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方茹的脸上满是惊慌的表情，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难道真的不是她妈写的？


    而是那个没见过两次面的大嫂？


    可是她并没有得罪过她，她为啥要这样做？


    “怎么，老二，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徐本英追问道。


    “妈，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字确实不像是你的，倒像是另外一个人的。”


    “是谁，你说！”徐本英倒要听听是那个贱人敢冒充她写那样的信给她的女儿。


    “是......像是......大嫂的。”


    “陆青？”徐本英起气的牙齿都打架了。


    果真是那个贱人，害了她的老四不成，还要来害她的老二。


    “是，因为有一年我回过家一趟，那时候我碰巧有看过她写的字，跟你寄给我的那封信字迹很像，但是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看她妈刚才的反应，的确像是不知晓的样子，方茹这才后知后觉。


    她有些慌乱，不自觉地去握住了她妈的手，连忙道歉道：“妈，对不起，是我错怪了您。”


    徐本英也连忙回握住了自己女儿的手，像是握紧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激动，她颤抖着自己声音道：“老二，这事儿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等妈带你回去了，再好好跟那个贱人算这笔账。”


    她估摸着，老大媳妇儿这样做还是为了那对镯子，想着写信能断了老二回城里的心思，那么这镯子最终还是能落到她那里去。


    麻勒个巴子，真是为了钱不做人了。


    想到这儿，徐本英立马翻了翻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从里面摸出来了那对她母亲留给她的镯子，当时说好了，这镯子是给老二下乡的补偿。


    既然说到就要做到，这辈子终于有机会亲手把这镯子交给老二手上了。


    她无视了一旁老三嫉妒的眼神，把一对珠圆玉润的玉镯直接框在了方茹的手腕上。


    方茹的手腕很细，镯子几乎是毫无难度的就戴了上去。


    “老二，这是爸妈承诺给你的玉镯，现在终于有机会交给你了。”


    方茹看见自己手腕上那对成色非常好的玉镯，顿时受宠若惊，这可是外婆留给妈妈的传家宝，妈只有这一对儿，当时以为爸妈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想到是真的要给她？


    徐本英对刚才河边的事儿仍感到有些后怕，幸好她和老三及时赶到了，万一来晚一步，就......


    她摸着女儿干瘦的脸，泪眼摩挲道，“老二，当年的事的确是委屈你了，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多，还希望你不要恨妈对你的狠心。”


    方茹听到她妈这么说，先是愣了愣，而后又摇了摇头。


    当年家里选一个孩子下乡，大哥是长子，当然要留在城里娶妻生子，照顾父母。


    弟弟妹妹们当时又太小，不符合下乡的条件。


    所以选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她在这件事儿是有怨过，毕竟那个时候她高中刚刚毕业，学习成绩又好，在城里完全有一个很好的未来，特别是后来又恢复了高考，她心里就更难过了，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能考上大学读，而现在却被困在了大山里走不出去。


    但她绝对没有记恨过谁，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


    特别是这一刻，听到她妈能这么说，她就彻底释怀了，又哪儿来的一丁点儿恨呢？


    “妈，怎么会呢。”方茹说着话，眼泪也不自觉的从眼里流了下来。


    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眼泪里包含的意义，是委屈？抑或是激动？


    “做女儿的怎么会怨恨自己的妈妈呢？当初的事儿你和爸也很为难，我都知道的。你这次和三弟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我知道自己没有被抛弃。”


    “没有抛弃，没有抛弃。”徐本英连续否认了两次，“妈这次和你三弟来，就是要带你回家的。”


    娘仨儿就这样在破旧的屋子里互诉心肠，又哭又笑，聊了足足两个时辰。


    徐本英也从和老二的交谈中得知，她不回城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村里迟迟不给她开知青的返城批文。


    下乡的知青要是没有返城批文，就算是人回城了，她的身份也会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这村子里的人各个胆子都这么大？连村长都敢带头无视法律？现在知青早就可以大规模的返城了，他们凭什么不给你批？”徐本英气愤不已道。


    “那些回城的知青都是未婚的，而我......”


    “就因为你跟这里的人结过婚，就连批文都不给你了？”


    徐本英还真是小看了这谢家村的人，真是胆大妄为！


    不过，欺负一个姑娘又算什么本事！


    “可能他们觉得我嫁给了谢涛，谢涛现在又死了，留下个什么都不能干的妈，所以就不愿意放我走吧。”


    “不放你走，又不愿意给你活路，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徐本英简直气到无语。


    “还有就是谢涛的死亡证明，也还在我婆婆的手上，她是不可能给我的，没有这个我就离不了婚，我还是回不去。”


    “你这个恶婆婆可真狠毒啊，自己儿子死了就不放过别人家闺女？本来我看她是死了儿子的份上我还有些可怜于她，她就是这么欺负我的女儿的？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么也别怪我到时候对她不手软了。”


    老二听了这话，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徐本英见女儿眉眼里都透露出一种疲惫和无力，为了给女儿信心，赶紧安慰着，“死亡证明不给你也没事儿，现在早就有新法律了，咱不怕。”


    这话还真引起了方茹的好奇心，她连忙问道：“妈，什么法律啊？”


    “乖女，你可能这些年来在乡下不知道，前两年颁布的《婚姻法》里，就有一条，配偶一方死亡后，婚姻关系因主体缺失而自然终止。”


    “所以......”


    “所以，谢涛死了是事实，你现在跟他已经没有婚姻关系了。”


    “是吗？”方茹对此半信半疑，但让她更奇怪的是她妈咋会知道这么多。


    在她的印象里，她妈可是不爱看书的人。


    “可是妈，你是咋知道的？”


    徐本英本能地抽搐了下嘴角，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当然是上辈子在年代剧里看到的，虽然具体是那一年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这件事她的印象很深刻的。


    因为她当时脑子里就闪现了老二的影子，心想着老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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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丈夫，当年她要是决定把老二接回城里，会不会一切的结局就不一样了。


    但是她肯定不能这么说，她立马打了个哈哈，跟女儿说自己是偶然间在厂子里听到其他女工说的。


    老二是个聪明的，防止她继续问下去，多说多错，徐本英立马转移了话题。


    “就是有了这证明当然最好，回城里肯定还是有用的上场的时候。”


    “那咋办，妈，你的意思是二姐回不去了？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了？”方老三眨巴着眼睛问。


    徐本英对着方老三的耳朵就是一声怒吼：“你给我闭嘴，这次就算你不回去，我也要把你姐带回去。”


    方茹听到母亲这么说，心里十分宽慰，原来有妈妈在，是这样的好。


    看着天一点点的黑了，方茹这才敢回婆家，她走之前把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给了她妈。


    徐本英以为这是女儿还在生她的气，疑惑道：“老二，这是咋了？说好了给你的，你就戴着，你不要，妈就老是心里不安。”


    方茹不自觉笑了笑，她已经好久都没笑过了，都有点忘记脸上的那块肌肉是怎么动的了，笑的她有点僵硬，“妈，我不是不要，是让你继续先替我保管着，我这要是回了徐家拿被子，万一被他妈给碰见，再看见我这手上的镯子，那她不就更不会放我走了。”


    徐本英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是啊，妈都高兴的傻了，还是我家老二聪慧。”母女又说了两句体己话，方茹就摸着黑回到了谢家，回是悄悄回，走也是悄悄走的。


    但可能是找被褥的声音太大，还是被她的婆婆听见了，逮着她就是一顿骂，方茹这些年来都习惯了，只当是自己听不见，她加快了离去的步伐，趁着婆婆的腿脚不便，追不上她，成功‘偷渡’走了棉被。


    要说起这两床棉被，其实还是她自己的，徐家穷，她跟谢涛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这也是她理直气壮在婆婆的面前拿走棉被的原因。


    到了知青宿舍，她妈和弟弟已经把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妈非要留她一起睡，反正回去也要被婆婆骂，她也就同意了。


    母女两时隔多年，还是第一次挤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个被子，这种感觉真让方茹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像是在做梦一样。


    “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梦啊。”


    “我的乖女，妈跟你一样，也有这样的感觉。”


    本来是如此温馨的场面，突然两人耳旁传来一声巨响，是老三打呼的声音，母女两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妈，我咋觉得三弟变了，还有，你也变了。”


    徐本英当然知道自己变了，上辈子自己糊涂了一世，最后落了个那样的结局，这辈子再不变，只怕会更惨，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看见两个女儿能改变结局，她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


    至于老三变了？她倒没仔细去观察过，听他这鼾声如雷，这些天也的确是累到他了，他这从小哪儿受过这些苦。


    “老二，之前是妈糊涂，害你和老四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妈一定会先护住你们。”徐本英捏了捏女儿的脸，“你信妈不！”


    方茹默默流着泪，用着无比坚定的语气回答道：“妈，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