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大小姐。今天是星期三，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整，大小姐已经在床上赖了十分钟了哦，现在需要为您拉开窗帘吗？”


    智能管家温柔机械的声音，在床头柜上的小音箱里响起。


    楚沐朝坐在床边。


    阳光从三层厚重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柔和的日光洒在嫩黄色的地毯上。


    周三。


    没有连续加班两天的烦躁，也没有再坚持一天就可以享受休息日的轻松。


    是正好处于夹在中间，认命的麻木。


    进公司实习好像也没两周啊，怎么身上一股班味儿呢。


    楚沐朝抬起手臂，皱着鼻子嗅了嗅。


    重重呼出一口气：“我起床了，帮我把窗帘拉开吧。”


    “好的。”


    随着温柔的机械音落下，“叮”的一声，房间里的三层窗帘自动向两边拉开。


    落地窗最左侧通风的小窗，也自动打开。一股热浪涌进来，瞬间融进弥漫着柠檬和草木结合的凉爽空气中。


    呃。


    好刺眼的阳光，毒辣又热烈。


    这才八点就这么热了……今天的天气好歹毒！


    “大小姐，水温以为您调好，可以进行洗漱了。”


    楚沐朝又是一声烦躁又无奈的叹息：“知道啦。”


    半小时后。


    楚沐朝背着黑色暗花挎包，从二楼乘坐电梯下来。


    阿姨站在电梯门口笑着和楚沐朝打招呼。


    “大小姐早安，今日的早餐有苹果黑米红豆羹、紫苏饮、蟹黄汤包、药膳乌鸡汤和椰蓉奶布丁，已经端到餐厅了，闻少爷也正在用餐呢。”


    “不吃了。”


    楚沐朝摇摇手，白嫩漂亮的脸蛋透着疲惫和烦恼。


    “上班要迟到了。”


    旁边餐厅传来一道男声，清冷的声线自带威严：“不能不吃早餐，朝朝，过来吃早餐。”


    楚沐朝脚步顿了下，要离开的步子也缓了下来。


    下巴微抬，背对着餐厅扬声回答：“哥，我上班快迟到了。这个月已经迟到三次了，再迟到得挨批评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平稳而矫健。


    “哒哒、哒哒。”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楚沐朝无奈回头，刚想说话，就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饱满的肌肉，将浅灰色条纹衬衣撑得臌胀。


    她抿了抿唇，后退一步，轻而软的嗓音抱怨道：“吓我一跳，离我这么近。”


    楚闻俯视着眼前毛茸茸的脑袋。


    如绸缎一般有光泽的黑发，被女人随意扎的马尾束在脑后。看得出匆忙，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


    楚闻抬手，指腹抚摸着那头黑发，指尖梳理着飞出来的发丝。


    随后，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头发乱糟糟的，下次注意。”


    楚沐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闷闷的“哦”了声。


    楚闻冷眸扫过，伸手拿走了楚沐朝肩膀上的背包，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不能不吃早饭，跟我进去。”


    肚子适时的发出一声：“咕——”。


    楚沐朝撇撇嘴，和楚闻一起走进餐厅。


    阿姨盛了一碗鸡汤，端到楚沐朝面前。


    “大小姐，这是闻少爷昨晚特意叮嘱让厨房熬给你补身体的。”


    楚闻眉心微皱：“什么我特意叮嘱的，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而已，没有特意。”


    看见她眼底的乌青，舒展的眉心又皱了起来，语气也不自觉变得强硬严厉。


    “怎么都有黑眼圈了？”


    楚沐朝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鲜香的鸡汤瞬间弥漫开来。


    她满足得眯了眯眼：“在公司加班咯，这么累人，哪儿还有心思做别的啊。嗯……好鲜的鸡汤，里面加了什么药材？”


    “比平时多加了黄芪。”下意识的回答完，楚闻舀汤的手一顿，神情是不自然的别扭，“我说过，给你安排去清闲点的分公司当经理，你现在愿意的话，依然有效。”


    如此僵硬的话题转移法。


    楚沐朝偷瞄着自家冷面严肃的哥哥，两眼弯弯，没有接茬：“谢谢哥，鸡汤超好喝的，喜欢。”


    楚闻嘴唇动了动，垂眸“嗯”了声，再看不出心思。


    白瓷碗里的鸡汤已经见半，楚沐朝放下汤勺，伸手端来了巴掌大的蟹黄汤包。


    薄而透的面皮吹弹可破，只是轻微的动作，里面的汤汁推着面皮duangduang的晃动。


    楚沐朝拿起筷子，轻而易举的戳破薄透的面皮，蟹黄蟹肉涌了出来。


    一只小勺递了过来。


    楚沐朝听见那道清冷的声线，说：“用小勺，喝慢点，烫。”


    楚沐朝眯着眼，笑得满足又灿烂：“哥哥真好。”


    楚沐朝舀了一勺满是蟹黄和蟹肉的汤，送进嘴里。


    鲜美的蟹香味，占满她的口腔。


    和她昨天晚上加班时点的外卖味道不一样，家里的大厨做出来的新鲜又好吃！


    满足的喝完蟹黄汤包里的汤，楚沐朝才慢悠悠的说：“多高职位就得承担多大的责任，我可担不起集团的责任，我就想当个咸鱼。”


    楚闻哼笑：“每天加班就是咸鱼了？”


    “呃……”


    这倒是无法反驳。


    楚沐朝想了想，说：“可能最近比较忙吧，过段时间就好了。”


    楚闻：“呵。”


    -


    今天的早餐很丰盛，且都是她爱吃的。


    缺点就是有点儿烫，影响她进食的速度。


    吃完早餐，都快八点四十了。


    楚沐朝细嚼慢咽完，抬头看眼时间，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昨天迟到后不愉快还社死经历。


    “唉，又要迟到了。都怪哥哥。”


    南方人独有的语调，和女生轻而软的声音，在楚闻听来，像是娇嗔撒娇。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


    楚闻拿纸巾擦拭嘴唇，起身穿西装。整个动作优雅又贵气。


    “配给你的司机呢？她没有准时来上班吗？”


    楚沐朝好笑的看着他：“谁家好人拿三千五的实习工资，还有司机开车接送的。我都是坐地铁去上班的。”


    “……”楚闻眉心微皱，在她再次要走的时候，拉住了她纤瘦的胳膊，“好了，今天就别折腾了，我送你。”


    “我……”


    楚沐朝还想拒绝，被楚闻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不想迟到，就乖乖跟我上车。”


    楚沐朝蔫了。


    “好吧，那我坐你的车去吧。”


    楚闻垂眸，余光打量着楚沐朝：“怎么？”


    楚沐朝仰头，笑眼弯弯的看着楚闻：“没事，我们走吧。”


    楚闻幽幽收回目光，说：“有什么事，跟哥哥说。”


    “嗯嗯，好。”楚沐朝面上答应得好，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昨天迟到正好被主管抓到现场，当时正是人进出最多最频繁的时候，主管就跟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非拉着她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絮叨了好久。


    来来回回就几个关键词，“不要迟到”“影响不好”。


    这和上学的时候被老师点名批评有什么区别！


    不，她上学的时候也没有被老师点名批评过！太社死了！


    这要是说给楚闻听，肯定会笑话她的。


    她还是不说了。


    -


    黑色劳斯莱斯难得出现在早高峰的路上。


    车速平缓。


    楚沐朝在温度适宜的车内没坐几分钟，开始昏昏欲睡。


    入职还没两周，怎么感觉朝朝憔悴了许多？


    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显得更加纤瘦单薄了。


    楚闻悄悄打量着楚沐朝，越看，眉心皱得越紧。


    怪他，分公司的办公室就在楼下，他也没下去看看楚沐朝适应得怎么样。


    快到公司了。


    楚闻声音低柔的唤醒楚沐朝，问：“今晚能早点儿回来么。”


    “啊……”楚沐朝反应迟钝的像是待机很久，突然被激活的电脑似的，卡了几秒，慢吞吞的回答，“呃，不知道，我觉得应该不会加班了吧。”


    楚闻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


    不想让自己的控制欲暴露太快太明显，咬了咬牙，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楚闻深吸一口气，声音回复冷静，和严厉：“你和哥哥说实话，为什么不想去我给你安排的岗位？”


    楚沐朝看着近在咫尺的严肃冰冷的脸，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的微表情。


    像是在生气，又带着点别的情绪。


    不想楚闻多心，楚沐朝声音柔和的说：“不是说了嘛，我只想当一条咸鱼。再说了，公司有你啊，为什么非要让我去到管理位锻炼自己呢。”


    “而且，我不想写PPT。”楚沐朝朝他眨眨眼，笑容狡黠，“你知道的，爸妈……好啦，我要去上班了，哥哥再见。”


    车刚停稳，楚沐朝就匆忙下车。


    身后的车窗缓缓下降。


    那双阴郁幽深的黑眸，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她转进电梯厅，才收回视线。


    ……


    楚沐朝实习的分公司，在总部大楼的第十六层。


    电梯门打开，玻璃门感应到有人进来，自动向两边打开。


    楚沐朝在前台扫脸打上卡。


    稍一抬头，眼前是他们集团总部的logo——“MZ”，巨大的蓝色字母贴在进门一眼就能看见的墙上，非常显眼。


    巨大的logo旁边，是他们分公司的logo——梦想无限科技有限公司。


    楚沐朝左转，进入运营部门的办公室。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格子衬衣的男人，看见楚沐朝来了，朝她扬了扬手中的马克杯。


    “实习生，来杯咖啡。”


    楚沐朝径直越过她，语气淡淡：“谢谢，不用了。”


    “什么？喂……”


    身后那人好像在说话，但楚沐朝完全没有听见。


    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装满粉色液体的玻璃杯。


    是今早厨房做好的紫苏饮，她让阿姨装了一瓶带过来上班喝。


    楚沐朝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口感，整个口腔里都充斥着紫苏的香味。


    这个味道，比咖啡更适合炎热的夏天。


    -


    下午五点。


    快到关键的时间点了。


    楚沐朝对着电脑，看似认真在做策划，实则目光紧锁右下角的时间。


    前两天，都是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总监就过来叫他们开会。


    不知道具体想表达什么但一定要演讲一个小时，再让大家留下来加班到九、十点。


    今天会有奇迹吗？


    “啪啪啪！”


    周总监拍着手掌走进运营部的办公室。


    ——嗯，没有奇迹。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的时候，周总监缓缓开口。


    “打扰大家几分钟的时间，现在大家跟我去三号会议室简短开个会哈。”


    现在是五点过九分。


    和前两天让人留下来加班的套路，一模一样耶。


    恰好这个时候收到楚闻发来的信息：准时下班？


    楚沐朝默默含泪闭上双眼。


    抱歉呢，哥哥，今天又是一个加班天呢。


    旁边的人拍拍楚沐朝的肩膀催促道：“走了，小楚，要去开会了。”


    “哦，好。”楚沐朝锁了屏幕，带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起身跟上。


    运营部的员工们陆续进入三号会议室。


    很快，最小的会议室里挤满了一整个部门三十多个人。


    每个人都找到位置坐好了，周总监才起身走到空白板前。


    “占用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开一个短会哈。只要大家配合，我们很快就能结束。”


    会议桌前的三十几个人，脸上均写的是麻木，和不信任。


    周总监自顾自开始说：“已经月底了，各位准备一下，下月一号把每个人的月总结以PPT的形式写出来发到我邮箱里，要求是页面美观，有自己的想法和设计，带数据和文字说明当月的工作内容，以及工作上遇到的问题，需要团队配合解决的问题，有能力的人把你问题的解决方案也写出来，到时候给大家分享一下。”


    楚沐朝玩着签字笔的手指顿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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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鱼也要写PPT的吗？还以为运营专员只用汇报数据成果，写PPT是组长以上的职员的任务呢。


    而且还是月度的形式，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既然有月度总结，那就会有季度总结PPT、半年度总结PPT、年度总结PPT？延展一下，那不得还有案例分享PPT、学习分享PPT……


    不要啊……


    虽然不想写PPT是她找的借口，可她也真的不喜欢写PPT啊！


    “怎么，小楚，你有什么意见吗？”周总监看向楚沐朝。


    楚沐朝还来不及收回痛苦面具，突然接收到周围人的目光，沉默了两秒：“没，没有。”


    “没有就好，所有人记得按时提交PPT。”


    周总监弯腰撑在会议桌上，另只手划拉着笔记本的触控板，打开满是数字和图形的PPT，投屏到身后的幕布上。


    “另外，我看到市场部那边提供过来的这次活动的数据，数据有所下滑啊，再这样下去，别说你们个人的KPI无法达标了，我们整个部门的KPI都达不了标。”


    周总监叹气：“市场部主管今天还来问我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会下滑得这么厉害，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他们得做紧急调整，这样，今天大家都辛苦一下，留下来加班配合市场部做调整，到时候该作图的作图，该改策划改策划。”


    关于这次活动的数据，早在今天开会前，他们运营B组已经开会讨论过对策了。


    楚沐朝放下手里的签字笔，正想说话，身旁的沈佳“啪”的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声音洪亮的说。


    “周总监，关于这次活动的问题，我们在这周一已经拿到数据，进行组员间的会议，讨论了对策。planB已经于昨晚加班时以邮件的方式发给项目相关同事及领导，市场部只需要按照我们提供的策划进行修改就可以了，没必要让我们整个部门陪同加班。”


    楚沐朝心里为沈佳鼓掌。


    数据下滑这个问题，准确来说其实是上周发现的，这周一就已经开会商量出对策，并且组长和运营部经理已经拉着他们AB两组开了很多个大小会议，还连着加了两天的班。


    今天实在没有必要再来加班。


    甚至……


    她认为，这些工作没有必要加班来处理。


    她们昨天加班到十点多，邮件发出去，除了她们组员自己及时查看了，其他人根本没有打开邮件，更别说今天都过去一天了，也没有按照修改的策划对活动进行调整。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已经不是她们一个部门的问题了，而是项目具体操作执行的问题了。


    周总监闻言，眉一皱，没好气道：“你这是工作的态度吗？沈佳！给我坐下来！所有人都在加班，你们怎么能提前下班？”


    周总监双手撑在会议桌上，语重心长的说：“现在事关我们所有人的KPI，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团结起来！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沈佳没有坐下，摘下眼镜指着自己眼底的乌青：“总监，你看看因为这个活动我们已经加班多久了？从策划到落地，我们组就没一天是不加班的！就连实习生现在都已经来跟我们一起加班了，你非要让我们猝死在岗位上你心里才舒服吗？”


    周总监低喝：“沈佳，你怎么跟领导说话的？我们就事论事，不要带情绪行吗？”


    沈佳顿时委屈红了眼眶：“怎么就变成我带情绪了？你们让加班就加班了，前几周我们晚上加班也没什么事做，后几周我们随时都得待命，有信息有需求就得立马处理，回家都十二点了也不能休息！”


    沈佳是个直爽的性子，人没什么城府。


    平时相处起来，楚沐朝觉得很舒服。


    不过……总感觉她和总监吵的重点有偏差？这样好像有点吃亏了。


    【叮——】


    【可怜的打工人小姐，你还在为领导的无理取闹而烦恼吗？你还在因为别人的疏忽而被迫加班感到愤怒吗？现在只需要签订“爱与和平之正义的使者·打工版”，就能获得打工版专属魔法保护您的权益哦~】


    ？


    楚沐朝转笔的手指一顿。


    她好像听见脑子里有个温柔又跳脱、磁性又尖锐的机械音在说话？


    是她终于加班加疯了吗？


    “行了！就这么定了！只要市场部那边的人有需要，你们就要及时配合！我们都是为了这次活动，你们都不要自私！互相多帮助！知道吗？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大家庭！不是独立一个人！”


    周总监说：“你们都是公司的员工，眼里要有活！大家都在加班处理工作，你们好意思准时下班吗？！”


    ……不儿，这话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


    【所以，现在只需要签订我们“爱与和平之正义的使者·打工版”，就能完美解决无理加班的问题，打工人小姐想试一试吗？】


    楚沐朝：我不随便签订合同的，婉拒了哈。


    【不是合同！我们是魔法契约哦！】


    楚沐朝：不符合现代社会核心主义价值观，也婉拒了哈。


    【不，我们打工版魔法系统坚决学习贯彻○的○○精神，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楚沐朝：“魔法”和“系统”就不太符合哈。


    【……】


    【亲爱的打工人小姐，现在跟我念一句咒语，你将得到你想要的结果。试用效果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契约签订的具体事宜。】


    【要不要试一试呢，打工人小姐。】


    楚沐朝：……


    楚沐朝此时正握着笔，柳眉微蹙，像是在忍耐的模样。


    周总监注意到她，不悦：“楚沐朝，你对此有什么意见要发表？还是晚上有事，不能加班？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吃不了一点苦！想我当年刚步入社会的时候，我天天加班，全年无休！几十年从没因为私事请过一天假！”


    楚沐朝：咒语怎么念？我试用一下。


    【好的哦，感谢打工人小姐的尝试。】


    【下面，请跟我念“爱与和平之正义的使者·打工版”试用版咒语吧——】


    【爱与和平之正义的使者·打工版啊，我想试用一下魔法的力量。】


    ？


    还挺朴实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