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纸砚很快就被呈了上来，陆玖安前世也被点翠迷了眼，什么翡翠玉石珠宝她都有了，就差点翠了，于是花了好大一番心思写了一篇诗，结果并未溅起任何的水花，今生她不再想什么点翠，倒是下笔如有神，刷刷刷几下就将一张纸填得满满的，写完后，她大袖一挥，饶有兴趣地看起别人抓耳挠腮的模样。


    “花中之王是牡丹，魏紫姚黄都喜欢，要说谁是真国色，抬头还得看今朝。”


    不知何时，贤妃竟逛到了她的身边，还把她的打油诗念了出来，饶是陆玖安年岁再长，面对钟丹青等真有才之人的诧异眼神，还是老脸一红。


    “哈哈哈哈哈，”贤妃却十分不解写者意，不仅念出来，还笑得十分大声，差点她身边的太监都要扶不住她了，“谭公公，你瞧这诗如何？”


    谭公公瞧着同旁的太监不同，自带一股儒人气质，只见他含笑道：“这诗能将娘娘逗乐，自然是好诗。”


    贤妃抚了两下胸口：“哎呦，连你都这么说，看来确实不错，这是广阳侯家的大小姐吧，嗯，长得十分标志。”


    陆玖安从前并不往贤妃面前凑，贤妃从前也只模糊知道广阳侯家二女有姝色，这门侯不成气候，没多关注，却没想到这大小姐竟如此有趣。


    不过广阳侯不成气候，陆玖安的舅舅却是皇上十分器重的威武侯，常年跟在皇上身边，天子近臣。贤妃越看越觉得陆玖安顺眼，主动牵了她的手，问起琐事。


    陆玖安面上风轻云淡，内心却波涛万浪。不是，这么玩她，什么意思啊老天，贤妃看中的不是江阴侯独女吗，前世可没这一出啊，这里比她有文采的至少占九成，怎么眼光这么独特反倒来找她问东问西。


    贤妃笑容满面：“可曾读过什么书？”


    陆玖安很想说自己读过四书五经两本书，但钟丹青就在对面瞧着她，陆玖安为了自己仅存的一星半点名声，只能遗憾放弃这个想法，含糊道：“祖父教我读过孙子兵法同三十六计，也曾念过几页资治通鉴。”


    贤妃笑意微敛，这都是些什么，女孩子家家怎么教她读这些，这个广阳侯可真是不会教孙女。


    “广阳侯怕是要教出个女将军。”江阴侯夫人打趣。


    贤妃这才回神，可惜了，她可不想要一个整天舞刀弄枪的儿媳，蒋国公家的孙女也不错，可惜是个庶的，还是江阴侯的女儿丽荣最得她心，又乖巧，家中长辈又争气。


    只是陆玖安生得实在好看，大皇子什么都好，就是相貌随她差了些，若是能生出个有陆氏一半漂亮的孙子，她可要疼到骨子里。


    贤妃眼盯着陆玖安，心里默默打起了算盘。


    陆家大小姐虽没资格做她长儿媳，但以她家世，做个侧妃也不算埋没了她，若是能为大儿子纳了她，同她一般喜爱美色的儿子定会感激自己，岂不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贤妃笑容又热络了起来，瞧着陆玖安的眼睛发亮：“喜欢兵书也没什么不好的，像你舅舅。”


    陆玖安被看得背脊发凉，她自知即便有个威武侯舅舅，如今她的背景同江阴侯的势力也还差一大截，贤妃恐怕并不是真心想娶她当正妻……那就是要纳她为侧室了，将侯府嫡长女纳为侧室，在别人看来荒唐，但本质就是荒唐的贤妃却绝对做得出来此事，陆玖安倒不是特别担心，她爷爷广阳侯定不会同意，只是此时面对这么多双眼睛，还真是有些骑虎难下。


    没有权势，即便你是侯爷，面对一个妃子也要卑躬屈膝，这就是尊卑等级。


    正默然间，一旁不知是谁忽然惊呼了声：“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①，陆家二小姐写的诗可真好。”


    想法被打断，贤妃不悦地看去，诗确实是好诗，字写的也不错，但这个时候太不合时宜，贤妃只淡淡看了一眼：“确实还不错。”便又瞧向陆玖安。


    陆明歆握笔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又是这样，明明她已经如此用心，作出的诗比起陆玖安那篇好出了不知道多少，可偏偏贤妃却看上了她，为何上天如此不公，不可以，大皇子是她的，她绝不允许！


    “贤妃娘娘……”她刚开口，就听门外太监报：“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到——”


    陆明歆一怔，陆玖安神色淡漠下来，随波逐流草草行礼：“请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安。”


    三位皇子在同一年先后出生，如今皆是十八岁，正是刚长成之时，兼具少年之气与青年之成，如今一同走来惹得不少闺秀红了脸。


    不过主要还是为三皇子，若说大皇子是气宇轩昂，二皇子是风流倜傥，那三皇子便是丰神俊朗，貌若潘安，见过他的闺中女子无一不心驰神往，这也是当年为什么事发之后陆玖安名声一臭再臭的缘由，一度霸榜京中女子最讨厌之人榜首。


    “儿臣参加贤妃娘娘/母妃。”


    贤妃也没想到这次三位皇子会一同前来，这毕竟是为大皇子设下的宴会，暗暗瞪了儿子一眼后假惺惺道：“都起来吧。”


    她呵呵道：“平日里你们三个忙的跟什么一样，总凑不到一起，今日怎么一块来了？”


    隋佑不着痕迹地往陆明歆那处瞥了一眼，从前宫中宴会他是决计不会来的，但明歆同他诉思念之情，他纠结了片刻，还是来赴约了。


    大皇子隋傲则是光明正大瞧了一圈，最后定在了陆明歆身上：“母妃这说的什么话，你不是一直叫儿子同两位弟弟好好相处吗。”


    贤妃嗔了儿子一眼：“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正在为牡丹写诗呢，快来瞧瞧谁写的最好。”


    她叫人将纸收上来，隋傲看着字就头晕，挠挠头开始望天。


    “国色天香人咏尽，丹心独抱谁更知②，好诗，好诗，这首诗是谁作的？”二皇子隋修捡起一张差点掉落在地的宣纸。


    陆玖安对面的钟丹青垂首站起：“是臣女所作，二皇子过奖。”


    隋修晃了一瞬的神，嘴角勾起笑：“谦虚了，三皇弟，你对诗文精通，你说呢？”


    隋佑瞧着诗点了点头：“是好诗，以花喻人，言志抒怀，只是我却更喜欢这一首。”


    他拿起的，正是陆明歆那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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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修不知可否，只是挑着笑好整以暇问：“这是谁的诗？”


    陆明歆亭亭玉立：“回二皇子，是臣女的诗。”


    见她站起，原本对诗不感兴趣的隋傲也嗖的看过去，朗笑道：“今日我同三皇弟倒是想到一块去了，我也喜欢这首，母妃，若不就这首作头名吧。”


    要说这一室的名门贵女中，贤妃最不喜欢的就是陆明歆，偏儿子就选了她，没瞧见人同隋佑那小兔崽子眉来眼去嘛，你一个旁人高攀不上的皇子去掺和什么，真是给她脸了。


    “你们才瞧了几张，”贤妃微哼一声，又挑出两张，“我瞧着丽荣的也十分不错，还有陆家那位大小姐作的，也是别具一格。”


    舒丽荣作的诗只能算勉强，旁人一瞧便知是贤妃私心了，然而陆玖安的，隋傲一瞧便笑了出来：“母妃，陆大小姐作的这是什么诗啊，我都能给你写一首。”


    陆玖安毫不掩饰自己的臭脸，哪家闺阁小姐被这么说能高兴，贤妃又飞了一眼自家的傻大儿子，隋佑瞧见陆玖安的脸色，竟不自觉说了句：“其实仔细一看，陆姑娘的诗确实与众不同，倒是十分好记。”


    他这话一出，陆明歆脸色率先一变，陆玖安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人什么毛病，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什么东西，前世她真是瞎了眼！


    她非但没领情，还狠狠剜了隋佑一眼，隋佑被瞪得莫名其妙，无端有些失落，看到一旁的陆明歆，见她脸色不好才想起来，在陆明歆的述说中，这位陆大小姐十分不好相处，害她受了许多苦，隋佑这才后悔自己的心软。


    二皇子隋修的眼珠子一直滴溜溜转着，笑了一声拿起陆玖安那首诗：“排第一，这活我是干不了，但是最有趣的这首我却能看出来，前些日子贤妃娘娘送了我一支鹿茸，我便借花献佛送给陆大小姐。”


    他嘴里的打趣之意都快溢出来了，陆玖安皮笑肉不笑：“那就多谢二皇子殿下慧眼识珠。”


    隋修倒是大度，丝毫不介意她的阴阳怪气：“不用谢，还得是陆大小姐有本事。”


    最后一名自动退出头彩争夺赛，陆玖安坐下，瞧着台上这几人为头名唱了好一出戏，最后贤妃知道自己选的丽荣是一丝可能都没有了，于是果断拍板：“今日头名当之无愧为吏部尚书家的丹青，我这珍藏许久的点翠牡丹头面，终于找到了主人。”


    钟丹青的神色一直没有变化，她刚领完赏，隋傲同隋佑竟异口同声：“陆家二小姐的诗也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隋佑皱起眉，隋傲则大现不悦，一把扯下腰间的玉佩：“这玉佩就当我替母妃送给陆家二小姐吧。”


    隋佑抿唇：“皇兄随身佩戴的玉佩，恐怕不适合送给陆家二小姐吧。”


    隋傲似还想说什么，贤妃一拍桌子：“行了。”


    她先是哼了声，看向自己儿子：“怎么，还怕你母妃连块赏人的玉佩都没有啊。”


    接着冲隋修隋佑语气冷硬道：“两位皇子花也看了，诗也赏了，本宫就不留二位用膳了，早些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