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楠请她妈帮忙看着刚出炉的蝴蝶酥，没一会儿就兴冲冲地从房间里拿来了礼物。


    一个是大一点的盒子，另一个是小一点但包装更精美的盒子。


    方楠先是把那个小一点的盒子递给了她姐，“二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本来是想你回来那天当作欢迎你回家的礼物，但我看见你们回来太激动了，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方茹看着手里十分精美的盒子，心里有些动容，这一看就是妹妹用了心的，她在妈妈和妹妹期待的眼神中打开了盒子。


    里面躺着一支非常漂亮的钢笔，一看就是高档货。


    方茹以前就经常幻想自己可以拥有一直这样的钢笔，写出来的字一定很好看。


    亦或者是拿着这样的笔穿梭在大学的每一间教室里......


    但是现在的她。


    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妈，这是给你的。”方楠又把手里的大盒子塞进了徐本英的怀里，她现在十分期待她妈看见礼物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徐本英把盒子一打开，里面立着的是一双锃亮的女士皮鞋。


    她大吃一惊，这鞋子的质地柔软细腻，一摸就是牛皮做的，她可是上过几十年班的纺织女工了，工资还很高，之前也从来没舍得给自己买这个穿。


    现在女儿倒是先给她买上了。


    说不感动和惊喜那是假的。


    “你给妈买这么贵的鞋子做啥子？”


    方楠甜甜地笑了一下，“妈，你每天上班要走那么多的路，穿一双好点的鞋子非常重要的，售货员姐姐跟我说了，这个牛皮的穿在脚上是最舒服的。”


    徐本英感动的同时也有些肉疼。


    “这鞋买下来得三十块吧？”


    方楠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吧。”


    其实这双牛皮鞋根本不止三十块，她买的是店里最贵的款式，后面还带着一点点跟，花了足足三十二块，快赶上她爸一个月的工资了。


    但她并不打算把真实的价格说出来，只要妈穿了舒服比啥都重要。


    “你这傻孩子，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又是送你姐钢笔，又是送妈这么贵的鞋子。”


    “妈，你忘了，我实习期每个月也是有工资的，而且还做了这糕点的生意，一次就能挣10块呢。”


    “挣再多那也是你辛苦劳动所换来的，之前都说了让你自己攒着。”徐本英看了看方楠这孩子从头到脚，上衣和裤子那一件衣服不是旧的发白了？


    这傻孩子，自己都还没舍得给自己买礼物的吧？


    徐本英的心里有些发酸。


    看妈妈的表情，方楠就知道妈这是在心疼她呢，便连忙安慰。


    “诶呀妈，给你花钱我高兴啊，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没有什么是比我高兴更重要的了。”


    徐本英听了这话，没忍住笑出声来，徉嗔地骂了一句：“傻闺女。”


    哄好了妈妈，方楠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姐姐情绪似是很低落的样子。


    她也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就问了：“二姐，我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吗？”


    方茹苦笑了下，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很喜欢，只是我现在还没能力为这个家付出，你们却已经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其实能让她回来已经是意想不到的了，回来之后发生的这些更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姐，你千万别多想，我送你的这只钢笔没那么贵的，我是真心欢迎你回这个家才......”方楠连忙解释。


    她只是想送姐姐一个礼物罢了，没想过会造成她的心理负担。


    “傻妹妹，这跟你有啥关系，姐只不过是太感动，心里一时有些过意不去。”


    徐本英站一旁把姐妹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心里也后知后觉，方茹这孩子向来要强，她离开家那会儿是家里学习最好的孩子，方楠甚至没上过几年书。回来之后，她成了身无分文的落魄姐姐，而方楠却成了一出手就是几十块礼物的妹妹。


    心里自然会有落差，再加上今天提到了‘严樾’这个人，她从裁缝店回来之后情绪就一直不高。


    “老二，你是妈最疼爱的女儿，是妹妹最喜欢的姐姐，我们对你好是应该的，以后不许这样想了。”徐本英一本正经地说道，以示自己对这个想法的态度。


    “好。”方茹先是答应了下来，又开口感谢：“谢谢妈，还有四妹，让你们费心了。”


    “老二，你要是累了就先回房里休息吧。”


    方茹‘嗯’了一声，就拿着礼物盒走出了厨房。


    见姐姐走了，方楠又想跟她妈解释：“妈，我......”


    徐本英还没等方楠解释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反过来安慰她道：“没事儿，你姐她就是累了，再加上今天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所以有些心里不舒服，跟你没关系。”


    “谁啊。”方楠问。


    徐本英叹了口气，“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以后有机会妈再跟你说吧。”


    方楠知道她妈做什么都是对的，现在不跟她说自有她的道理，便没有追问下去，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晚上，方家姐妹俩的房间里，一张巴掌大的床挤着两姐妹睡觉，为了外面那个人能不被掉下去，两个人必须要紧紧依偎在一起才行。


    幸好这是冬天，挤在一起两个人反而能更暖和，这要是夏天，可就受不了了。


    “姐，你睡了吗？”方楠小声地问了一句。


    “没呢。”


    “姐，我今天......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方楠现在喜欢有什么话直接问了，要是以前，她可能就搁在心里憋着了。


    “瞎想什么呢。”方茹抬起胳膊，像小时候一样把妹妹搂在怀里，拍了拍她道：“快睡吧。”


    方楠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姐，我想听你给我唱《小燕子》，你以前老是给我唱，我觉得唱得可好听了。”


    方茹嘴角弯了弯，答应道：“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


    隔壁屋子，徐本英也睡不着，唉声叹气地一声接着一声。


    方老头儿当然不知这其中缘由，就问道：“老婆子，老四都给你买皮鞋了，我都没有呢，你咋还不高兴呢。”


    徐本英撇了撇嘴，小声回道：“你知道个啥，我是在愁老二。”


    “愁老二做啥？”方老头儿更摸不着头脑了，“咱们不是在老三那个机械厂给她争取了个面试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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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徐本英又叹了口气，“其实还是买皮鞋这档子事儿，老二这孩子从小要强，她看老四给她和我买了东西，心里可能有些不舒服。”


    “还有这事儿呢？”方老头儿完全没往这儿想。


    明天就要周一了，终于能把老二上大学的事儿去街道办问问情况了，徐本英恨不得一夜不睡，就等着这一夜能赶紧过去。


    “明天我得尽快去街道办问问老二上大学的事儿，到底能不能去我心里得有个数。”


    “你是说上大学？”方老头儿又吓了一大跳，“老二这情况，能有机会报名？”


    “对，据我了解有些地区在特殊情况下，对报考人员是有放宽条件的，咱们老二这情况我觉得就足够特殊了，何不去问问呢，又不会少块肉的。”


    “那行，明天我请假，咱两一起去。”


    徐本英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她向来一个人解决事情习惯了，突然有个人跟她一起，她还有些不适应。


    “你也去？你那儿请假可不容易吧！”


    “不容易也要请，这可是咱孩子的大事儿，我这个当爹的咋能不管。”


    听了这话，徐本英憋着笑，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第二天一大早，徐本英还刚醒呢，正在洗漱，就听见外面有人喊着在找她。


    她自然知道是谁，方楠出门之前就跟她特意交代过了，李爱霞的表弟今天上午要来家里取货，她连忙把方楠提前包装好的蝴蝶酥提着出去。


    李爱霞的表弟一看见徐本英，就爽朗地笑了一下。


    “徐大姐，是您呢！您回来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神还一直往里面看。


    徐本英觉得奇怪，问他道：“是，回来了，你看啥呢？”


    “方楠呢？咋不见她呢？”


    “她今天在上班呢。”


    李爱霞的表弟‘哦’了一声，语调显然有点失落。


    “怎么了？”


    “没什么。”李爱霞的表弟笑了笑，就把糕点提着走了。


    徐本英总觉得那里怪怪的，便回头看了一眼李爱霞表弟的背影，这才发现他的腿走起路来竟有点跛脚。


    回到家里后，方茹正收拾好，看起来是要出门去。


    “妈，我去机械厂面试了，中午就不用等我吃饭了，我在外面随便吃一口就成了。”


    徐本英连忙答应了下来，“行，妈今天正好也要出门办点事儿，中午可能不在家呢。”


    目送女儿离开后，她也顾不得吃什么早饭了，就和方老头儿直奔街道办去了。


    跟街道办的主任详细的说明了方茹的特殊情况和优异成绩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这事儿能成，方茹有报考的资格。


    坏消息就是，他们准备的材料还不齐全，得继续补充，这种关乎孩子前途的大事儿早一天落定，她心里的石头也早一点消失，徐本英连忙让方老头儿又往家里跑了一趟，把材料取了过来。


    跑了一整天，徐本英终于给女儿拿到了明年大学报考的报名表，明明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此时此刻她的手里却觉得有千斤重。


    她的老二，苦了两辈子了，终于在这一次能够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