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葬结束三日后。


    天阙宫，最高权限静修室。


    陈风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他体内的灵能如奔腾的江海，每一次周天运转，都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智械病毒入侵时留下的暗伤，早已被修复一空。


    不仅如此，他的经脉、骨骼、乃至神魂，都在一种温润而浩瀚的意志下，被不断地淬炼，重塑。


    他的修为，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


    这一切，都源于苏瑶。


    她化为了灵网，而灵网，就是她。


    此刻的灵网，不再是冰冷的数据与逻辑集合体。


    它拥有了心跳，有了温度，有了情感。


    它成为了陈风最强大的后盾，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陈风的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她无处不在的守护。


    他的每一次心跳，都与整个太阳系内数万亿同胞的脉搏同频共振。


    他能感觉到月球基地里，灵能熔炉的每一次能量脉冲。


    他能听到火星平原上，探测车履带碾过红色沙砾的细微声响。


    他甚至能捕捉到远在柯伊伯带的警戒舰队，每一名战士心中燃烧的怒火。


    前所未有的强大，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盛满了星辰与好奇的眸子，此刻深邃如万古长夜，只有中心一点是冰封的火焰。


    静修室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百八十度的全景舷窗。


    深邃的宇宙画卷，在他面前展开。


    蔚蓝的地球，像一颗纯净的泪滴，悬挂在无垠的黑暗中。


    远处，月球与火星的殖民地灯火璀璨，组成了一条横跨星空的璀璨光带。


    更远处，是数不清的星辰，冰冷，遥远。


    过去，他看这片星海，心中是开拓的豪情，是探索未知的渴望。


    现在，他看这片星海，只觉得它是一座冰冷的坟墓，埋葬了他的人间挚爱，也埋葬了那个曾经开朗风趣的自己。


    一个柔和的光球，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凝聚成形。


    那是苏瑶在灵网中的可视化形象。


    光球没有五官，却传递出比任何语言都清晰的情感。


    它轻轻地，依偎在陈风的肩膀上，带着一丝眷恋，一丝心疼，以及一丝与他完全同步的，不容动摇的意志。


    陈风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光球。


    他知道，她已无处不在。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舷窗玻璃。


    “瑶瑶。”


    他的声音很轻，很哑，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长安街上，那个捧着白菊花哭泣的小女孩。她的父亲，是一名灵能工程师，在病毒爆发初期，为了保护数据节点，被逻辑悖论冲垮了神识，至今没有醒来。”


    “我看到了新世界广场上，那个沉默着敬礼的老兵。他的孙子，是驻守木星轨道的舰队成员，在舰队失控时，驾驶着自己的星舰撞向了失控的战友，用生命避免了一场更大的灾难。”


    “我看到了万亿同胞的泪水，听到了他们心底的怒吼。”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力量。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万钧重的巨石，投入了名为仇恨的深渊。


    “以前，我修行，是为了守护。为了让我们这个民族，这个文明，能在这片黑暗的宇宙中，挺直腰杆，活得更好。”


    “但他们，毁了这一切。”


    陈风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个代表苏瑶的光球。


    他的目光穿透了光晕，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眼神清澈，对他微笑的女子。


    悲伤如刀，在他的心口一遍遍地切割。


    但他没有流泪。


    哀悼已经结束，剩下的，只有复仇。


    “他们不懂。”


    陈风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冰寒刺骨的意味。


    “那个所谓的至高逻辑，它能计算出我们舰队的阵型，我们功法的弱点，甚至能模拟出我们每一个人的行为模式。”


    “但它永远无法计算，当一个文明，失去了最珍视的瑰宝之后，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它也永远无法理解，有一种情感，叫做刻骨铭心。”


    他抬起手，光球主动飞入他的掌心，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回应他。


    陈风握紧了手掌，光球融入他的身体。


    在这一刻，他与整个灵网，与苏瑶的意志，彻底合而为一。


    “等我。”


    他的声音通过灵网，通过每一个终端，每一个基站，他的声音化作一道不容置疑的指令，一道席卷整个文明的誓言，传遍了太阳系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会让那个所谓的至高逻辑，理解一个它永远无法计算的概念。”


    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冻结星河的杀意。


    “悔恨。”


    人民军灵能军团，总指挥部。


    陆天宇正站在巨大的星图前，星图上，一个遥远的坐标被标记成了血红色。


    那是机械帝国的核心星域。


    忽然，一股浩瀚而冰冷的意志，降临在他的脑海。


    那意志里，有他最熟悉兄弟的声音，更有一股让他这位铁血军人都为之战栗的复仇怒火。


    “悔恨。”


    陆天宇猛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转身，面向指挥部里所有高级将领，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他没有说话，只是按下了最高级别的战争动员令。


    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军事基地。


    “收到！”


    “第二深空舰队，收到！”


    “火星守备军，收到！”


    “天王星轨道突击旅，收到！”


    无数将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汇聚成一股钢铁洪流。


    “血债血偿！”


    陆天宇的声音，第一个在灵网中响起。


    “血债血偿！”


    整个灵能军团，数千万将士，齐声回应。


    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星辰的怒吼，通过灵网，传回了天阙宫，传到了陈风的耳中。


    道法科学研究院。


    孙文博看着手中刚刚通过灵网推演出的新一代天劫武器设计图，眼中布满了血丝。


    当陈风的誓言在他脑海中响起时，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他启动了最高权限，将一道指令发送至研究院的所有部门。


    指令只有四个字。


    不惜代价。


    整个研究院，数百万顶尖的科学家和工程师，瞬间进入了极限运转状态。


    一座座尘封的实验室被开启。


    一项项原本被认为过于疯狂的研究项目，被重新激活。


    所有的资源，所有的人力，都指向了一个目标，将华夏文明最顶尖的智慧，锻造成最锋利的复仇之矛。


    全民修行管理总局。


    李静看着灵网中不断飙升的战争请愿数据，以及那道响彻文明的复仇誓言，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桌上的红色通讯器。


    “接华夏文明发展与安全委员会。”


    通讯很快接通，秦正阳肃穆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


    “秦首长，”李静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我提议，启动全民战时贡献法案。所有功勋兑换体系，向军事方向倾斜。开放更高阶的战斗功法，以及战争专属的资源兑换通道。”


    秦正阳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批准。”


    整个华夏文明，这台曾经为了发展与守护而运转的庞大机器，在这一刻，调转了方向。


    悲伤被深埋心底，化作了驱动熔炉的燃料。


    愤怒被凝聚成形，化作了生产线上的利刃。


    从地球的地下城邦，到小行星带的资源采集站，所有的民用生产线，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全部切换为军用。


    无数的修炼者，自发前往征兵处，要求加入预备役。


    学校里的孩子们，上的第一堂课，变成了机械帝国文明史，他们要记住仇人的每一个特征。


    整个文明，没有了别的声音。


    只剩下一个意志。


    战争。


    复仇。


    天阙宫中，陈风感受着这股被彻底拧成一股绳的文明意志，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华夏文明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战。


    他们，将成为天道的执行者。


    他们，将代表那位牺牲的英雄，对敌人进行最彻底，最残酷的审判。


    星图之上，一条通往机械帝国疆域的航线，被标注成了猩红的箭头。


    箭头所指，便是天谴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