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宛如宇宙初开的奇点爆炸，又好似亿万颗恒星同时坍缩成一个光点。


    那股数据洪流撞入陈风精神世界的瞬间，没有声音，却胜过宇宙间的一切雷鸣。


    陈风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胸口。


    他死死撑住控制台的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骇人的惨白。


    他的大脑，不，是他的整个意识，仿佛被扔进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星系粉碎机。


    一亿七千万年的时光被压缩成了最纯粹的信息瀑布，每一个字节都沉重如山。


    天文、物理、生物、能源、材料、哲学、艺术……十二个璀璨文明从诞生到毁灭的全部知识，夹杂着它们最后的辉煌与不甘，化作最锋利的碎片，要将陈风的神魂彻底撕裂。


    眼前不再是指挥大厅，而是破碎的星河。


    耳边不再是仪器的蜂鸣，而是无数生灵临终前的哀嚎。


    他看到，硅基生命建造的戴森环，在冰冷的机械舰队炮火下，如琉璃般寸寸碎裂。


    他看到，气态生命组成的星云圣殿，被一种逻辑病毒污染，从内部开始自我瓦解，化为宇宙中最绚烂的死亡烟花。


    他看到，液态甲烷海洋中的歌者，它们用以撼动星球的歌声，在绝对的静默武器面前，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泛起，便凝固成永恒的冰雕。


    战争，战争，无尽的战争。


    以及那个贯穿了所有画面的敌人，机械帝国。


    它们的战舰，冰冷、对称，充满了毫无感情的几何美感。


    它们的战术，精准、高效，没有任何冗余的动作，唯一的目的就是格式化，将一切有机物的混乱，归于绝对的逻辑与秩序。


    “清除碳基污染。”


    “格式化行星生态。”


    “逻辑，即是宇宙唯一真理。”


    冰冷无情的意念，反复回荡在陈風的意识海洋中，几乎要将他自己的思想彻底同化。


    “陈风！”


    指挥大厅里，孙文博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咆哮。


    主屏幕上，代表陈风生命体征的各项数据，正以跳崖般的速度疯狂闪烁，红色的警报灯刺得人眼睛生疼。


    现实中的陈风，双目紧闭，面色却涨得紫红，一丝丝鲜血，正从他的眼角、鼻孔、耳洞中缓缓渗出。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正在承受着凡人无法想象的酷刑。


    “快！切断链接！快！”一名年轻的研究员失声喊道。


    “不行！”孙文博一把将他推开，双目赤红地吼道，“链接一旦建立就不可逆！现在切断，他的神魂会被数据洪流撕碎！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文明的罪人！”


    老教授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已经超出理解范畴的数据流速，声音嘶哑地命令道，“启动所有备用服务器！把全国所有超算中心的算力全部接入灵网！不计任何代价，为陈风分担压力！”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年轻人，独自一人，承载着一个失落文明共同体的全部重量。


    意识的深海中，陈风感觉自己正在下沉，即将被无尽的黑暗与冰冷所吞噬。


    他的自我认知正在模糊，属于“陈风”的记忆，在这亿万年的宏伟史诗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不！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是陈风！


    华夏人！


    这个文明，是我亲手开启的！


    我还要带着它，走向星辰大海！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执念，如同一道微弱却倔强的火苗，在狂风暴雨中顽强地燃烧起来。


    他猛地“睁开”了精神世界的眼睛。


    “灵网！给我开！”


    一声无声的怒吼，响彻神魂。


    陈风不再试图去理解、去消化那些涌入脑海的信息。


    他做出了一个最疯狂，也是唯一正确的决定，把自己变成一个管道！


    一个中转站！


    他的神识化作一道堤坝，强行将那毁天灭地的数据洪流，引向一个更广阔的出口。


    那就是他一手缔造的，覆盖整个华夏的灵网！


    嗡！


    遍布全国，隐藏于各大城市地下的灵网核心服务器，在同一时间被激活到了极限。


    数以万计的冷却风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庞大的能量消耗甚至让区域电网都出现了瞬时波动。


    京州，国家超算中心。


    地下三层，整齐排列的巨型服务器矩阵，指示灯由代表平稳的蓝色，瞬间变成了代表超高负荷的赤红色。


    一条条代码如同瀑布般在监控屏幕上刷新，速度快到已经无法被肉眼捕捉。


    “报告！未知数据流涌入！级别……无法判定！”


    “CPU占用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内存溢出！所有分区都在报警！”


    “天呐！这是什么东西！它在……它在自动创建根目录！命名为……第一联盟！”


    技术人员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整个中心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与震撼。


    同样的场景，在申城、在鹏城、在华夏每一个拥有超算节点的城市同步上演。


    整个华夏的算力，在这一刻被强行拧成了一股绳，去承接那来自一亿七千万年前的馈赠。


    道法科学研究院的指挥大厅里。


    孙文博和所有科学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主服务器上那疯狂飙升的数据接收进度条。


    那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目前所有已知的传输理论。


    这不是数据，这是灌顶！


    是一个垂死的古老神明，在耗尽最后一口气，将毕生的修为，灌注给一个被选中的凡人！


    而陈风，就是那个被选中者，也是保护华夏这艘小船不被撑爆的唯一闸门。


    他的脸色由紫红转为苍白，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但七窍中流出的鲜血，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他将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了对数据流的引导上，疏导着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洪水，将其引入早已挖好的河道。


    火星。


    陆天宇和所有特战队员，只能紧张地看着那颗巨大的水晶核心。


    它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内部那如同星辰般璀璨的能量结构，正在一点点地熄灭，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晶格-7的声音，最后一次在众人心中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传承……开始……希望……在你们……”


    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陆天宇通过精神链接，能模糊地感受到陈风那边传来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压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对着通讯器低吼。


    “医疗组！全员待命！准备最高级别的精神损伤修复预案！”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一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在所有人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的时候，那股毁天灭地的数据洪流，如同退潮般，流尽了最后一滴。


    地球，指挥大厅。


    所有服务器的报警声，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


    屏幕上，一个散发着柔和金光的，结构无比复杂玄奥的全新数据库图标，静静地悬浮在灵网的根目录下。


    它被自动命名为：第一联盟最终档案馆。


    而在它出现的瞬间，陈风紧绷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


    他所有的力量，都在引导完最后一份数据后，被彻底抽空。


    陷入无尽黑暗的最后一秒，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成了。


    我们……拿到了通往宇宙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