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涂鸦

作品:《驯兽法则[姐狗]

    江启敖经验有限,能给尚昀的指点更加有限,到最后,只是给了句堪称废话的建议:“第一次签约别签太长,记得找个律师帮你看合同。”


    送走尚昀,江启敖仍旧念着迟若霓,再三踌躇,给母亲许女士打了个电话。


    同样的话题,许女士的态度比陈隽客观得多,听江启敖描述完大概情况,就问了几个关键问题:


    有没有盈利的把握?


    电影主题和卖点是什么?


    主创团队怎么样?过往作品的票房和口碑?


    市场定位和受众情况?


    ……


    江启敖毕竟只是个演员,涉及不到项目制作,这些问题自然答不上来。


    “这样吧启敖,”许女士不再继续追问:“我认识些对影视投资感兴趣的朋友,这个小忙可以帮,但不保证成功,你可以让负责人直接跟我联系,最好先搜集资料发给我。”


    江启敖知道许女士谈起工作雷厉风行,绝不许诺做不到的事,马上说好。


    “还有,我看天气预报说锦城这几天降温,穿厚点,多喝水,当心感冒。”许女士习惯性地叮嘱他:“钱不够就刷卡。”


    江启敖听着许女士从商业模式无缝切换到居家模式,鼻梁发酸,破天荒地对曾经的叛逆产生了一丝悔意:“嗯,你跟爸也注意身体。”


    *


    迟若霓这一趟找的不是别人,而是位老相识——凌琛。


    剧组成立之初,团队想法是先凑钱完成拍摄,粗剪出个片花,再去吸引新的投资,故此前期筹集的资金不过堪堪够花。


    撤资问题一出,意味着连基本拍摄都会受到影响。


    筹钱变成了个刻不容缓的问题,迟若霓和张依盈一通分析,决定迅速找出个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她想到的办法是凌琛。


    凌琛有钱,哪怕在演员圈子里,也属于有钱人。


    简单来说,他的起点,是大部分人奋斗一辈子也爬不到的终点。


    凌琛出身演艺世家,父亲是老一辈国民级演员凌念华,年轻时相貌堂堂、丰神俊逸,演过不少脍炙人口的经典角色,婚后重心移向家庭,接戏不多,圈内人脉却极为丰厚。


    凌琛母亲家世更显赫——当然,能让他爹在黄金帅龄抛下事业选择结婚,肯定不是一般女人。凌琛外公外婆是国内一家高档家居公司的创始人,老两口只两个女儿,大女儿是现任公司董事长,把持公司管理大局。小女儿,也就是凌琛的母亲,没捞到经营大权,索性把目光转向了社会活动,经常活跃于各项公益慈善场所。


    钱和人脉是通往娱乐圈不二法门。从凌琛决定踏上父亲的职业道路那一刻起,就有无数橄榄枝争相恐后往他手里塞。


    凌琛没有过任何“无效出演”,凡他接剧,要么优质剧本,要么名气大导。


    他的第一部戏是历史正剧的客串角色,十分钟的戏,一号导演搬着小板凳给他逐句讲解,老戏骨们倾囊相授表演技巧,无一不热心。


    用凌琛自己的话说:“演戏上没走过弯路。”


    资源过人,再加上凌琛对演艺事业怀有热忱,肯伏下身用心钻研,很快,他就成了业界鼎鼎有名的优质艺人。


    做演员,凌琛获奖无数,经典角色傍身;做明星,凌琛高大英俊,气质高贵,奢侈代言不断;做老板,他这些年亲手创立飞拓传媒,参与影视投资,悄然掌握着行业越来越多的话语权。


    面对这么一个六边形人生成就的旧搭档,迟若霓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最不愿意求助的,也是他。


    飞机的轰鸣声低下去,稳稳滑翔在云层之上。有人睡着了,机舱里响起轻微的鼾声。


    迟若霓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


    她打开手提包,看了看助理准备过的合同,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厚笔记本。


    这是她的片场日志。


    迟若霓的从艺之路几乎是凌琛的反面:年少离家,初中学历,在当上演员之前,她在饭店端过盘子刷过碗,站过柜台卖过化妆品,兜售过保险,后来经人介绍去做兼职剧组群演,方才渐渐摸到了演艺圈的门槛。


    不论在哪,她都愿意学点什么。


    当服务员的时候,会用收款机的比不会用的工资高;做销售员的时候,会给客户化妆的又比只会生硬介绍产品的工资高;到演员这一行势必也是一样。


    演得好的,比演技烂的更有机会,更大概率出人头地、赚大钱。


    迟若霓笃信学东西有用,钻研之余,乐于往本子上记学下的东西。上学的时候她就这么做,哪怕母亲提前一年就告诉她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负担不起她继续念书,迟若霓还是坚持把笔记本记了满满四本。


    虽然最后也只是被家人卖了废纸。


    记录下什么东西,就好像埋下了标记。


    迟若霓翻看本子,知道还在往前走,心底就会踏实一些。


    离开家后,她的本子都存着,记录的内容五花八门,有工作守则,有收银机用法,有化妆步骤,也有打电话营销话术。


    从开始演戏,她就写片场日志。零零散散记录关于入戏、演戏的内容。


    迟若霓问空姐要了毯子,一页页翻看。


    这本子很厚了,前面的页片久经岁月,摇摇欲坠,被胶带勉强固定着。越靠前,记录频率越密集,越靠后频率越低,后面或许隔几个月只记录一句话——入行后,她签约经纪公司,上表演课,且演戏且摸索,对表演逐渐有了自己的见解,值得记录的内容自然就越来越少。


    她爱惜地翻过去,在某一页停了下来。


    其他页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这一页,却只有一行字,一张笑脸。


    “就当做是从角色身上借来一段时光,痛快一场。”


    字很漂亮,飘逸潇洒,后面的笑脸则画风略跳脱。


    迟若霓的指尖描摹页面,记忆恍惚回到多年以前。


    凌琛在外人面前总是一派儒雅作风,而后和迟若霓混熟了,在她面前却异样地稚气,看她在本上写写画画,就玩闹着抢过本子非要写上两页。


    迟若霓好笑:“我学习呢,有你什么事儿啊”


    “知道是你的武功秘籍,宝贵得很,所以必须占一页。”凌琛无赖地拿起笔,自顾自写了起来:“通融通融吧,万一以后不见面,你翻看这个本子的时候还能想起我。”


    当时她好像一直在笑,笑凌琛莫名其妙。


    未料想这话一语成谶,没多久,他们俩就闹掰到老死不相往来。


    迟若霓盯着字。


    她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凌琛?


    很难描述具体哪一时、哪一刻,但有那么一阵子,她真心以为他们会有漫长的未来。


    剧组前期体验生活,他们骑着自行车在麦田里游逛,用土灶烧饭做菜,第一次用灶膛的凌琛弄得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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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黑灰,两人在农家院你追我赶,鸡飞狗跳地用灶灰打仗;夜里,他们坐在一张竹凳上看电影,边聊电影,边就着醋泡花生米喝酒划拳。


    迟若霓早早闯荡社会,冷眼看俗世男女爱恨纠葛,对男人,她习惯从利益角度评判,也习惯接受他们只觊觎她的皮囊。


    从凌琛身上,她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文艺与市井,戏剧与现实,金钱与爱,都可以写作凌琛。


    他初见她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对外表的惊诧,戏一天天拍下去,才显出对她的不同。迟若霓痛经难耐时,凌琛半夜亲自驱车几十公里到附近镇上买止痛药;道具失控,他第一反应是护着迟若霓。


    迟若霓享受和凌琛之间的拉扯,却又因着他的身份倍感煎熬,挣扎之际,在夏天的一个平常夜晚,凌琛敲响了她的门。


    “我一直和李青云各过各的,夫妻关系有名无实。”


    “我好像爱上你了。”


    迟若霓从各种花边新闻里已对前者有所耳闻,并不意外,后者却是实实在在令她乱了心。


    她只想着老天对她不薄,因为凌琛是这样好,相貌堂堂,能力出众,而又如此钟情于她——电视上汽车广告一晃而过,迟若霓随口叹一句“好看”,他便眼也不眨地购入了一辆金色帕加尼风神。


    这样一个在影视界风头无两的男人,会大方赠她礼物,也会满头稻草地和她对戏,以不开玩笑的口吻说:“学历没什么了不起,解读文本的能力和拍出好戏的野心才更重要,你强过很多人。”


    迟若霓不动声色,心下早已目眩神迷,欢欢喜喜和凌琛做了一对爱侣。


    美好的日子没过太久,李青云便有了动作。


    迟若霓不怨李青云,李青云家庭背景深厚,不仅是凌琛的发妻,更是他公司一飞冲天的关键助力。易地而处,若她是李青云,也断然不会让从自己身上发了财的人就这么拔腿跑了的。


    她没法怨李青云,便只能怨凌琛,怨他所谓痴情相付,终究敌不过名与利,竟然不肯给这段关系一个清白说法。


    凌琛也怨迟若霓,怨她在各色人前伏低做小无数次,怎么就偏偏不能再为他多忍一次。


    而迟若霓爱凌琛,正是以为他与从前那些男人不一样,以为和他在一起,便无需再忍。


    矛盾横亘其间,无法调和,两人就此分手。


    李青云满意而归,迟若霓拉黑凌琛,憋着一口气,忍着恶心,煎熬,在众人指指点点中把戏拍完,宣布杀青第二天,她就病倒了。


    《空谷回响》好评如潮,她再没有看过一遍。


    但片场日志中的这页涂鸦,迟若霓几次犹豫,始终没有撕。


    认清一个人是一件事,放下是另一件事。


    迟若霓刻意回避着和凌琛有关的一切,在她焦虑到频频做噩梦之前,是经常会梦见凌琛的。梦见她和凌琛在片场的种种。


    然后醒来,睁眼是何永杰肥润的后背。


    她的睡眠最早就是从那时候坏起来的。看看何永杰大张着嘴巴打鼾的脸,迟若霓很难继续睡下去,便会念起凌琛。其实关于凌琛的很多记忆已经模糊,细节总在变,她以为永远不会忘却的瞬间,在不断走样、变形,剩个轮廓,需时时靠想象填补。就像她无法确定凌琛说爱她那晚究竟穿着什么颜色的衬衣,唇边的胡茬有没有剃干净。


    无所谓,反正再后来,这些也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