27. 神机鬼算

作品:《纯恨夫妻重生后

    夜色深沉,宋玉禾归家时已是星斗满天,知道祖母早已安歇睡下,便未去搅扰请安。


    走到与金旃院落一墙之隔处,宋玉禾揣着信件刚要拿出,却见窗牖漆黑,不见灯火,脚步一顿,侧首问到一旁的吉云:“少夫人这般早便歇下了?”


    今早金旃起了个大早,只吩咐吉云传话——翰林院那帮老学士,个个都是酒缸里泡出来的神仙,今日你家少爷头回点卯,依着那不成文的规矩,怕是逃不过一轮轮灌酒。自个儿掂量着点儿,千万仔细些,莫要醉得不省人事,被哪路‘神仙’顺手牵了去,到时候,我可就直接闯进东宫去寻人哦~~


    如此招呼,怎会不审问自己便睡下了。


    吉云垂首,面有难色,踌躇片刻方低声道:“是。”


    果然……


    宋玉禾沉默片刻:“她在我的房间?”


    吉云干笑两声:“实在拦不住。”


    宋玉禾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今夜被拉去醉仙楼,虚与委蛇,耗神费力,还被灌了一肚子酒。可为了应付金旃,自己在马车里忍着呕吐,把今日之事全部事无巨细的写下,甚至把席间谁劝酒最凶、可有同僚邀他去那不该去的地方松散都写了进去,就想着交差了事后,沐浴更衣,倒头便睡。


    他转身:“算了,我去厢房——”


    “少爷!”吉云急忙拦住,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厢房,少夫人全落了锁。她让我转告您——钥匙在她手里,若想安寝,今夜就老老实实回房;若想效仿古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请自便。”


    宋玉禾身形一滞,只觉酒意混着无奈直冲头顶,闭目深深一叹。


    吉云连忙讨饶:“少爷,您确实吩咐我守屋子,可我哪儿能挡得住少夫人?”


    只见自家少爷目光幽幽地扫过来:“你既然守不住我的床榻,那今夜便把你的屋子腾出来。你去‘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吉云一愣后,难得的没跳脚。


    他只是抬头望月,那清秀的小脸蛋上差点就没挂住眼中泪花,只凄凄惨惨的苦笑。


    “您以为,我的屋子就没落锁吗?”


    宋玉禾彻底无言。他扶额长叹,片刻后,终是认命般朝自己院落走去。


    ————


    房门被无声推开,室内烛火通明。


    正对门口处,一只硕大的浴桶正蒸腾着氤氲热气。旁边是一架巨大的屏风,上面被烛光清晰地映出一个伏案疾书的窈窕身影。


    金旃的声音从屏风后飘出:“既回来了,便洗洗你那一身酒糟气。可别熏着我了。”


    宋玉禾闻言也不扭捏,褪去外袍中衣,踏入温热的水中。疲惫的筋骨被热水熨帖,只觉轻松。眼见屏风后的身影依旧专注,并无异动。他索性闭目养神,只余水声轻响。


    待换上洁净柔软的里衣,宋玉禾及地湿发如墨缎般披散垂落,水珠沿着他清俊的侧脸滑下,倒真是“濯清涟而不妖”的风致。


    宋玉禾绕过屏风,只见满地狼藉,散落着无数写满簪花小楷的纸张。


    他弯腰拾起脚边几张,目光扫过其上内容,微微一凝——是盐务改良的策论。


    他抬眼又看向书案后的金旃,她穿着锦缎寝衣,珠翠尽卸,长发高挽起,一张娇俏的脸庞此刻微微蹙着眉,唇瓣紧抿,仿佛正与笔下乾坤激烈鏖战。


    “夫人深夜不眠,竟还在推敲这盐务之法?”宋玉禾又拾起几张纸,缓步走近,浅笑称赞,“此论,针砭时弊,切中要害,鞭辟入里,看来——”


    声音戛然而止。


    只因他终于看清了金旃笔尖之下并非策论宏文,而是一幅幅连贯的墨线勾勒的图画。


    屏风之后,男子宽衣、入浴、濯发、更衣……


    活脱脱一出“美男沐浴图”……


    宋玉禾这才发现,这边烛光摆放的巧妙,将屏风后的剪影投射得纤毫毕现。


    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金旃却满意地拎起那张新鲜出炉的“大作”,啧啧称奇:“形神兼备,堪称绝品!”


    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将案前仅着单薄里衣的宋玉禾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着赞道:“当然,画中之人也当得起这‘绝品’二字。”


    宋玉禾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声音带着被酒意和疲惫浸透的沙哑:“我今日累了,实在不想玩闹。”


    “谁和你玩闹?”


    金旃挑眉,小心翼翼将画作置于案角,随即“啪”地一声,将厚厚一叠写满策论的纸张拍在他面前。


    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手肘支着桌面,托着腮,眼波流转:“劳烦探花郎帮本夫人瞧瞧,这盐务改良的拙见,可还入得法眼?”


    宋玉禾无奈,依言坐下,拿起策论细看。


    片刻后,他迎上金旃带着探询的明亮目光,笑了道:“夫人若得入科场,只怕我这探花虚名得拱手相让了。”


    金旃闻言,笑得前仰后合。随即又突然猛地坐直身体,煞有介事地正了正并不存在的簪花礼帽,斜睨看他,压低了声音:“既知本探花郎才学过人,尔等白衣,还不速速行礼?”


    宋玉禾忍俊不禁,心知她玩心已起,若不顺着,自己更是难过。


    他起身,躬身一揖,姿态端方:“白衣宋玉禾,见过探花郎。还望金探花不吝赐教?”


    “那本探花就指教一二。”金旃端坐案后,背脊挺直如青松,一双明眸灼灼生辉,朗声道,“学而优则仕,仕则兼济天下。吾之道,有三。一则,光耀门楣,使金玉之堂不堕其辉;二则,抚育黎庶,使黔首苍生得享安乐;三则,更愿涤荡乾坤,开万世太平之基业。”


    宋玉禾心头剧震,缓缓直起身。


    他目光沉沉,唇角那温润笑意透出一丝冷峭:“君之道,皎如明月,志存高远。然此路非坦途,乃是悬于千仞绝壁之上的羊肠鸟道。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非但自身难保,恐累及门楣,更遑论兼济天下?”


    宋玉禾的嘲讽是真——上辈子,他见惯了太多“清流”,他们满口仁义道德、忠君为国,可在权势利诱或刀锋威逼下,跪得比谁都快,哭得比谁都惨。至于真正踏上这条路的,一如父亲,护不住自己的性命也护不住家人,何其可悲可笑?金家人的天真,果然根深蒂固,连重活一世,也洗不掉骨子里那份对“道义”的虚妄执着。


    金旃却仍是笑道:“你说的羊肠鸟道,在我眼中,恰是一条唯有孤臣赤子方能踏足的清明道。而非万丈深渊,亦非不见天日的冤狱死路。”


    清明道?


    陡然间,金归鸿的劝阻,父亲的叮嘱……如同魔音灌耳般在他脑中尖啸轰鸣,扰的他头痛欲裂。


    然而,那带着浅笑的声音如清铃作响,打碎了这魔音。


    “宋玉禾,上辈子,你不也走了孤臣路吗?”金旃唇边噙着一丝似叹似讽的笑,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我虽不喜欢你的小人做派,也晓得你心怀不轨,绝非忠臣良士。但我得承认,你的那一套‘更化新政’,桩桩件件,皆是利国利民的好刀。”


    那年,已为首辅的宋玉禾主导“更化新政”,一如一场暴风,绝非小修小补,而是要斩断盘根错节的利益之藤。变革成功时,百姓得益,国库充盈,边军粮饷得以足额发放,海内竟有中兴之象。即使近乎避世的金旃,也透过时不时入观的香客探得那“玉面首辅”的美名。


    可宋玉禾的结局,并不出乎金旃的意料之外。他触动的是整个官僚体系与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弹劾他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入内廷,斥其为“酷吏”、“国贼”,毁谤他“欲夺皇权以自用”。最终,在旧党势力的反扑和皇权对失衡的恐惧下,新帝赵景珩登基,首要便是铲除这个恶名已深的首辅。


    我的路?我的变法?——宋玉禾低头嗤笑——上辈子我走的路何其肮脏,哪里算是什么清明?为了复仇,我用尽鬼蜮伎俩,谋划狠毒死局,甚至算计了所有人。在这吃人的世道里,谁还会用那虚无缥缈、一戳即破的臣子初心自苦?


    可提及自己苦心钻研的变法,宋玉禾也不知该自傲还是可惜——毕竟此变法,诚然是宋玉禾向赵景珩彰显自己作用的橄榄枝,也是更加迷惑老皇帝的手段。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戾气与说不明的情感,看向灯下那张明媚得近乎刺眼的脸庞,温和的反问:“那夫人以为,这‘清明道’的尽头,究竟是海晏河清的朗朗乾坤,还是另一座更巨大的修罗场呢?”


    只见灯下女子微微一怔,她低眉似沉思。


    片刻,金旃忽地抬首,笑得嘲讽:“你怕了。”


    不是疑问,是笃定的陈述。


    宋玉禾一顿,看见灯影下的女子素衣散发,浅笑嫣然,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穿透了他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直抵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


    宋玉禾有些恍然大悟的震惊——原来,自己是在恐惧?对那条血路终点的恐惧,对重蹈父亲覆辙的恐惧,对最终依旧孤身一人、坠入无间地狱的恐惧?


    “你怕什么?就算前路未知,此路再险,你也绝不再是踽踽独行。”她微微扬起下巴,又是那骄矜蛮气的模样,“你的盟友,是我金旃。我会斩尽魑魅魍魉,劈开血路荆棘,铺就一条清明道给你。所以,宋玉禾,你别怕,今生你的孤臣路有我在,你只管往前,不必回头。”


    不必回头!


    这四个字,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娇媚明艳的女子,眉眼间竟与她父亲金归鸿那决绝而悲悯的眼神重叠。


    【玉禾啊,你的复仇就止步于我。往后余生,去走你的清明道……莫要回头。】


    此刻,金旃的许诺,竟与前世金归鸿的临终遗言诡异地重合?!


    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久,宋玉禾终于按下翻涌的心思,恢复了那淡笑的模样,只是那双瑞凤眼亮的出奇。


    他复又坐下,指尖轻轻敲了敲那叠策论:“那么,敢问夫人,这清明道孤臣路的第一步,该踏向何方?”


    终于说正事儿啦!


    金旃挑眉,拿起那策论:“上辈子,朔风关军盐被调换多年,以至于十二家军户双腿溃烂,皇帝大怒,要求彻查此案。你可还记得?”


    宋玉禾颔首,笑意微深:“自然记得。雷霆之怒,犹在眼前。”


    “可皇帝却没有遣使大理寺亦或是户部着手查证,而是调选一个小小县丞,钦赐特使之权。想来皇帝要的,是一个无根基、有能力、敢碰硬的孤臣。”


    金旃条分缕析,语速渐快。


    “你有探花功名,且殿试策论和紫宸殿答辩也已是彻底给皇帝留下了你为政强干的印象。而得罪太子,高准打压,更是让皇帝知道你非太子党。至于三皇子,他多次递帖,你也挡了回去,自然也非站队三皇子。如此看来,你可算……自成清流,是为孤臣。”


    说到此,她微微一顿,话语逐渐缓慢,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凝视着宋玉禾:“众所周知,忠武侯素来不涉党争,而你,既然成为金家婿,身份自是非同一般。相较于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孤臣,你已有特殊的优势。一则,岳父的清廉正直会为你造势;二则,你得以借助金家之威势,可以毫无畏惧地触怒那些潜藏在幕后的势力……”


    说到此处,金旃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对上宋玉禾那双含笑的瑞凤眼,一股寒意夹杂着被算计的恼怒瞬间升起。


    她声音骤冷:“宋玉禾,你是不是从殿试之前,就在谋算朔风关,谋算这个特使之位!”


    宋玉禾却不应声,只是又在翻阅那策论,微微低眸掩笑。


    金旃彻底明白了,眸色越来越深:“殿试策论,你提出帝王铁腕一说,不仅仅是为了赵乾佑恨你。而后,再是紫宸殿。你的‘据实以对’,甚至高准提及你在沛县追缴田赋的旧事,都是在铺路。”


    难怪那日接旨,领了抄书匠的清闲之职,他竟能那般云淡风轻。原来他早已视那特使之位为囊中之物,只待时机!


    金旃猛地拍案,面色铁青:“宋玉禾!”


    宋玉禾从容地提起茶壶斟了一杯清茶,也不再装傻,只说道:“夫人消消气。既知你我谋略同心,殊途同归,又何须动此肝火?”


    金旃的声音冷的彻骨:“你我新婚夜已算结盟,为什么你有此谋划却不告诉我!”


    宋玉禾放下茶壶,慢条斯理地抬眼,话锋陡然一转:“听闻,夫人今日同兰家小姐去了灵隐寺?”


    金旃一怔,没好气道:“是又如何!”


    “只为上香祈福?”


    金旃知道他意有所指,可仍是不挑明:“不是你让我去求一道安神符,顺便向神佛告罪吗?”


    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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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嗤笑一声:“可我却不知,那灵隐寺后山地下的‘佛骨墟’里,也供着能听人告解的神佛?”


    金旃瞳孔骤然一缩,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凛冽:“你在派人跟踪我。”


    他却摇摇头,神情坦然:“我一个寒门新进,身边可没这样有能耐的‘影子’。我只是听闻夫人买了一个异域金眸少年当侍卫,略略一想,便也猜得出,这少年出身何处。”


    说到此,宋玉禾微微叹了口气:“那般腌臜地,夫人只需吩咐一声就好,何须自己去?也不知,夫人此去,又是为了买谁的命呢?”


    金旃眸中闪过寒意,她猛地欺身上前,快如鬼魅,一手已探入笔筒,抽出一支饱蘸浓墨的狼毫,精准无比地抵在宋玉禾咽喉要害。


    墨汁顺着笔尖,滴答、滴答,落在他雪白的里衣上,晕开刺目的污痕。


    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气息交缠。


    金旃眼中翻涌着惊疑与怒火,对上宋玉禾平静的双眼,声音沉沉:“上辈子,是你策反刺客,让他杀我?”


    “自然不是我。”宋玉禾坦荡地直视她,笃定说道,“今夜吉云告诉我,夫人去灵隐寺后带回了一个金眸少年作侍卫,我便知道夫人是佛骨墟旧客。若非我脑子还算灵光,联系起前生那金眸刺客刺杀赵乾佑的事,我尚不知,原来前世误伤我的那一刀,竟也出自夫人之手。”


    金旃审视他良久,发问:“当真?”


    “千真万确。”


    她蹙眉:“伤你哪儿了?”


    宋玉禾眯眼:“那一刀直刺心口,若我反应尚快,便已见了阎王。”


    “你……是如何策反他的?”


    宋玉禾无奈一笑:“我那时已是垂危,哪里有本事能策反刺客?这么说来,夫人又是如何逃过的?说实在的,这个金眸刺客,确实了不得。我前世被刺杀多次,却唯有那次生死一线。”


    金旃对上宋玉禾坦荡的目光,心底却满是狐疑——说实在的,金旃不信他。


    可那抵在咽喉的笔尖力道微松。


    她随意道:“自然。若非他是能手,我何须花费心力找到他。”


    金旃缓缓后退一步,看着宋玉禾颈间晕开的墨渍——算了。既然已约定,不再追究前世仇怨。那便没必要问个两败俱伤的因果。


    她缓缓说道:“前世,我听闻我爹死讯,却不能……”


    金旃一顿,看向宋玉禾的眼眸深深,似乎回想到了他为父收尸的背影。


    但她咽下话头,继续说道:“我只知我爹绝对不是乱臣贼子,彼时,我无依无靠,无人可信……呵,倒是真被你说对了。孤苦伶仃,无人问津。”


    宋玉禾闻言一愣,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他仍旧平静的低头擦拭墨迹。


    金旃继续说道:“我散尽爹藏下的所有金银,去佛骨墟买下赵乾佑的命,因为我爹的死他绝对难逃其咎。可这辈子,我买的,是你宋玉禾的命。”


    宋玉禾擦拭墨迹的手指倏然顿住,抬眸笑道:“哦?夫人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金旃无视他的阴阳怪气,将手中狼毫放了回去,道:“前世那个被点为特使的县丞,素有断案如神之名,却在此惊天大案中,只揪出一个守仓小吏顶罪。结案后,他仓皇辞官,归乡途中便遭盗匪劫杀,尸骨无存。”


    他们二人心知肚明,这个县丞的死决非如此巧合简单。


    她看着宋玉禾,正色道:“自从你我挑明结盟,选择走这条路,那我就要你宋玉禾的命,长长久久,一路无虞走下去。直到功成,直到身退——这个刺客,是我送给你的第一道保命符。”


    宋玉禾擦拭的动作完全停滞。


    沉默良久后,宋玉禾垂下眼睑,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案上金旃那份关于盐务的策论,低声说道:“今夜酒宴上,我已假意被迫揽下修订《盐政考略》的苦差事。不出两月,朔风关必乱。届时,我暗中写就的《盐引稽核疏》会被一个叫徐缓的蠢物冒名顶替,呈于御前,他应会被特命盐务稽查特使之位,前去朔风关查案。”


    金旃仔细听着,明白宋玉禾正在交底,心中腹诽——这家伙,难不成真是吃软不吃硬?


    他抬眼,目光如深潭:“徐缓,便是那探路的石子,也是诱出豺狼的饵食。在十五日后,无论他因查案生死如何,其冒功之罪会被翰林院李谦揭发。而我会成为新的特使,亲赴朔风关,揭开这盐务积弊的第一道铁幕。”


    说着,宋玉禾竟是笑了起来:“至于我此行安危,夫人自幼习武,又与我伉俪情深,难舍难分。自然可不顾世俗眼光,为护夫君安危一同北上。如此,就免我重蹈那枉死县丞的覆辙。”


    环环相扣,请君入瓮,连利用的人该何时粉墨登场,都被他算得清清楚楚。


    金旃笑了起来:“真是好一个算无遗策的探花郎,夫君当真是神机鬼算啊!”


    宋玉禾坐在圈椅中,微微仰起那张清俊绝伦的脸,迎着她寒意的目光,唇边竟绽开一个光华夺目的笑容:“夫人谬赞。这条险路,夫人不也看得分明么?何况——”


    他修长的手指拈起案上那叠金旃苦思冥想的策论纸张,轻轻晃动,笑道:“夫人胸中丘壑,笔下锦绣,论起才学韬略,只怕比我,犹有过之。”


    这轻飘飘的赞赏,此刻听在金旃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


    怒极之下,她反而笑得艳丽,接着缓缓俯身,一手扣住宋玉禾的后颈。


    “夫君真心夸我?”


    宋玉禾并不躲闪,挑眉微笑:“自是真心。”


    话刚说完,金旃已是狠狠吻上那双带着笑意的薄唇。


    瞧着宋玉禾满目错愕,不待他反应,贝齿用力。


    “嘶——”宋玉禾吃痛,唇上瞬间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


    金旃倏然后退,指腹抹过自己唇边沾染的鲜红,眼神亮得惊人,笑得狠戾:“宋玉禾,记住!若往后你这张嘴,再敢瞒我分毫!”


    她恶狠狠地呲牙,声音又娇又厉:“我就真把它咬下来!”


    说罢,她利落转身,只留下一句:“早些安歇,我的探花郎!明日,咱们夫妻二人可有的忙了!”


    房门震天响,室内唯余宋玉禾一人。


    他抬手,指腹缓缓擦过唇上刺痛的伤口,看着指尖那抹殷红,想起方才那个“狠厉”的吻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