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三万，鬼都不稀罕这点转账。赵恩没有打开收款码，看着孙承恩，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


    “我这人心善，一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她大义凛然道，“现在你家里虽然没事了，但命里的劫数还没消，我怎么能就此收手了事？”


    孙承恩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而且你别忘了，你那弟弟还想害你。能送你那个钟形尸玉，说明他认识厉害的玄门，你也需要一个玄门在你身边，时刻保护你呀！”赵恩拍拍胸脯：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负责，是不是特别感动？”


    阴气已除，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均匀落下金光，少女雪白的脖颈镶上一层暖色，漂亮的小脸神采飞扬，藏也藏不住的狡黠。


    一看她就是心里在打小算盘，但孙承恩对上她明媚的笑靥，竟有种被击中的错觉，全然不知道怎么招架，只能点头。


    等签完了一份三十万的保镖协议，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的让步简直有种熟悉感。


    仿佛他从前就抵不过她的撒娇，被她得寸进尺过好多回一般。


    “想什么呢？”赵恩往屋里走去，见他立在原地不动，停下身道：“怎么，这点钱都舍不得？”从前师父管得严，她其实还没有单独接过单，定价是乱定的，要是他实在嫌贵，稍降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孙承恩立刻回过神来。


    “没什么。”他说，快步跟上了她。


    叫佣人简单收拾过屋子，两人在客厅坐下，赵恩在网上调出严凛资料，准备好好查查他。


    之前系统只做了大概的介绍，由于本书邪气外溢，许多关键剧情都被模糊掉了，要知道男主严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得靠她自己。


    作为严家少主，严凛在网上曝光不小，可大多数照片都是精修，没法看相。翻到又一张修得沟壑全无、整张脸像是水煮蛋的照片后，赵恩放弃了，问孙承恩：“你有严凛照片吗，没修过的那种。”


    “有。”孙承恩起身去卧室，片刻后翻出来一本相册递给她。


    相册第一页，就是严凛和朗纤的婚礼。


    严凛长眉鹰眼，高鼻薄唇，神情冷漠，桃花运和杀劫都多，是典型的霸道总裁面相。赵恩兴致缺缺，视线移到他怀中的女人身上，却微微张大了眼睛。


    她狗血小说看得不少，一听本书是个狗血虐文，想当然以为女主会是个小白花，可居然不是。


    朗纤个头高挑，生得秀眉凤目，身段一点也不柔弱，反倒有股勃发的英气。她被严凛虚虚环着，扬唇轻笑，笑意比丈夫要真实许多，像是三月里倾洒的春光。


    阳气这么足的一个人，看上去就心思坦荡，能做下什么亏心事被鬼缠上？


    “朗纤结婚之后，多久生的孩子？”赵恩看着照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大概一年。”孙承恩整合了一下记忆，如实告诉她。


    “当时你在现场么？”


    “在，我是伴郎。”


    赵恩原本在算某个时间点，听他说起伴郎，下意识朝那张照片角落看去，果然看见了穿着一身西服的孙承恩。


    几乎是在瞬间，她意识到了，究竟哪里不对劲。


    照片角落里的孙承恩，虽然与面前的人五官相似，但没有眉心那点观音痣，且气场弱了几分，泯然在背景板里。


    更重要的是，那人面相一目了然，是个半涂富贵、青年横死的命，与眼前人云遮雾罩的神秘面相截然不同。


    “——你不是孙承恩。”她将照片放回桌上，看向他的眼睛，语气故作淡然，其实心里紧张万分，手在桌下捏成诀。


    “你到底是谁。”


    ……


    “所以，你和我一样，也是穿书的。”孙承恩三言两语解释完，赵恩看他不像说谎，姑且相信他：“只不过你顺道失忆了？”


    孙承恩眼一瞥：“这个世界，原来是一本书？”


    “是啊，一本挺可怕的书，这里的人连兽形都没有呢。”


    “什么兽行？”


    “……”


    两人好一阵才对齐了颗粒度。


    “眼下当务之急，是保住你这条命。”赵恩说，“这具身体，原本命数该绝，你强行穿入，怪不得有反噬。加上你忧思过重，神台不稳，再招惹几次脏东西，怕是得交代在这。”


    虽然不知道这个“孙承恩”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破坏天道规则穿进这个世界，但赵恩拿了人家的钱，就要办事。


    她从兜里掏啊掏，掏出个一寸长的小红封，塞到他掌心：“喏，这是我自制的护身符，你戴着它，寻常怨灵便伤不到你。”


    不知为什么，孙承恩看着红封，目光能直接穿透表面，看到里面包着的东西。


    那是一根白色的猫毛。


    想到之前监控器里的景象，他不自觉勾了下唇，将红封安放在胸前贴里侧的内兜里。


    赵恩没有忘记正事，见他收下护身符，便继续推进任务：“带我去见见你弟媳吧。”


    男女主的别墅也在这片小区，两人步行过去，赵恩边走边问，“当初严凛和朗纤到底为什么联姻？”


    “商业合作，哪有为什么。”孙承恩笑了，像是嫌她问不到点子上，“你不是说，你是你们那里最大集团的千金，难道不懂这些？”


    赵恩哼了一声。她当然不懂，也不需要懂，就算爹地妈咪舍得她联姻，师父也是不许的。


    “师父说了，我们玄门不沾这些俗事因果。”


    真爱拿她师父出来压人。孙承恩想，不再由她发问，只将自己记忆里的故事大略告诉了她。


    与剧情大差不差，就是补足了些背景。


    严凛与朗纤本就门当户对，两人都是金融系高材生，接管家里企业，联姻顺理成章。


    其实严凛爱的是一个学画画的艺术生，只把朗纤当兄弟，可为了大局，他只能同意联姻。


    朗纤不知道艺术生的事，婚后还以为自己跟严凛两情相悦，于是温柔体贴，把协议妻子当真妻子来做。


    严凛本就没追到那个艺术生，日久天长，也与朗纤擦出了火花。


    可就在他回心转意的时候，艺术生找上了门，求严凛借钱给她爸爸做手术。


    朗纤这才知道，严凛原来另有所爱。


    他们本就是商业联姻，严凛不算出轨，朗纤也没怎么闹。


    “那阵子他们感情肯定是淡了，严凛晚上都不敢回家面对她，天天睡办公室。”孙承恩回忆道，“不过他们业务来往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几天就缓和了，还查出了怀孕。”


    朗纤很喜欢小孩子，得知怀孕欢天喜地的，什么都不计较了，两人很快又跟蜜里调油一般。


    可惜的是，这个孩子没能活下来。


    “孩子预产期就在上个月，连一天都没活过，刚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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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去了。”


    赵恩问：“那严凛和朗纤现在关系如何？”


    “共同经历丧子之痛，也算共患难了，感情不错。”


    两人走到了严家。


    花园里，朗纤正坐在秋千架上发呆，时值春日，她俊秀的面容却暗淡得很，好像一团蔫哒哒的枯树，所有暖意都离她而去了。


    孙承恩走上前跟她寒暄，神态自然得很，就仿佛朗纤真是他亲弟媳似的。


    末了朝赵恩随手一指：“……这位是正一玄门，赵恩赵天师。我家里风水不好，请她看了看，她说症结在严凛这，我就带她过来了。”


    朗纤站起来，比赵恩还高半头，显得身条纤长，丰神俊朗，赵恩不自觉对她有了点好感。


    【这就是亲和力满格的好处。】天电系统适时补充。


    赵恩不理系统，问朗纤道：“看夫人气血不足，最近失眠吗？”


    “是啊，老做噩梦。”朗纤蹙眉答道，将二人领进屋内，慢半拍地纠结起孙承恩的措辞：“刚才天师说什么，症结在严凛这？他有什么问题吗？”


    “叫我赵恩就好，我还当不起天师。”赵恩答非所问，进了玄关。


    踏入宅内的第一秒，她就能肯定这里有鬼，但却不见半点阴气，与阴气森森、却无真鬼的□□好反了过来。


    她风马牛不相及地反问：“夫人在梦里，是不是总能看到一片枫叶样的东西反复撕裂？”


    朗纤愣在原地。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不是枫叶，而是失去了头的怨怒婴灵。


    噩梦里的场景过于恐怖，人清醒后大脑会自动模糊画面，饶是如此，朗纤也被惊扰得不轻，精神处在崩溃边缘。


    心神不宁、魂魄不稳的时候，就是怨灵鬼怪侵入最容易的时候，大部分人就是这么被活生生吓疯，甚至吓死的。


    赵恩想起任务，猜测“陪睡”只是表象，深层目的，大概是要保护朗纤魂魄别再受惊。


    初次见面，她不好贸然提出要陪人家睡觉，于是采取迂回策略，表面提了几个改善风水的建议，挪挪花盆啦、换换壁纸之类的，无伤大雅。


    但她神情笃定，言之有理，朗纤认定她是高人，给钱她还不要，只有千恩万谢地送她出门。


    午饭后她变成猫咪，无声无息溜进主卧。


    朗纤双目微闭，躺在床上。


    床头小奶瓶、小胎帽等婴儿用品还没收起来，房中暖黄色的灯光不知何时变冷，一个无头小人的虚影从中卷起，慢慢飘着附到朗纤的肚子上。


    朗纤面色开始发白，赵恩瞅准时机，一跃而起，爪尖瞬间撕裂那抹虚影！


    婴灵忿怒尖啸，爆发出浓重的怨气，被劈开的虚影借着怨气重新凝成一团，头尾俱全，且显出了青紫色的肉身。


    这才是它濒死前的状态。


    身体俱全，只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婴灵溃烂的小脸上笑意诡谲，肉球样的小手化出尖利指爪，朝赵恩后背抓下。赵恩在半空中扭身，躲过一击，变回人形，抽出清原树枝，往它周身大穴刺去。


    然而手中树枝将将触到那黏腻的皮肤，婴灵便跟泥鳅一样滑了过去，从口中射出黑血淋漓的肉带。赵恩大感恶心，下意识抬手格挡，婴灵便趁这功夫没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赵恩布下灵符，想要追踪其去向，却听到了床上朗纤状似昏死的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