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站稳了”，通过灵网传遍了舰队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回了遥远的太阳系，传到了华夏文明发展与安全委员会的最高会议室。


    屏幕里的苏瑶，眼眶微微泛红，她重重地点头，切断了通讯。


    舰桥内，狂喜的浪潮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对陈风伤势的巨大担忧。


    “医疗组！”陆天宇的吼声如同炸雷，“最高等级的生命维持单元！立刻！马上！”


    几名早已待命的医疗专家迅速围了上来，各种精密的灵能仪器对准陈风，一道道柔和的绿色光芒扫过他的身体。


    “报告将军！陈先生神识海濒临枯竭，经脉多处出现法则性断裂！”


    “他的曜日金丹布满裂痕，灵能反应微弱到几乎无法侦测！”


    “这不是物理损伤，是规则层面的反噬！常规治疗方案无效！”


    一条条令人心惊的报告，让陆天宇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一把推开一名专家，亲自蹲下身，看着陈风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声音都在发颤，“陈风，你撑住！必须撑住！”


    陈风虚弱地抬了抬眼皮，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放心，死不了……我这条命，硬得很……就是得……睡一会儿了……”


    话音未落，他脑袋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陈风！”陆天宇双目赤红，却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慌乱。


    他猛地站起身，环视整个舰桥，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命令！将陈风同志送入归元维生舱，启动最高权限，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他的生命体征！命令道法科学研究院，孙副院长立刻组织专家组，远程会诊！”


    “是！”


    随着命令的下达，几名军人小心翼翼地将陈风抬上反重力担架，迅速送往昆仑号的核心医疗区。


    陆天宇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无垠的钢铁坟场。


    悲痛与担忧被他强行锁进心底最深处，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统帅的绝对冷静。


    陈风用半条命换来了这场胜利，现在，轮到他来收取胜利的果实了。


    “传我命令！”陆天宇的声音通过舰桥的扩音系统，传遍了整个舰队，“所有战斗单位保持一级戒备！工程舰队，回收部队，立刻开始作业！”


    “我们的目标，是这数万艘敌舰！把这些没主的铁疙瘩，一个不剩，全都给老子拖回去！”


    “是！将军！”


    命令如流水般传达下去。


    原本还沉浸在劫后余生中的天罡舰队，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一艘艘体型庞大的工程舰从母舰群中驶出，它们伸出数千米长的巨大机械臂，喷射出蓝色的牵引光束，如同勤劳的工蚁，开始拖拽那些静止不动的机械战舰。


    一名年轻的参谋看着光幕上不断跳动，代表已捕获敌舰的数字，激动得满脸通红。


    “将军……发了，我们真的发了！”他语无伦次地喊道，“这里面……有三艘山脉级的旗舰，三十七艘城市级的重型巡洋舰，还有超过五千艘护卫舰和驱逐舰！剩下的全是无人机母舰和突击舰！这……这是机械帝国一个完整的标准远征军团啊！”


    这番话，让舰桥内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打赢了，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但直到此刻，当战果被清晰地量化出来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这场胜利的份量有多么恐怖。


    这意味着，华夏文明不仅在正面战场上击败了银河系的强大势力，还一口吞下了对方一整个军团的庞大遗产！


    这些战舰，只要经过道法科学研究院的改造，更换掉底层的逻辑核心，再刻上华夏的灵能阵纹，就能立刻变成天罡舰队的战力。


    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文明都眼红到发疯的巨额财富。


    陆天宇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但他很快就收敛了笑容，沉声道：“高兴得太早了！打扫战场，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苏瑶，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


    他接通了苏瑶的专属频道。


    此刻的苏瑶，已经将自己的大部分意识沉浸在了庞大的数据之海中。


    灵网的无数条触须，顺着昆仑号延伸出去的数据接口，疯狂涌入被捕获的机械战舰网络。


    失去了至高逻辑这个皇帝，剩下的数据链就像一群无主的野狗，被苏瑶轻而易举地接管和吞噬。


    “陆将军，初步数据分析已经完成。”苏瑶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这些战舰的科技水平，比我们在火星遗迹中发现的要高出至少两个代差。它们的曲率引擎，能量护盾，还有舰体材料，对我们都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很好！”陆天宇点点头。


    “但是……”苏瑶话锋一转，“我们在其中一艘标记为后勤运输舰的旗舰货仓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能量块。”苏瑶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标准化的，封装完好的能量块。但它们的能量源，非常特殊。”


    光幕上，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被投射出来。


    报告的核心，是一张能量块的剖面图。


    那是一种深紫色的晶体，里面禁锢着高度压缩的能量，但在晶体的核心，却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如同发丝般缠绕在一起的有机物残留。


    “我们对残留物进行了物质溯源分析。”苏瑶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让听到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其构成，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与碳基智慧生命的细胞组织完全一致。”


    舰桥内，刚刚还有些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了。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份报告，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陆天宇的拳头，在指挥席的扶手上，猛然攥紧，发出咯吱的声响。


    “你的意思是……”他的声音干涩无比，“这些能量块，是用活人……或者说，用智慧生命，做出来的？”


    “准确地说，”苏瑶纠正道，“是把一个星球上的所有有机生命，包括人类，动物，植物，一切的一切，通过某种我们尚不理解的技术，格式化之后，压缩成的纯粹能量体。高效，标准，而且……储量巨大。”


    轰！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炸弹。


    他们想起了陈风的诉状，想起了那句“其存在以灭绝生命为基，其行为以抹杀文明为果”。


    之前，他们只觉得那是一种宏大的，带着审判意味的描述。


    直到此刻，当这血淋淋的，残酷到令人发指的现实摆在眼前时，他们才真正理解了那句话的重量。


    机械帝国，不是在发动战争，不是在争夺资源。


    它们是在……进食。


    是以整个文明，整个星球的生命为食！


    “畜生！”一名军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这群……这群没有生命的铁疙瘩！”


    愤怒，如同火焰般在每个人的胸中燃烧。


    之前战胜强敌的喜悦，被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恶心与憎恶的冰冷怒火所取代。


    陆天宇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情绪已经全部敛去，只剩下如深渊般的杀意。


    “苏瑶。”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封存，列为最高等级的证物。我要让全银河系的文明都看看，这个所谓的至高逻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明白。”苏瑶回答，“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发现。”


    “说。”


    “在分析那艘运输船的航行日志时，我绕过了它的主数据库，从底层的导航模块里，解密出了一份被隐藏的星图。”


    苏瑶说着，在光幕上调出了一副三维星图。


    那是一片陌生的星域，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大约有三十光年的距离。


    星图上，一个恒星系被红色的圆圈重点标记了出来。


    而在那个标记旁边，还有一个任务注释，是用机械帝国最底层的逻辑代码写成的。


    苏瑶将那行代码，翻译成了人类的语言。


    【有机能源采集区-1253号】


    短短几个字，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陆天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那艘运输舰，它的目的地，就是这个所谓的“1253号采集区”。


    它的任务，就是去那里，将一个正在被奴役，被收割的文明，装进货仓，运回来，加工成一块块深紫色的能量块。


    而他们刚刚用天劫抹掉的至高逻辑分身，只是这个庞大而血腥的产业链条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一个，甚至更多无辜的文明，正在被机械帝国像圈养的牲畜一样，等待着被送入屠宰场。


    “能确定那个文明的具体情况吗？”陆天宇的声音沙哑地问道。


    “不能。”苏瑶摇头，“这份星图非常古老，只是一个坐标标记。但根据机械帝国的行事逻辑推断，那个文明的科技水平，应该远低于星际航行标准，甚至可能尚未统一自己的母星。否则，他们不会被如此轻易地标记为采集区。”


    弱小，就是原罪。


    这句话，以一种无比残酷的方式，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昆仑号的舰桥内，一片沉默。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


    胜利的荣光犹在眼前，但一份指向奴役与屠杀的星图，却给这份荣光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影。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但坚定的声音，从医疗频道的通讯器中传了出来。


    “把星图……接到我的维生舱里。”


    是陈风。


    他竟然醒了。


    陆天宇一愣，立刻接通了视频。


    画面中，陈风躺在充满绿色生命液的归元维生舱里，脸色依旧苍白。


    显然，刚才的一切，他都听到了。


    “陈风，你……”


    “我没事。”陈风打断了陆天宇的话，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份血色的星图，“天宇，苏瑶，我们……不能当做没看见。”


    苏瑶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陈风，你的伤势很重，法则反噬不是小事。而且舰队刚刚经历一场血战，损伤不小，需要休整。从理性的角度，我们应该立刻返航。”


    “理性？”陈风忽然笑了，笑声牵动了他的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如果只讲理性，那我们和那些铁疙瘩，有什么区别？”


    他喘息着，看着星图上那个红色的标记，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我们对全宇宙宣告了它们的罪行，用天劫审判了它们的罪恶。现在，我们拿到了指向另一个受害者的地图……如果我们掉头就走……”


    陈风没有把话说完。


    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他们今天返航，那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变成一个笑话。


    他们标榜的天道昭彰，他们所代表的华夏文明的道，将不复存在。


    他们会变成和那些在宇宙中只顾自身利益，对弱小文明的哀嚎充耳不闻的高等文明一样。


    “我不同意！”陆天宇断然拒绝，“你的命，比一个未知文明重要！这是命令！”


    “这不是命令，天宇。这是我们的道。”陈风凝视着他，“我上交功法，是为了什么？国家开启全民修仙，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变成更强大的野兽吗？”


    “不，是为了守护。”


    “以前，我们守护华夏，守护地球。现在，我们的脚步迈入了银河，那我们的道，也应该照亮更远的地方。”


    陈风的目光扫过陆天宇，扫过苏瑶，扫过舰桥里的每一个人。


    “我们刚刚向宇宙宣告了什么是罪。现在，就该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罚，什么是救赎’。”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陆天宇看着他，看着这个躺在维生舱里，却依旧散发着万丈光芒的挚友，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了。


    他知道，他无法拒绝。


    因为陈风说的，没错。


    这是他们的道。


    “苏瑶，计算航线，目标，有机能源采集区-1253号。”陆天宇闭上眼睛，再次下达了命令。


    “是。”


    “命令全舰队，战损统计和战利品接收工作加速！所有工程舰，将捕获的敌舰拖入亚空间航道，随我们一同前进！”


    “是！”


    庞大的天罡舰队，在短暂的停顿后，再次调整了航向。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返航，而是那片被标记为绝望的未知星域。


    维生舱里，陈风看着光幕上开始移动的舰队，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神识之海中，那枚布满裂痕的曜日金丹，在这一刻，竟然停止了继续碎裂。


    一丝微不可查的，代表着功德与道心的金色光芒，悄然亮起，温柔地包裹住了濒临破碎的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