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院子里乱，嫌墙上蝎虎子多，还说他厨房锅灶不干净。


    反正自打他眼睛好了，两个人就没闲下来，把家里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收拾了一遍。


    害得绿毛蛋东躲西藏，就差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唐凯奇抱怨说过年扫房子也没这么折腾过。


    钟慢擦擦汗说:“这就叫折腾了？等我有了钱还要更折腾，先把厕所给换了，装马桶。”


    每次上旱厕看到那些东西，他真宁愿自己继续瞎着。


    他以前看不见，对于唐凯奇做的饭只考虑味觉和嗅觉，现在又加上一个视觉审查。


    看着不锈钢盆里盛的炒到发黑的茄子，还有那不知道蒸了多少次已经发黄的馒头，他毫无食欲。


    把馒头皮扒了，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唐凯奇问:“又不吃了？”


    钟慢说:“天热，没胃口。”


    “咦，恁白把身子靠坏了，俺下午给你买根冰棍去，晚上给你煮凉面条。”唐凯奇把自己手里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口中，便将钟慢剩下的馒头拿起来，十分自然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还是咬在了钟慢吃过的地方。


    钟慢:？？？


    “你怎么吃我剩的？”


    唐凯奇说:“怕啥，你嫩干净，俺不嫌。”


    钟慢无语了。


    他眼睛好了以后，也不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了，唐凯奇出去修学校修了好几天，他也没事。


    不过唐凯奇第一次出去时，依旧不放心，在门外蹲了五分钟，又进去，问道:“真没事哈？”


    钟慢笑道:“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唐凯奇又走了，过了半个小时，他又回来了:“你个人还中不？”


    钟慢:“中！中得不能再中了！”


    “哦，那就行。”唐凯奇这才放心走了。


    修学校的人管饭，不过唐凯奇没在哪儿吃，他记挂着钟慢，忙完就嘚嘚跑回去给钟慢做饭。


    临走前，村长叫住他，说有一封北京来的信，是给钟慢的，让他捎回去。


    唐凯奇一听就知道，肯定是钟慢师兄的回信。


    回到家，他把信交给钟慢，本来该去做饭的他，却坐在旁边，眼睛不停地往信上瞅。


    钟慢打开信，看到第一句，愣了愣:“为钟慢读信的小朋友，你好。”


    他想了想，反应过来，因为他给师兄的信里提到自己眼盲的事，而且有说是找人代笔写信，所以师兄大概以为他眼睛没好，肯定需要别人给他读信吧。


    不过，他为什么会觉得读信的人是小朋友呢？


    他继续往下看，不光知道了原由，还越看越想笑。


    “看了你帮钟慢写的信，叔叔猜测你应该是一位小学生，虽然你的错别字很多，不会写用拼音代替的很多，字也不太好看，但是我想，你一定是一个善良热心的好孩子。叔叔为了让你顺利帮钟慢读信，在以下内容的生僻字上都注了拼音哦。”


    唐凯奇的角度看不到信的内容，但他见钟慢笑得那么开心，心里隐隐泛着酸，忍不住问道:“写的啥啊，让你笑成这样？”


    钟慢说:“没什么没什么，你去做饭吧。”


    唐凯奇不情不愿的起身，故意路过钟慢身边，猛地低头去看信，钟慢眼疾手快把信折起来，不给他看。


    唐凯奇“切”了一声，酸溜溜地走了。


    他出了门，钟慢才继续看。


    师兄说师父的手稿书已经给他寄过来了，可能会比信慢一点。那本书里确实有提到治疗眼盲的野路子，是用蛊虫，操作不当是很危险的，希望他三思而后行。


    信的后面还提到一件事:“钟慢，最近有一个人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说希望能见一见师父门下学针灸的弟子，也就是你。他说只要你愿意相见，出手救他亲人，什么条件他都可以答应。你若有意，可在信中告诉我，我为你转达。”


    最后，他将自己的电话附在下面，说钟慢如果不再介意以前的事，可以给他打电话，他随时侯听。


    唐凯奇在厨房跟个怨妇似的，因为钟慢不让他看信的事耿耿于怀。于是故意炒了一盘钟慢吃腻了的豆橛子。


    溜馒头时，想了想，又蒸了个鸡蛋羹。


    他把饭做好后，钟慢已经把信收起来了。


    饭桌上，唐凯奇吃得心不在焉。钟慢倒是吃得挺开心，还吃了好几口豆橛子。


    唐凯奇心里更不舒服了:哼，就因为他师兄回了个信，心情好得都能吃豆橛子了。


    他放下筷子，抱着双臂，干脆不吃了。


    钟慢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终于等到他问了，唐凯奇说:“恁师兄来个信你至于吗？高兴成这样。俺同学好久不见猛地碰着面，也没跟你似的。”


    钟慢总不能说是因为师兄把代笔人当成小学生才笑的吧，怕说了真相让他觉得没面子，于是他说:“我对师兄……跟你对同学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小时候喜欢过他。”钟慢说得很是坦然。


    唐凯奇则睁大眼睛，倾身上前:“啥？？！！”


    钟慢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又道:“小时候不懂事，把崇拜当成了喜欢，算是少年糗事吧。”


    唐凯奇像没听进后面的话一样，震惊问道:“他是男的吧？”


    “当然。”


    “你也是男的吧？”


    “废话。”


    “男的怎么能喜欢男的啊？”唐凯奇发出灵魂质问。


    钟慢这才发现问题所在，在农村，大家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还是很低的吧，早知道就不说了。


    他抬眸看了唐凯奇一眼，没回答，低头继续吃饭。


    他想，或许唐凯奇知道他喜欢男人后，会因为接受不了而躲着他，还有可能觉得他是个变态，不正常。算了，反正他在这儿也住不久，以后说不定再也不会见面，怕什么。


    接下来，他俩谁也没说话，默默吃饭，不过都味同嚼蜡。


    唐凯奇吃了饭便逃也似的蹿出去了，他找到了正在放牛的马楼，跟他坐在田埂上。


    唐凯奇陪着放牛，马楼特别开心，叽里咕噜说了一箩筐废话，唐凯奇一个字没听进去。


    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是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神经大条的马楼都看出来了，问道:“奇哥，你咋了？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啊？”


    唐凯奇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道:“你说，为啥有的男的会喜欢男的？”


    他以前就怀疑过钟慢看上他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怀疑最起码对了一半。


    钟慢确实喜欢男人，但不是他。唐凯奇的心裂了一条缝。


    马楼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说道:“这有啥，俺早就听过了，俺二舅说，城里人管这叫盖。”


    他二舅可是大城市的保安，见多识广。


    唐凯奇一脸懵逼:“钙？”


    “昂。”


    “为啥？”


    “知不道。”马楼说，“下次俺二舅回来，俺帮你问问。”


    唐凯奇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用他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思索良久，问道:“难不成是因为缺钙？”


    所以才喜欢男人？


    马楼懵懵点头:“可能是吧。”


    唐凯奇仿佛找到了关键，问道:“那你说，吃点钙片管用不？”


    马楼:“说不准管用哩，谁吃啊，奇哥？”


    “用你管？”


    唐凯奇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蹬上自行车，去镇上买钙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