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成绩还没下来，毕业证也没拿到，但属于初三生的暑假，已经开始了。


    程程先是昏天暗地睡了两天，把这半年缺的觉都补了回来，第三天，她睡醒了，开始琢磨自己要干点什么。


    宋林娟不让程程去地里干活，说太晒了，让她在家里帮程奶奶做饭打打下手什么的，程奶奶除了提水这样的重活，也什么都不让程程干，说让程程学习去。


    在程家人眼中，程程妥妥未来大学生的苗子，可不能被琐碎事给耽误了。


    程程无奈，只能自己找活干。她拿着扫帚把全家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准备洗衣服的时候，又拉着林子豪跑了一趟白市。


    从白市的旧货市场，淘了一个单缸洗衣机，牌子叫威力。


    其实要买新的，程程手里存下来的钱也够，但她不想这么大手笔用掉，未来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暑假这么长，她肯定还要再去进点货卖的。


    把洗衣机搬回家，程奶奶傻眼了，程奶奶其实有个洗衣机，是姑姑买来的，可她怕用坏，一直舍不得用，像个稀罕货一样放在自己睡觉的屋子里。


    看程程又买来一个，她觉得浪费钱，“哎呀，你早说要用，去我屋搬出来用就行了，洗衣机这东西，弄这么多干什么！”


    程程乐呵呵开始摆弄，“我这是从别人手里买的旧的，很便宜的，胡乱用用，用坏了也不心疼。奶奶你看看有没有洗的衣服，我今天都洗了。”


    她能理解程奶奶的舍不得，老一辈嘛，对于新科技的东西都又敬又爱，不像年轻人那么随意。


    看程程这么爽快大方，程奶奶挺不好意思的，她去取了几件脏衣服给程程，并郑重其事地说：“以后要是家里有的东西，你别再买了，跟我说就行了。”


    程程乐不可支，“好好好，一定。”


    当天下午，程程洗了一铁丝的衣服和床单。


    程家的衣服都晾在铁丝上，一条又粗又直的铁丝，从院子的东头拉到西头，横穿了整条院子，衣架也不是买的，是程爷爷用铁丝自己折的。


    宋林娟傍晚从地里回家，看到满满一院子的衣服，又惊又喜，再看到程程买的新洗衣机，更是不可置信。


    “你这闺女，本事是越来越大了。”程奶奶见状，说了一句。


    有先前卖袜子和挖雪莲花的经验，对于程程擅自做主，买了个洗衣机回来的事，程子民没任何意见。


    趁热打铁，程程笑着说：“咱们国家发展的可快了，未来会有各种各样的电器，都是为了改善人民生活条件的。”


    程耀扬好奇，“姐姐，都会有什么啊？”


    “现在已经有洗衣机，电冰箱，电风扇，以后会有空调，电饼铛，榨汁机，扫地机，反正人能干的事情，以后机器都能干。”


    程奶奶听了，连连摇头，“都让机器干了，那人干啥去？”


    程耀扬抢答，“人啥都不干，躺着玩！”


    “哈哈哈哈！”全家人大笑。


    考完一周，赵文静来找程程了。


    当时程程正在帮程奶奶跺烂菜叶子，给家里的羊和鸡准备过冬的食物。烂菜叶子剁碎了晒干，用麻袋装起来，等到了冬天，可以给家里的动物吃，这是北方农村过冬的方式。


    不只是动物，很多菜也用同样的方法，给人吃。


    比如长茄子撕成长条，挂在院子里晒干，等到了冬天，下在热水里焯熟，就可以做风味凉拌茄子了。广大人民群众关于生存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看程程有同学来，程奶奶没让她继续干了，叫她把手洗干净，迎接同学。还去厨房拿出了油炸的馍片，洗了水果，招呼赵文静。


    “谢谢奶奶。”赵文静很礼貌，程奶奶瞧在眼里，更是喜欢。


    她看了眼程程，颇为感慨道：“程程念了这么多年书，你还是第一个来我们家的同学呢。”


    赵文静受宠若惊。


    等程奶奶去忙了，她才拉着程程的胳膊问：“你从来没叫过同学来你家？从来都没有？”


    程程重重点头，然后她看到赵文静的眼睛开始放光。


    作为第一个到程程家的朋友，赵文静对于程程的一切展现出巨大的热情，单是在程程睡觉的屋子里看她的课外书和乱七八糟的杂物，就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


    看完了，她叹气，“真好，你一个人一个屋子，不像我，还得跟我妹妹一个屋，都没有什么隐私。”


    上了初中，也是懂什么是隐私，需要隐私的年纪了。


    程程猛地一怔。


    她清楚记得，自己曾经很在意的一个点，便是她独自一个屋，弟弟跟爸爸妈妈睡在一个屋。因为这样的搭配，显得她好像是排除在外的那个，弟弟跟爸爸妈妈才是一家人。


    每当晚上做了噩梦，或者是夜深人静没睡着的时候，她还会掉几滴忧伤的眼泪，为自己的孤独，为自己的不被接纳。


    可这一刻……


    程程对自己曾经的小心眼和傻有点无语。


    她完全没想过，自己不想要的独自一间屋子，居然是别人渴求的。


    有同学过来，程奶奶做了丰盛的午餐，中午程耀扬放学，宋林娟和程子民也回来了，一家人邀请赵文静上桌吃饭。


    赵文静很害羞，连连道谢，吃饭的时候动作也轻轻的。


    吃完饭到了午睡时间，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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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又带着赵文静回到自己屋，俩人并排躺在小炕上，胳膊碰着胳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考试和学习的话题。


    青石中学不帮学生对中考答案，赵文静回来后自己翻书找答案，估算自己的成绩，她问程程算没算，程程摇头。


    “真想快点出成绩啊。”赵文静双手放在胸前，眼睛盯着房梁，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爸答应我，如果我考得好，就让我这个假期去我们亲戚家玩一圈。”


    赵文静的亲戚家挺远的，靠近沙漠，现在还没怎么开发，但再过些年，将因为其宝贵的壁画成为非常有名的旅游城市。


    程程能理解赵文静的期待。


    对于没怎么出过门的乡下孩子来说，去哪儿都行，只要能出去，长长见识，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你呢，有什么愿望吗？”赵文静问程程。


    程程当然有了，她说了一半，留了一半，“我想去趟省城。”带宋林娟去看病。


    “省城好呀，听说可发达了，什么都有，还有飞机场呢，你到时候可以去看看飞机。”赵文静没去过，但她听家里人说过。


    赵文静晚饭前离开了，程程去送了她，俩人没走平时那条大道，沿着河边柳树的阴影走了许久。


    最后约定，这周五一起去学校看成绩，领毕业证。


    送走赵文静，程程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她这几天过得挺悠闲的，不管是学业还是赚钱，都没给自己什么压力，可这种突然松弛下来的感觉，反而让她不习惯。


    很想找点事情做。


    “喂喂喂！”


    身侧传来喊叫声。


    程程扭头，看到林子豪穿着一条黑色的短裤，浑身湿漉漉的朝自己跑来，他一只手提着用绳子穿起来的小鱼，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服和帽子。


    跑近了，林子豪咧着大白牙把手里的一串鱼递给程程看，“我下河自己捞的，厉不厉害？”


    程程：“……真厉害。”


    “本来还有条大鱼呢，太滑溜了，没抓住！”林子豪神气十足，语气里充满了骄傲。


    俩人一起往家的方向走，林子豪问程程怎么在这儿，程程把赵文静来找她玩的事说了，林子豪哦了声，没发表什么意见。


    快走进巷子，程程扭头，看了眼林子豪光着的上半身，没好气提醒，“你还不穿衣服？”


    “衣服湿着，不好穿。”林子豪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把短袖套了上去，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他朝后抹了把头发，把略长的黑发捋在脑后，露出笔直的眉头和潮湿的大眼睛，嘿嘿朝程程笑，“今晚好像有雨，咱们明天早上上山捡地软去，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