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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眠风月》 第71章
商聿行没有细看,合上文件,砰一声摔回了办公桌上。
手机屏幕亮着,消息来自七分钟前的舒以宁——
BB:[我们今晚去兜风好不好?想坐你后座了,骑去山上吧?]
商聿行没有回。
半小时后,江路南敲门进来提醒他十分钟后的会议。
商聿行略一颔首表示知道了。
他阖目休憩,脑袋往后靠着椅背。
江路南没有立马走出去,看着阖眸的商聿行,欲言又止。
过了两分钟,商聿行冷冷睁开眼:“你还在这做什么?”
江路南这才郑重开口:“总裁,舒小姐只是和他喝了两回酒,并无亲密举动。”除了一张摸头的照片,要说亲密其实也并不算亲密。
商聿行双手交叉,神情一片淡漠,薄唇轻启:“你倒是会站在她角度说话了。”
江路南:“总裁……”
商聿行打断他:“别忘了你是谁的助理。”
江路南眼神一黯,低下头:“抱歉总裁,是我逾矩了。”
**
一听见商聿行回来的关门声,舒以宁就从客厅跑出来,伸手帮他脱外套:“你怎么都不回我微信?”
“连着开会,忙忘了。”商聿行神色淡淡。
舒以宁控诉他:“你这都是借口,我看你就是在一起久了,就对我越来越不上心了。”
商聿行换好鞋,搂着她的肩膀往屋里走,“那你得拴住我,不然指不定哪天,我就跑了。”
舒以宁沉默了一会儿。
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等走到餐厅,舒以宁已经将脑海中的困扰一扫而空,取了两个岩石杯坐下,等他从酒柜中拿酒过来。
“商聿行,我们明天晚上去山上兜风吧?”她再度提议道。
商聿行没抬头,将衬衣袖子卷上去一截,手里凿着冰球,“好。”
十月的H市舒坦得静谧又美好。梧桐树枝头金黄,竹海青黄交杂着翻涌,天气不冷不热,气候宜人。风中弥漫着桂花香气,好似给整座城市都披上了一层甜香。
入夜后,山间路灯次第亮起,像散落人间的星尘。
商聿行开得很快,舒以宁坐在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喊出一声又一声纵情恣意的笑声。
春夏秋冬,拼凑出他们一个又一个熠熠生光的相爱片段。
上到山顶,他们在秋夜里接吻,吻得动情而深入,仿佛天地之间万般颜色褪尽,只剩彼此唇间的鲜红。
在这个秋天里。
**
“纪赫松呢?他上午不是没课吗?”宋正阳将新版企划书递给舒以宁,问进来送茶水的助理。
舒以宁知道端茶送水这些活近期都是纪赫松在干,宋正阳说是要按他父母的意思磨磨他性子。
助理答:“没见着人,今天一来上班情绪就不对。”
舒以宁随口问起:“他在哪个学校上学,大二是吗?”
宋正阳说:“理工的中外联培。”
舒以宁微微颔首。
理工的中外联合培养,那高考成绩就是不怎么样了。但又没有直接送出国,看来,他父母还是挺舍不得他出去的。可能,怕他一个人在外头学坏。
舒以宁在宋正阳办公室聊了半小时,走出舒住,不期然看到小卷毛坐在全家便利店前头的花坛上眯眼晒太阳。
“嘿,纪赫松。”舒以宁走过去,“你翘班了,我要举报你。”
纪赫松睁开眼,看见她,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个干净的位置。
“你坐我这儿,我刚刚坐过了,不脏。”
舒以宁于是坐上去,问他:“你在发什么呆呢?遇到事儿了?”
“也没什么。”纪赫松双手往后撑住身体,佯装毫不在意道:“我爸找了个小三,被我撞见了。没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舒以宁把目光挪到他的侧脸上,“这还不是什么大事?我要是你,我得回去拍我爸桌子才行,我……”
她的话陡然止住了。
拍舒跃章桌子?
说起来容易,轮到自己遇上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让她父亲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出轨的事情。
好在纪赫松丝毫没有觉察她的反常,自顾自神伤:“其实我不是叛逆,不是非要跟着他们作对。我只是……想要他们能够关心我。”
他微微仰头,望着蓝天中的朵朵白云,眼神流露出几分伤感来:
“姐姐,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真爱存在吗?”
“我爸表现得好爱我妈妈啊,可是他还是出轨了,连私生子都有了。”
“姐姐,你有爱过一个人吗?可不可以告诉我,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呢?真的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吗?会不会爱情本身就只是一种谎言呢?”
舒以宁心中一颤。
她有爱上过谁吗?
她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喜欢过很多人,但她似乎没有爱过他们。喜欢的程度没到达爱,这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么,商聿行呢?她究竟爱不爱商聿行呢?
会不会就像纪赫松说的,爱情本身就只是一种谎言呢?
它会不会是世人在漫长的生命中为了相互绑定,而制定的苛刻规则?
舒以宁想到了《花束般的恋爱》。
恋爱本身就是像花束般美丽,又像花束般短暂。激情冷却后,就只剩勉强维持的痛苦。[1]
她和商聿行的这捧花束,总有一天,也会枯萎。永恒是个伪命题,只能用来欺骗不懂事的小孩。
爱情里,没有什么会是永恒不变的。
**
周嘉皓用长焦镜头拍下舒以宁望着纪赫松的画面。
咔擦咔擦,连拍二十余张。
他低头按着按钮翻看,勾了勾唇角。
这样的照片,最近几天他的相机里已经拍了不知道多少张了,挑挑拣拣,总能找出适合发给商聿行看的。
半个月前。
周嘉皓按照短信上的地点,电梯上到17层,敲响1703包厢的门。
他屈指叩门五下,出声说:“是我,可以开门了。”
包厢门从里边打开,没有开到完全,只开出一道供单个人进出的缝隙。
这么神秘?
周嘉皓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点。
他抬起手,本想将门推大一些,但想了想,还是直接就这么侧身走了进去。
接着,不由蹙眉:“怎么会是你?”
包厢内的男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先把门关上。
周嘉皓关紧门,顺便还把保险锁也拧上了。这一回的工夫,对方已经走到沙发区坐了下来。
“坐吧,给你泡了茶。”他气定神闲。
周嘉皓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出心里头的惊讶和疑惑:“你不是和舒以宁是一伙的吗?为什么要来找我?”
宋正阳抿了一口清茶,抬眸看着他:“我要的东西?”
周嘉皓干脆摊开手,耸了耸肩膀,笑道:“我没带。”
宋正阳收回目光,看着紫砂茶壶,又说了一遍:“坐吧,给你泡了茶。”
周嘉皓走到他对面,没坐下,居高临下审视着他。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找自己来要舒以宁的照片以及他们在一起时候她动心都是在哪些场景下的分析。
“你想干什么?短信上你说需要这些资料来引诱舒以宁分手?呵,怎么引诱?”
“我会挑选准备一个合适的人,来引诱以宁。我需要足够的资料进行分析,展开计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嘉皓顿时有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猜测:“你喜欢舒以宁?”
宋正阳放下茶盏,淡淡道:“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周嘉皓坐进沙发里,一条腿直愣愣抬起靠在茶几上,歪着身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混不吝模样。他轻蔑地“啧”了一声,说:“就这你还想让我帮你?”
宋正阳轻而易举就说服了他:“我想,你也不想商聿行成为那个例外吧?”
没有人可以让舒以宁收心,商聿行尤其不该成为这个例外。
三分钟的沉默之后,周嘉皓开口:“我这边有一些资料,比你想象得多,你不用再去找别人了。我会做好分析,发一份详尽的报告给你。原始资料我也提供给你。”
宋正阳提出:“线上报告不行,我不希望留下痕迹。”
周嘉皓:“三天后,还是这里见。”
三天后,他们达成了同盟。毕竟有些事,还是得由他周嘉皓来做才更妥当,也更能给予商聿行重击——
作者有话说:[1]引用自电影相关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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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皓:没想到吧,我又来了[摊手]
第72章
晚上,商聿行将舒以宁揽入怀中正要亲热,舒以宁侧开脸避开了他的吻。
“白天太累了,今天就不做了吧。”她今天去了舒住看企划案,去了西岸修改接下来的展览项目书,空闲的时候还要牵扯出被纪赫松引发出来的难过。
自然就疲于应对商聿行的充沛精力。
也没有这个兴致。
商聿行低眸凝望了她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没勉强。
一夜相安无事。
过了一天,初中班长组了个局,给上个月退休的初中班主任举办退休仪式。舒以宁、许夏天都参加了,连阮明芜都特地从深圳赶了过来。楚思然这两天恰好不在H市,王樾则不是他们班的,也就没来参加。
温琪冉也来了,还带上了她的未婚夫周嘉皓。
舒以宁刻意避开他俩,好在,一场子下来,他们这对准夫妇倒是没往她眼前来晃悠。
只是,临散场时,包厢内的洗手间被人占用,舒以宁与许夏天不得不出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路上,竟不期然遇到了个老熟人。
肖寂从另一间包厢走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以宁。”
舒以宁微微一怔。
许夏天也被他的出现意外到了,一下子愣住了,脱口而出:“肖寂?你怎么在这儿?”
肖寂朝她点点头:“你好,许小姐。”
他重新看向舒以宁,“以宁,我想和你聊两句,方便吗?”
舒以宁还没开口,许夏天就抢先道:“当然不方便。你现在可是大明星,要是害以宁再上一次热搜,我跟你说,你就完蛋了!”
商聿行绝对会把你砍成一块儿一块儿的。
肖寂只是看着舒以宁,没有退让的意思。
舒以宁看了看无人的廊道,然后看着他的眼睛:“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她不可能跟他进包厢。
肖寂望着她,缓缓开口:“哪天你恢复单身,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你总不会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舒以宁不想和他多聊,说:“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反正短时间内,她正上头呢,怎么可能和商聿行分开。
尽管,她正为着这事困扰着。但她又不是不喜欢商聿行了,未来与一辈子,她不想在这会儿就立马轻易否认掉。
“我们先走了。”舒以宁说完,就匆匆回到了包厢。
她们一回来,班主任就点名喊许夏天陪她喝一杯,许夏天捧着果汁笑盈盈过去了。
舒以宁坐在沙发里听班里以前的体委唱K,音准很差,她几次忍俊不禁。
周嘉皓坐了过来。
舒以宁睨了他一眼,很明显地往外坐了点,尽量远离他。
周嘉皓笑了一下,朝她抬了酒杯,“不是喜欢肖寂吗?我给你弄来了,不感谢我?”
**
信封里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照片,舒以宁与纪赫松。
最上面那张,舒以宁望着纪赫松失神,照片上纪赫松灿烂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
周嘉皓仿佛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添油加醋地说:“对了,昨天她和肖寂私下见面了,他们还约定了等她单身了就重新开始。她没有告诉你吧?”
商聿行不为所动。
周嘉皓看着他,言笑晏晏:“商总海量啊,一个又一个的,这都能不在乎?”
商聿行掀起眼皮,很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勾唇:“如果你嫌生活过于无聊,我可以让你尝一下破产的滋味。”
周嘉皓摊了摊手,叹道:“商总正人君子,感情问题归感情,何必对我这个小虾米下手。”
商聿行微微抬高下颚,睨着他,心有几分不解:“我很好奇,你究竟想要什么?以宁不可能和你复合。”
周嘉皓缄默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灰败下去。
商聿行蓦地眯了眯眼。
他可以坦然面对周嘉皓意味不明的挑衅,但对于周嘉皓这个突然半死不活的表情,竟莫名有两分的感同身受。
周嘉皓没关注商聿行的神色变化。
过了一会儿,他望着落地窗外的江面,一句一顿,口齿清晰:“没有人可以真正拥有舒以宁,你又凭什么认为你可以成为特例?”
“凭我是商聿行。”
周嘉皓冷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讥诮道:“凭你是商聿行?”
商聿行用坚定的口吻重复了一遍:“凭我是商聿行。”
“还有,”他停顿了一下,对上周嘉皓望过来的目光,接着说,“我拥有舒以宁,舒以宁也完完全全地拥有我,掌握我,支配我。只要她愿意。”
周嘉皓笑了。
商聿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黑眸沉沉,是一种充满压迫性的目光。
但周嘉皓已经抓住了他言语中的漏洞,满目笑意,不避不让:“那她要是不愿意呢?”
**
舒以宁又一次在舒住遇到了端来茶水的纪赫松。
宋正阳上洗手间去了,纪赫松坐着陪她聊天,聊起她的男朋友:“我听公司里的人说,姐姐你的男朋友是商盛的商聿行是吗?我知道他很厉害,我爸妈经常在饭桌上聊他。”
舒以宁本想刻意与纪赫松保持一点距离,听见他这么说,又放下了心来:“啊,对。”看来是她多想了,也是,差着这么多岁呢,纪赫松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思。
倒是她庸人自扰了。
下一秒,纪赫松眨巴着好奇的眼睛,天真地问她:“那你是不是很爱商聿行?”
舒以宁心一揪,脸上没有表露出来,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纪赫松又露出了他小狗般可怜的眼神:“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真正的爱情了。我爸妈之间没有爱情,但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拥有爱情,我就愿意相信爱情。”
舒以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纪赫松又问:“姐姐,你有爱过一个人吗?不管是不是商聿行。”
舒以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好在他也没有追问。
这天深夜,寂静的卧室中,舒以宁失神望着明亮的天花板,脑海中无法避免地又想起了纪赫松问她的那个问题。
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那么,她究竟爱商聿行吗?
爱是什么呢?
是嘴唇与嘴唇、肌肤与肌肤的触碰吗?
还是此时此刻清晰分明的撞击呢?
舒以宁不知道。
商聿行停下来,仔细观察她的神情,不满道:“宝贝,你在走神?”
他笑了,笑意没有直达眼底,嗓音低沉浓稠得仿佛从地底爬上来的男鬼:“是我的失职。”
舒以宁出于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几乎惊叫着求饶:“别——我没有!”
商聿行看着她瓷白可怜的巴掌脸、看着她莹莹泪光的乌眸,终究没有下这个手。他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眼睛,安抚道:“嗯,不弄你了,睡吧。”
如过往那些旖旎日夜一般,商聿行抱她去清洗,为她擦干身体、涂抹一层又一层的护肤品,不厌其烦。
关了灯,舒以宁闭着眼躺在床上。
迟迟无法入睡。
她还是没有找到答案,那个关于究竟什么是爱情的答案。
黑暗中,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喜怒哀乐一览无余。
舒以宁感到悲伤,无来由的悲伤。
商聿行也没有睡着。
他太了解她了,夜夜耳鬓厮磨,几乎每一回的愉悦过后,都是他抱着已经酣然入睡的她从浴室回到床上。
他认得她睡梦中绵长的的呼吸声。
也就无比清晰地明白,她没有睡着。
她还清醒着,一直都清醒着。
是什么令她走神?
又是什么令她彻夜难眠?
商聿行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她是自由的风。
兴许对于她而言,他的存在已经变成了枷锁。
困住了她。
他倏然想起几个月前还没复合的时候,他在R&F听见她唱的那首歌。
《LoveMeLikeYouDo》。
EveryinchofyourskinisaholygrayIvegottofind.
Onlyyoucansetmyheartonfire,onfire.
(你的每一寸肌肤都是我所要追求的圣光)
(只有你能将我的心点燃,点燃)
是谁的每一寸肌肤呢?
又是谁点燃的心呢?
漆黑深夜中,商聿行抱紧怀中的女人,心渐渐地沉落下去。
那么,以宁,你唱这首歌的时候,想到的究竟是你哪一段的感情?
第73章
舒以宁最近睡眠不好,连带着精神也有点萎靡。许夏天便提议带上各自的男人,一块儿去德清野外露营,从大自然中摄取一番能量。
邢南听许夏天说是要给舒以宁补充能量,于是就自然而然地把楚思然和王樾也给喊上了。
三个帐篷,舒以宁与商聿行的在最东边,邢南和王樾的在最西边,中间夹了个帐篷让许夏天和楚思然睡得安稳些。
男人们给帐篷里搬床垫,女孩们在河道边烧烤。
忙活完,王樾一屁股坐到舒以宁旁边的石头上,苦恼道:“哎你说,我跟南哥睡一块儿算怎么个回事?夏夏不会记恨我吧?”
舒以宁让他起来,往折叠椅上坐,石头上脏。
王樾于是拍了拍屁股,坐到许夏天与楚思然中间的那张空着的折叠椅上,嘴里说着:“要不夏夏你和南哥睡,我跟楚楚凑合一个帐篷好了。”
楚思然拿起签子对着他的脸,微笑:“想死是吧?”
“我,我开玩笑呢。”王樾忙举起双手。
许夏天转过头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在铺各自帐篷中床单被褥的商聿行与邢南,重点看了会儿邢南,然后回过头叹了口气,丧丧地说:“不怕你们笑话,我跟他,都还没睡过一张床。”
王樾大惊:“我草?”
楚思然:“你闭嘴。”
王樾不服:“我什么都没说呢。”
楚思然朝他翻了个白眼:“那也闭嘴。”
舒以宁起身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邢南,然后才小声问:“那我们今晚帮帮你?就是这儿有点简陋,你介意吗?”
楚思然蹙眉:“这儿不行吧,一点动静不都听见了?”
王樾伸出食指,凑到楚思然眼前晃了晃,一脸欠扁地优哉游哉:“你们懂什么?在这儿才刺激!你们想啊,帐篷外都是认识的人,夏夏只能闭紧嘴巴不敢哭出声音,多好玩儿啊!”
许夏天:“……”
许夏天:“王樾!我要鲨了你!”
许夏天:“别跑,你给我站住!”
王樾“啊啊啊啊啊”的大叫声散在了轻轻扬起的风声里。
**
真要助攻邢南与许夏天睡同一个帐篷,其实很简单。改一改帐篷分配,让王樾与商聿行一间,舒以宁和楚思然睡就是了。
但四人小组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晚上围着篝火吃烧烤,喝了点酒,一行人在河道边放了烟花。
十一点半,各自钻进帐篷中。
微风吹动着枝叶,一片沙沙声,连地上的草都有轻风的声音。
溪水孱孱,虫声鸣鸣。
舒以宁睡在商聿行的胸膛上,玩着他宽厚的、带着薄茧的大掌,“邢南很尊重夏夏。”
商聿行敛眸,握住她的手腕,“我不尊重你?”
舒以宁手上被迫停了动作,十分客观地评价道:“你这个人,太重欲。”
商聿行低头吻她的手背,轻轻问:“那你喜不喜欢?”
舒以宁看着他鸦黑纤长的睫毛,弯了弯唇角,故意不说喜欢。
“再说一遍?”商聿行抬起眼,直直攫住她狡黠的目光。
舒以宁扬起笑,眉眼弯弯:“我不喜欢,我才不喜欢。”
“再说?”
“啊哈哈哈哈哈,你别弄我,哈哈哈哈哈……”
“再说?”
“哈哈哈哈哈哈,商,商聿行,不要,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在挠痒痒,在外人看来,却又是另一番风味了。
王樾拉开帐篷,钻出个脑袋来,与隔壁帐篷露出的另两个脑袋对视。
“这么刺激的吗?”王樾说。
许夏天掏出手机:“我得给他们录下来。”
楚思然倒是很清醒,一语道破:“他们俩这是在打闹吧?”
“不管,先录下来再说,明天好好嘲笑以宁一顿!哈哈哈。”
帐篷内,邢南躺着跷二郎腿,唇角带笑地给商聿行发了条微信消息:[阿行,悠着点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
在德清露营过完周末,第一个工作日,舒以宁就又遇到了纪赫松。
这回是他跟着专业课的一位老师来西岸看展,偏巧不巧,就遇到了舒以宁。
纪赫松扬起一张小奶狗的笑脸,朝她扑过来:“姐姐!”
旁边同事调侃舒以宁:“换男朋友了?这回这个挺可爱啊,又帅又可爱的。”
“没,只是世交家的弟弟。”舒以宁笑着澄清。
纪赫松挺有分寸,虽然是朝她扑过来,但在碰到她以前就身手敏捷地停住了。
“你也来看展啊?”
舒以宁笑道:“我在这里工作。”
“这么厉害?我都看不懂这些画,你可以给我讲解吗?”纪赫松回头指了指另一边的一群人,“我和我老师同学一块儿来的,今天下午是我们学校公休。来这一趟我可以混二类学分,回去随便写点收获感言,还能再混点平时分。”
舒以宁不由笑话他:“看不懂你还来?国内二类学分这么难拿吗?我还以为随便听听讲座就有了。”
纪赫松笑道:“我不喜欢听讲座,我宁愿在外面转转。”
舒以宁于是就带着他参观了一路。
下班后,舒以宁留在馆内写色彩展的巡展总结,写完后又改了两遍,这才回去。
商聿行今天回来得倒是挺早,还煎牛排做晚餐,酒也已经提前醒好了。
舒以宁展开手臂环住男人颀长的脖颈,笑着夸他:“商聿行,你真是宜家宜室。”
以后谁要是能嫁给你,肯定能被你照顾得很好。
当然,后面这句她自然不敢说出来。
然而,就在她内心中默念了这么一句话以后,商聿行轻轻“嗯”了一声,接着,他用很稀松平常的口吻平铺直叙道:“以宁,我们结婚罢。”
舒以宁环抱他脖子的手臂僵住了。
商聿行任她抱着,没有动,也没有再发出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舒以宁手臂都酸了。
她松开手臂低头揉了揉,不去看他的眼睛,勉强露出一个笑:“怎么又突然提这个?”
舒以宁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又”这个字音,自己毫无觉察。
商聿行垂下眼睫,掩盖住黑眸中的情绪,淡声说:“先吃饭吧。”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顿浪漫的晚餐吃得味同嚼蜡。
吃完饭,商聿行收拾了餐厅与厨房,舒以宁靠在沙发里看了一集纪录片。
到了睡觉时间。
舒以宁先洗完的澡,等商聿行洗完澡一上床,她就主动靠过去。
她亲了亲他紧绷的下颚线,哄道:“商聿行,你不要生气。”
男人骤然开口问:“你没有事瞒着我吗?”
舒以宁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很快就锁定了一件事。
肖寂。
商聿行他这么在意肖寂,很久以前还为误会她不肯删肖寂微信而大动肝火。
好了,她现在可以确定他知道这件事情了。
舒以宁咬了咬嘴唇,承认:“……有。”
商聿行:“所以呢?”
舒以宁坦然认错:“我不该背着你和肖寂见面,对不起。”
她不喜欢解释太多,见了就是见了,不应该就是不应该。
商聿行将其视为一种破罐子破摔。
她消极的认错态度,就像明晃晃地告诉你——
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道歉,但我就是这样,没什么好多解释的。
商聿行冷着脸,扣住她肩膀往下按。
第74章
舒以宁脑袋“轰”地一声,简直就要嘶吼出来:“商聿行!你在做什么!”
舒以宁胸腔剧烈起伏,声音忍不住颤抖:“求你了商聿行,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了。”
商聿行面无表情:“我听不见。”
舒以宁:“……”
舒以宁紧紧抓住他的衣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出去。
她回忆起过年回来,她站在他的办公室里,他为着肖寂吃醋。
啊,原来一直吃着醋呢。
傻子。
不过就是一个肖寂,她早就不放在心上了,犯得着么。
这个傻子。
“宝贝,你又在走神?”男人温热的唇贴着她耳朵问。
他一般很少喊她“宝贝”,低沉磁性的这把好嗓子旖旎咬出“宝贝”这两个音节时,撩人得能要人命。
舒以宁睁开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偏过头,去吻他的下颚骨。
“去洗澡好吗,商聿行?”
……
夜色如浓墨侵入水面,层层叠叠渲染开来。
商聿行靠在酒柜旁的处置台上喝威士忌。
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商砚廷。
商砚廷好像早早地就看穿了他与舒以宁的这段关系,很早之前,就留给了他一句话——
“阿行,想要留住一个没那么爱你的人,光靠深情和温柔是不够的。”
商聿行抿了一口威士忌,修长的手指搭在岩石杯上,一下一下轻点杯口。
半干的黑发垂落在额头,遮住了他阴鹜的眼。
内心深处的野兽,一触即发。
他死死按压着,下眼睑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他不是商砚廷,他不能做那些事。
商砚廷一次又一次对他说那些暗示性的话语,不就是为了逼疯他?他和商砚廷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他不能落入他的圈套里。
舒以宁在床上躺了会儿,恢复些许精力,也从卧室出来找酒喝。
她出来时,商聿行已经勉强冷静下来。
两个人早C晚A,靠在一块儿享受alcohol(酒精)带来的醇厚与层次感,从中寻找短暂逃离情绪的解脱。
商聿行用三叉冰锥亲手凿了一颗冰球丢进舒以宁的岩石杯中,冷白长指勾起威士忌酒瓶,倒了薄薄一层。
他淡淡道:“去年你住过来的第一晚,我们也在这里,一块儿喝酒。”
舒以宁伸手拎起岩石杯,冰冷的烈酒缓缓入喉。
她喝得很慢,商聿行已经在自己的酒瓶中又倒上了。他用杯口轻轻碰了碰她的杯底,仰头一口饮尽。
舒以宁终于喝完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
商聿行问她:“还喝威士忌?你的酒还喝么?”
酒柜中已经珍藏了好几瓶她的喜好,有小甜酒,也有稍烈一些的。
舒以宁摇摇头,左手撑着脸,突然说:“商聿行,我来的那天,那晚我喝醉了。不过,我还记得你让我答应了你什么事情。”
想了想,又补充:“以摸你的肌肉为诱饵。”
她的目光落到他松松垮垮的睡袍带子上。
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比她更熟悉在这黑色睡袍下是怎样强劲有力的一段公狗腰。
以及,怎样一副人鱼线没入内裤的好风景。
“所以,”舒以宁抬起脸,看着他漆黑如潭的双眸,“那晚,你究竟要我答应了什么呢?”
商聿行对上她的眼睛。
餐酒吧这儿没有开顶灯,壁灯发散出幽暗虚无的微光。映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给他的五官镀上了一层犹如神邸般的晦暗。
他的黑眸深不见底,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穿透她的躯体,钉住她内里的灵魂。
“那晚你向我承诺,从今往后,只摸我一个人的腹肌。”
舒以宁避开他的眼睛,目光落在了他近乎冷酷的唇线上。
“酒后胡言乱语。”她轻轻说,伸手打开了一盏温暖的筒灯。
她没有当真,并且,不愿意认下。
轻飘飘一句话,含糊过去,就揭过了她的承诺。
“呵。”耳畔传来商聿行冷冽的一声低笑。
接着,舒以宁听见他沉声说:“你还想摸谁的?哪天和我分手了,就回去找男大学生是吧?”
舒以宁深吸一口气,说:“商聿行,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们两个之间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吵架,她也不喜欢做无谓的争吵。
“被我说中了?”他又冷笑了一声,刺道:“舒以宁,你把我当成什么?你不会还以为你能在我这全身而退吧?做什么千秋大梦呢,舒以宁。”
舒以宁心脏一紧,抬眼,目光重新聚焦到他那双冷意十足的深眸上。
他的眸色很重,凝着久居高位者无声的震慑。
几分平静,几分冷酷,深不见底。
筒灯温馨慵懒的暖黄色灯光照在他身上,与周遭的暗夜层次分明。
舒以宁头一次发现,他与商砚廷不愧是亲生父子,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场与威慑力竟这般得相像。
令人望而生畏。
可是她,从来都是出软不吃硬的性子。
舒以宁缓缓张开嘴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着残忍的肺腑之言。不是吵闹,更不是气话;字字句句,都是她的真实想法——
“好,那我告诉你。如果哪天分手了,我单身,想和谁谈,和谁接吻,和谁躺在一张床上,都是我的自由。”
第75章
微弱的灯光,空荡荡的屋子。
地上没有清理的玻璃碎片。
舒以宁缓慢地抿了一口酒杯中的威士忌,脑袋中袭来一阵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抽走了她几乎所有的力气。
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只想一个人躲一躲。
好在他生了不小的气,砸了酒杯,大半夜一个人跑出去了。倒是正好把这儿留给她,省得她还要出去。
男人这种生物,还真是麻烦。
总要纠缠,非要有个结果。
人生明明那么漫长,又何必急于绑定呢。
享受当下真实存在的快乐不好么?
非要这样。
扫兴,还动不动就要吃醋生气。
舒以宁浅浅一层薄酒喝了很久,一直喝到酒杯中的冰球都快融化得瞧不见影子。她慢慢挪回主卧,没有漱口就爬上了床。
被子上还残留着男人身上浅淡的雪松气息。
舒以宁躺进被子里,将脑袋往里钻了钻,闭上了眼睛。
翌日醒来,一看时间,才凌晨五点半。
手机上没有消息,床边也没有人回来。
舒以宁点开商聿行的头像,看了一会儿,心道:那就死外面,别回来了。
遂随意丢下手机,重新躺回了被窝里。
**
商聿行一连三天没有回世纪城住。
他名下不止一处房产,但他偏偏住在了商盛总裁办内里的隔间。
那江路南和肖岳,就是想不知道都不行了。
“和舒小姐吵架了?”肖岳汇报完工作,看着商聿行冷淡料峭的侧脸,小心翼翼问。
“出去。”
肖岳从总裁办出来,慢悠悠晃到江路南那儿,用下巴指了指总裁办的方向,问:“又怎么了?”
江路南好心提醒:“总裁这两天脾气不好,您尽量悠着点。”
“晚了,我刚才在他面前问他是不是和舒小姐吵架了,他让我出去。”
江路南叹了口气,轻声说:“自从和舒小姐在一块儿,情绪全在脸上了。”
肖岳觉得有趣,“到底会是什么事,能让他气成这样?舒小姐呢?没来哄一哄总裁?”
江路南一脸不赞同地瞅了肖岳两眼,说:“舒小姐是女孩子,哪能让女孩来哄人。”
“那难不成你和我来哄?不被他踢出来都算他脾气好了。”肖岳想了想,“依我看,这回应该是舒小姐那边做了错事,惹着总裁了。你让Karina发个微信过去,探探口风。总这么着僵着,也不是个事。”
**
舒以宁晚上十点半与王樾他们聚完,回到世纪城。
商聿行还是没有回来住。
她在玄关换了鞋,进浴室洗澡洗漱。
做完护肤,就到了十一点半。
手机上有Karina发来的关怀:[舒小姐好久没来公司啦,我们都好想见您呀,明天来喝下午茶吗?肖总请客。]
Karina主动给她报告商聿行行踪:[总裁最近工作好忙哦,天天住公司呢。总裁肯定也很想见到舒小姐!]
舒以宁看着“住公司”三个字,弯了下唇角。
狗东西,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回:[好,我明天下午有空的话就来,下午茶我请。]
Karina立马回了一张跳脱的乌萨奇表情包。
舒以宁又点开了商聿行的头像,看了一会儿,又点掉了。
她刚放下手机打算入睡,微信语音通话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本以为是商聿行,一看,竟然是纪赫松。
纪赫松大半夜打她电话做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发个文字消息说的?
舒以宁虽心生疑惑,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对面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声音,静悄悄的。
舒以宁正打算开口问他是不是打错了,骤然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啜泣声自电话那头传来。
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听得人有些不好受。
“……纪赫松?”舒以宁试探着问。
“姐姐,你说,我活着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呢?”
电话那头的人一边低泣,一边开口。
舒以宁正了正神色,问道:“怎么回事?你爸妈……怎么了吗?”
纪赫松的哭声大了一点:“是不是,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满意?”
舒以宁攥紧手机:“纪赫松,你在哪儿?”
纪赫松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兀自伤感着:“什么都是假的,他们根本不相爱,我,我,我就是一个商品,呵,呵呵呵……一个可笑的商品……”
“纪赫松,你在哪里?你不要冲动,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最终还是酒吧酒保看不下去,在电话那头给她报上了酒吧名字和位置。
纪赫松是在滨江路一家清吧喝闷酒,舒以宁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醉得眼神都迷离了。看见舒以宁过来,他扯着唇角笑,说着大言不惭的话:“姐姐,你和我结婚吧,反正这个圈子里都是玩儿,哪有什么真感情啊,哈哈哈。”
舒以宁没和醉鬼计较,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搁到一边,“你住哪儿?”
纪赫松孩子气地噘了下嘴,脑袋趴在吧台上不动了。
舒以宁没办法,只好坐下来打电话给宋正阳,和他讲了这事儿。
宋正阳叹了一口气,说:“他爸妈在闹离婚,闹得厉害。做了半辈子夫妻的人,现在因为外头有了个,要死要活的。好好的恩爱夫妻闹成这样,他心里头肯定不好受。”
舒以宁呼吸一滞,望着纪赫松的眼神也飘忽了起来。
恩爱夫妻,她的父亲母亲在最开始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圈子里令人歆羡的恩爱夫妻呢?
纪赫松撑起头,又在闹了,闹着要喝酒。
电话那头的宋正阳听见了,说:“以宁你等等,我这就过来。”
**
宋正阳到的时候,舒以宁已经喝醉了。
她喝得不少,颇有一种感同身受、借酒浇愁的意味,单手撑着脸,乌眸水润,眼尾带着点潋滟的红。
"再来一杯。"她伸出手指对酒保比划,声音软软的。
纪赫松坐在一旁看着她,眼睛不复方才的迷离。
暗处,周嘉皓单手插兜,望着不远处的两人,说:“让纪赫松又说了点引她难过的话,她心事不少,喝多了。”
“嗯,可以喊商聿行过来了?”宋正阳看着舒以宁那副醉得不清醒的愁闷样子,心里头有点不好受,又不想别开眼去不多看。
长痛不如短痛。
这个道理,他得比她明白。
“用她手机发过消息了。”周嘉皓朝台上的驻唱女歌手点了点头,“驻唱歌手是我的人,你一会儿看着吧。这回商聿行要再忍得下去,我敬他是条汉子。”
**
酒吧灯光调得很暗,各色酒瓶折射着朦胧的光,在微醺的空气中轻轻摇曳。舞台中央的追光灯落在驻唱女歌手的身上,扎实的胸腔共鸣推着醇厚似酒的嗓音一声一声吟唱。
客人来往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舒以宁的神色隐在晦明晦暗的灯影中,看不分明。
她在摸那个男人的脸。
商聿行心口一堵,心跳都停了半拍。
他快步上前,扼住她伸出去的那只手往怀里一拽,另一只手条件反射般推向那男人。
果然,是那个年轻漂亮的男孩。
商聿行将他推到地上,睇了一眼,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一个醉鬼,另一个也是醉鬼。
商聿行的脸冷得犹如积年冰峰,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实质的寒意令并不清醒的舒以宁都不由颤了颤。
她被他拽进怀里,在酒精的麻痹下,整个人脑袋都是一片混沌。
但她还是抬起了眼,望着他棱角分明的冷峻下颚线,作死般呢喃:
“商聿行,你爱我吗?”
“你爱我爱到什么都愿意给我吗?”
商聿行垂眸看着她轻轻颤动的眼睫毛,喉结轻滚,嗓音中隐含两分怒意:“给你,你倒是说说,要我给你什么?”
舒以宁抿起唇角,露出一个要哭的表情,很是委屈的模样:“你爱我,那你能不能……给我自由?”
不要婚姻,永远都不要。
“啪”一声,商聿行仿佛听见了自己身体里哪个部位破碎的声音。
台上的驻唱女歌手用细腻婉转的嗓音唱着富有叙事感的歌曲:“爱情是流动的,不由人的,何必激动着要理由……”
是啊,她的爱情,是流动的。
只是短暂地在他这儿停留了一段时间。
爱过以后,就要流向下一个地方了。
这就是舒以宁。
这就是原原本本的舒以宁。
说她负心也好,说她薄情也好,说她狗改不了吃屎也好。
这就是舒以宁。
没有人可以成为她人生中的例外。
商聿行感到一阵悲凉。
时至今日,他才终于看清了。
他的梦终于醒了。
“我把真心捧出来,不是给你践踏的。”商聿行眸色微暗,大掌掐住她的腮帮子,几乎是嘶吼出来:“舒以宁,谁给你的胆子来玩弄我的感情?”
他目眦欲裂,声声质问:“好玩么舒以宁?玩弄男人的感情,就这么好玩?”
舒以宁喝醉了,醉得糊涂,小小一张脸被卡在他的虎口里,只知道睁着醉意迷离的大眼睛瞪他。
商聿行深深地望着她。
在这段感情里,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为她,一次又一次打破原则。
到头来,不过是她万千追求者中泯然众人的一个。
她究竟把他当作什么?
寂寞无聊时的一时消遣?
笑话。
没想到他商聿行有朝一日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就到这里了,舒以宁,我们就到这里了。”他松开手掌,任由她随着惯性,整个人往他身上倒。
“就到这里吧,舒以宁,我还你自由。”
“我把你还给你自己。”
舒以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脑袋灰灰沉沉,但还勉强能认出眼前的男人。她伸出长臂环住他颀长的脖颈,呢喃:“商聿行,商聿行……”
在这深沉夜色之下,仿若挽留。
商聿行抬起眼眸漫无焦距地望着半空,没有再看靠在肩头的女人一眼。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体面——
作者有话说:本章今天发红包[星星眼][星星眼]
第76章
Karina半夜接到江路南的电话,千里迢迢跑出来从一脸冷漠的BOSS身上接过舒以宁,将她送到了酒店。
她非常负责地给舒以宁做了卸妆和基础的护肤工作。
走出总统套房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钟。
Karina一通电话打过去,向江路南汇报:“已经安顿好舒小姐,舒小姐睡下了,没有醒。”
江路南:“好的,辛苦了。”
Karina疲惫得眼皮都在打架,意识不清,但忍不住吐槽:“大小姐和大BOSS究竟又怎么了?吵架了?”
江路南:“这个月总裁会给你加三千块奖金,走总裁的私人账户。”
Karina立马精神了,诚恳道:“下次有这种活,麻烦还找我,谢谢!”
江路南结束通话后,立马给商聿行发了微信消息报告:[舒小姐已安全抵达酒店,一切顺利。]
许是受了Karina活力满满的回复的影响,江路南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消息:[Karina说下次有这种活,麻烦总裁还是找她,她很乐意为总裁效劳。]
商聿行始终没有回复消息。
翌日八点四十,商聿行准时在上班时间前抵达公司。
江路南习惯比老板早来半小时,眼下正磨好了咖啡,坐在茶水间的落地玻璃窗前解乏。
商聿行一来,他立马敏锐地走出茶水间,迎上去:“总裁早上好。”
商聿行身型笔直挺拔,从侧面看精神得很。
只不过,江路南还是看出了他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色。
他略一颔首,“早。”
江路南觉察出他细微的变化,绝口不提“舒以宁”三个字。
等江路南磨好咖啡送进总裁办,商聿行已经看完了战略投资部最新一版的可行性研究报告与法律意见书。
商聿行神色清冷:“把朱成辙叫来,还有谭晴。”
江路南放下咖啡,应道:“好的,总裁。”
总裁办的会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半,谭晴出来时特意问江路南:“总裁怎么回事?吃枪药了?”
她往秘书处望了望,“和以宁有关?不会又吵架了吧??”
江路南笑道:“这回我是真不知道。”
谭晴看向他后方,“Karina?”
Karina挠挠头,佯装无辜:“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
舒以宁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希尔顿总统套房温暖木色的稳重奢华,呈现出一种令人安心的熟悉感。
舒以宁平躺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醒过来。
身上已经套着肉桂色真丝绸缎睡袍,身上也没有宿醉未处理的不适感。
她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会儿,只隐约记得商聿行的身影。
舒以宁没有多想,起床收拾了一会儿,沐浴、护肤、化好妆,时间就到了三点多。
她还记着Karina邀她今天下午去商盛喝肖岳请的下午茶的事。
商盛总部园区就在希尔顿旁边,舒以宁踩着高跟鞋走进商盛,却被拦在了闸机口。
“舒小姐,很抱歉,系统显示您已经从商盛离职了。”闸机口值班的工作人员微笑解释。
舒以宁微微一愣,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自然不会去为难别人,礼貌问道:“那我可以见一下商总吗?”
工作人员见状,说:“江特助已经在下来了。”
他们行政部一早就收到了总裁亲自下的通知,路过前台时简短的一句“我不想再看见舒以宁出现在商盛”。没有下达命令,但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确。
行政总监得知后,不敢直接去问商聿行,于是就征询了一下江路南的意见。
江路南不知其中细节,但知道商聿行显然动了气,便让行政部的人如果遇上舒以宁来公司,一定要及时通知他。
舒以宁等了不到两分钟,江路南就下来了:“舒小姐。”
舒以宁语气很平静:“商聿行什么意思?”
江路南为难道:“舒小姐,实不相瞒,我也难以窥见总裁目前的想法。”
舒以宁自然不至于看不出来这里头的深意。
“好,那劳烦你告诉他,我和他,”她淡淡一笑,“到此为止。”
**
许夏天瞪大眼睛:“所以说,就是他想结婚,你不愿意,所以你们就分了??”
舒以宁点点头。
许夏天义愤填膺:“渣……”
舒以宁乌黑明亮的双眸看着她,双目炯炯。
许夏天喉咙里的“女”字瞬间转了个弯:“渣男!”
她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词道:“谈感情就谈感情,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逼婚?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情动,是感觉,干嘛非要加上不必要的束缚?商聿行真是太不懂事了,配不上你!”
舒以宁:“你这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怎么听上去有点奇奇怪怪的?”
许夏天当即反客为主:“不是他的问题难道还能是你的问题?”
舒以宁握拳,怒道:“没错,就是他的问题!”
许夏天掏出手机,立马道:“那我帮你打个电话,好好骂骂他!”
舒以宁期待地看着她。
许夏天鼓了鼓腮帮子,弱弱道:“……你不拦着我吗?”
舒以宁:“别废话,快打。”
许夏天默默收起手机。
舒以宁:“?”
舒以宁按住她的手,一脸严肃催促道:“快打,我监督你。”
许夏天:“……”
我不敢啊,大小姐。
过了一会儿,许夏天抬起眼,笑眯眯开口:“好了舒小宁,你说!你是不是压根不舍得跟人家分手?被我发现了!”
舒以宁伸回手,挺了挺脊背,倒是没否认:“我是不想分的,但他都已经表明态度了……我要是还纠缠,岂不是显得很没有格局?”
许夏天凑过来眨巴乌眸,不说话。
舒以宁微微蹙眉,推开她的脸:“你干嘛?”
许夏天:“你顶着这张脸去不高兴分手,他难道能忍心跟你分?”
舒以宁正要说话,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江路南”三个字。
许夏天再次把脸凑了过来,“快接快接,说不定他搁不下面子求和,特意让助理来求你。”
舒以宁按下接听键,电话一通,江路南就开口了:“舒小姐,抱歉打扰了,我是江路南。”
舒以宁装高冷:“有什么事情吗?”
江路南先是道歉,然后说:“可能要麻烦舒小姐整理一下落在滨江世纪城的物品,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联系我。”
他说得十分委婉,好在舒以宁一下子听出来了:“商聿行让我搬出去,是吗?”
江路南笑着喊了一句“舒小姐”,没有正面回答,转而说:“总裁最近半个月不回滨江世纪城,如果您整理时间上不够充足,可以和我联系……总裁的意思是,以舒小姐方便为主,总裁可以等。”
舒以宁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回道:“好,我会在三天内搬走。”
江路南闻言,愣了一下。
他着实没想到舒以宁会什么都不问,就这么应承了下来。
舒以宁:“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先这样了。江路南,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江路南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舒小姐。”
舒以宁一挂电话,许夏天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怎么样?我怎么还听见你说要搬走??”
舒以宁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平静道:“嗯,商聿行让我搬走。”
许夏天重新拿起手机,“我打给邢南问问。”
她也就认识这么一个方便问一问商聿行情况的人,好在是她关系亲近的男朋友。
“不必了。”舒以宁状似不在乎的笑了笑,转开目光,轻轻抿了一口气泡水:“都是成年人,分手体面点,又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得。”
许夏天:“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舒以宁转回头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我只是说,我是不想分,但我还没有到缺他不可的地步。夏夏,无论任何时候,男人都只是我们生活中的调味剂,而不是必需品,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更是她对自己的提醒。
“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和你分手?”许夏天心道,就算你不想知道,我其实还是挺想知道的。
舒以宁心中隐隐有所觉察,轻轻道:“大概是嫌我收不了心吧。”她拒绝了他的求婚,她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就放弃自己未来的自由。
就像她自己所说,男人不是必需品,任何时候都不是。但自由是必需品,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无形束缚更可怕的存在了。
许夏天单手托腮,说:“根据我阅文无数的经验,你迟早浪子回头,追妻……哦不对,追夫火葬场。”
会吗?
舒以宁认真地思考。
不会的。
在她舒以宁这里,没有哪个男人不能成为过去,没有那段感情不能割席。
没有人比她更懂她自己——
作者有话说:虐了商聿行这么多次,当然会来点追夫火葬场
第77章
舒以宁从滨江世纪城搬了出来。
五月份她生日时商聿行送她的那辆路特斯她没有开走,留在了他的车库中。
接下来几日,舒以宁每天照常吃饭、工作、睡觉,偶尔与朋友们喝酒。王樾楚思然得知她与商聿行又分手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秦延昭也听到了消息,打电话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但舒以宁能需要什么帮助呢?
不过是一个男人。
天底下,男人多得是,她从来都不缺。
没有谁对于谁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是完全不可替代的。
至少在她这里没有。
舒以宁没再见到纪赫松,听宋正阳说,他回家与他父亲那个私生子开战了。舒以宁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提,我们是朋友。]
类似的处境,不一样的处理方式。
纪赫松回:[谢谢姐姐,我一定会赢。]
舒以宁看着他志气满满的回复,不由露出了近段时间来的第一个笑容。
之后,纪赫松没再主动联系过她,她也就没再关注他的事情。
一来是没兴趣再关注,二来,没精力关注。
因为,舒以宁失眠了。
她开始频繁地睡不着觉,晚上孤零零躺在浅水湾鼎苑的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没两天,她就搬回了翠湖嘉苑住。但情况依旧没有好转,深夜平躺在床上望着漆黑不见五指的空气时,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身体内里难过的声音。
连偶尔回来住一晚的楚桑桑都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以宁,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舒以宁懒得怼她,她这两天失眠失得头疼,决定今晚一定要吃褪黑素。
如此又过了三天,许夏天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会不会是习惯了商聿行,所以才失眠?”
舒以宁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我又没有皮肤饥渴症。”
“那你要不重新谈一个?我听邢南的意思,商聿行这回是真的放下了,绝对不会再来干涉你了。”许夏天思来想去,认为当下肖寂最为合适,其他人还得花时间去认识、交往。
不知怎的,舒以宁心里头腾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就是反感。
不管是肖寂,还是去认识新的人。
许夏天劝她:“试试吧,你怕什么?”
舒以宁当然没在怕的。
她很快就通过朋友,认识了一个刚回国的音乐剧演员。
一米九,比商聿行还要高上一点,脸过关,身材也很好。
认识后的第四天,舒以宁带着他去R&F找邢南许夏天喝酒。
碰巧,商聿行也在。
商聿行见她来了,起身扣上西服打算走,眼神无波无澜。
擦肩而过的刹那间,舒以宁忍不住喊住他:“商聿行。”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
商聿行面色如常,朝她微微一颔首:“以宁。”
接着,他又朝她身侧的男人礼貌打招呼:“你好。”
邢南走上前来靠着商聿行肩膀,大咧咧笑道:“哎呀,这不才来吗?别急着走啊。”
商聿行拿开邢南的手,目光没有停留在舒以宁身上,看着邢南:“不了,以后你这我就不常来了。”
“别啊阿行。”
最后,商聿行又朝舒以宁点了点头,说:“希望我们不会再碰面,祝你新恋情顺利。”
舒以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蓦地,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坠落了下去。
压得她心脏难受。
这晚,舒以宁喝了很多,喝到几乎都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许夏天去抢她手里的酒瓶,说什么也不准她再喝了。
邢南开车送舒以宁回翠湖,一路上看了中央后视镜好几次。
许夏天牢牢抱着舒以宁,不让她乱动,不停地安抚着她。
“好好好,我们到了家再喝啊。”
“给你给你,都给你,我陪着你喝。”
“哎哎哎,靠着我先睡一会儿吧。”
“啊,乖,乖啊。不哭不哭。”
邢南闻言又看了下中央后视镜,这才发现舒以宁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泪痕。
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能说什么好。
下车前,许夏天抬头问邢南:“商聿行那边真的不可能了吗?我看以宁……对他还是挺喜欢的。”
邢南私底下不是没有劝过,一想到商聿行坚决冷漠的态度,就有些头疼。他朝许夏天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笑容:“不可能了。”
许夏天有些失望,看了眼已经睡着了的舒以宁,轻声唏嘘:“我从来没见过以宁这样,我还跟她说,你迟早追夫火葬场。”
“不可能了夏夏,他们已经过去了。阿行已经往前走了,以宁不也找了新对象?”
许夏天一夜没睡,照顾着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的醉鬼。
舒以宁总是睡一阵就醒过来,但酒没清醒,还嚷嚷着要继续喝。许夏天好不容易连哄带骗地将她哄睡着了,打个盹的工夫,这酒鬼就又醒了。
周而复始,磨得人力气都要被抽空。
到了凌晨四点钟。舒以宁似乎被困在梦境里,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梦,折腾得她不停蹙眉。许夏天看着不忍,伸手轻轻磨平她的眉头。
一直守到天蒙蒙亮,舒以宁的呼吸才终于平缓起来。
她真正地睡着了,进入了平静酣然的梦乡。
许夏天松了一口气,进浴室洗漱沐浴,爬回床上倒头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舒以宁坐在床边发了很久的呆。
意识回笼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发消息向那位正在接触中的音乐剧演员道歉,并表示自己目前的状态可能不适合进入下一段亲密关系中。
对方绅士地表示了没关系,给这段还未开始的感情体面画上了句号。
舒以宁又浑浑噩噩度过了几天。
一眨眼就到了十月底。
风更凉了一些,叶子也又黄了许多。香樟树倒是顶着满头的翠绿,枝繁叶茂,毫无半点萧瑟的样子。
秋意浓,秋天了,已经快到深秋了。
距离上次她与商聿行上山兜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舒以宁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是陷入了与商聿行那段关系的戒断反应中。
第78章
在一个下着瑟瑟秋雨的清晨,舒以宁思绪仿佛被打通了一般,恍然大悟。
她可能不是非要和商聿行在一起。
但明明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不呢?
她爱商聿行。
她终于知道了这个困扰她好多天的问题的答案。
她爱商聿行,不仅限于喜欢,她是爱商聿行的,哪怕她无法给这份爱设定一个期限,哪怕可能下个月、下一天甚至是下一秒钟,她就不爱他了。
但这一分这一秒的舒以宁,很清楚地知道,她在爱着商聿行。
她想和商聿行在一起。
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他,也不想,就这么被他放弃。
——她不相信他不爱她。
舒以宁吁了一口气,给许夏天打电话。
没打通。
继续打。
一直打到九点半,电话终于通了。
舒以宁平静道:“夏夏,我后悔了。”
她停顿了稍许,努力鼓起最大勇气:“我决定追回商聿行。”
**
邢南给舒以宁倒了一杯酒。
舒以宁轻声道谢。
邢南微微往后靠着卡座靠背,一只手臂搭在靠背边沿,黑眸盯着舒以宁的脸:“要我帮你,你就要自个儿先想清楚。别来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消磨的,可是我和阿行的兄弟情分。”
舒以宁仰头一口干完杯中烈酒,喝得太着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许夏天忙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给她递水。
舒以宁喝了几口水,稍缓,抬眼郑重其事地看着邢南:“不会,我不会放弃的。南哥,你帮帮我,我一定要把商聿行追回来。”
邢南没直接答应。
他慢慢喝了会儿酒,又点了一根卡比龙细烟,安静地抽完。
直到许夏天用胳膊肘撞了他两下,以眼神催促。
邢南垂眸掐灭烟,笑了笑,说:“以宁,有个事我提前跟你说清楚,你得心里有数。”
“南哥你说。”舒以宁有这个心理准备。
邢南与她交代心里话:“阿行这回可不是在跟你闹情绪,他是实实在在、确确定定地放弃了和你这段感情。我今天可以帮你,但恕我直言,你的成功率很低。阿行擅长从绊倒他的坑洼里汲取经验,同样的错,他不会犯第二次。这也就意味着——他如今视你为障碍,将和你之间的感情视作一次教训,很难在你身上栽第二次。”
“你所做出的所有努力,很有可能都是徒劳无功。甚至,会让你显得不够体面。以宁,你确定还要试图挽回阿行吗?”他看着舒以宁的眼睛,问。
舒以宁坦荡荡与他对视,坚定道:“我从前追人,从来不怕丢面子,也从不计较得失。对别的男人,我尚且能做到这种地步,更何况是对商聿行。南哥,我想时至今日你应该也能明白,商聿行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和我从前喜欢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邢南:“你爱他?”
舒以宁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也没有回避:“如果有哪段感情在我这儿是不一样的,那么迄今为止,就只有商聿行。我忘不了他,我不能没有他。”
她深吸一口气,求道:“南哥,求你帮帮我。”
**
商盛总裁办。
录音放完,最后一句结束在舒以宁声带带着颤抖的恳求声中。
“你看,这回是真的,以宁说不能没有你。”邢南一边说,一边观察商聿行的神色。
商聿行无甚反应,仿佛只是听了一幕事不关己的剧集。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平直的薄唇冷淡掀开:“九分钟,你浪费了我九分钟。”
邢南泄气般呼出一口气,抬步绕过办公桌,走到他座椅旁。
俯下身,朝他耳朵喊:“舒以宁!她说她爱你!她要追回你!她不能没有你!听见了没?”
商聿行往另一边侧了侧脑袋,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那劳烦你转告她,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
邢南:“别啊兄弟。”
商聿行起身,语气无半分起伏:“我有会要开,你自便。”
邢南一个快步跟上去,亦步亦趋,试探道:“那我就帮你劝退了啊?真没半点念想了是吧?回头可别后悔啊!”
商聿行脚步没停,走出了总裁办,黑眸古井无波:“我没有必要和你虚与委蛇,阿南,你我兄弟之间不说虚话。替我回绝了罢,多谢。”
“哎,你。”邢南停住脚步,看着他在江路南的跟随下进了电梯。
丝毫没有半点留恋。
也没有半分转圜余地的模样。
邢南双手叉腰,有点头大。
Karina从秘书处走出来,问邢南:“邢总,需要喝点什么吗?”
“哦不用了,谢谢。”邢南想了想,对Karina说:“平时多劝劝你们总裁,以宁难得愿意对一个男人低头。”
Karina问:“邢总是想为总裁和舒小姐讲和?”
邢南不跟她打哑谜:“两边都是朋友,以宁这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我不信阿行心里边就没一点以宁位置了。”
Karina环顾四周,然后靠近了一点,悄咪咪道:“我们私底下建了个等待舒小姐和总裁复合的微信小群,您想加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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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以宁从邢南手上拿到了商聿行没有公开的一周行程表。
下周四飞深圳,连航班号都有。
那她一定得和他一起飞!
此外,邢南还拉了个同盟:“江野那儿我也打了声招呼,他和我一样,挺愿意帮你一把。阿行现在有点防着我,我几次喊他喝酒他都不出来。江野今晚回来,这次带了老婆孩子,明天晚上会在家里摆宴招待要好的朋友。”
舒以宁立马道:“我这就给江野哥打电话,明天我一定到场。”
邢南说:“人多不方便,当然,明晚你还是得来。多碰一次面,多一次机会。明天下午抽两小时打高尔夫,具体时间我让江野再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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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市区的国际高尔夫球场是亚运会高尔夫项目比赛场地及训练场地,总共18洞,黑T总长7039码。
商聿行换好衣服,与楚江野夫妇一齐上了车,来到场地里。
打了两个洞,你来我往地挥杆,最终楚江野率先进了第一个洞。
第二个洞,商聿行一杆进洞。
楚江野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阿行好彩头啊,球要裱框留念吗?”
商聿行摆摆手示意不用。
当然,该给的小费自然少不了。
场内,转向灵活的电动高尔夫球车在狭窄的球道和场地中自由穿梭。商聿行内心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电动球车。
又打了一会儿,比分有来有往。
一辆电动高尔夫球车在他们这道停下,一个扎着高马尾的熟悉身影从车上跳下来,扬起笑脸奔跑而来。
“嗨,商聿行,好巧啊,你也来打球吗?”舒以宁跑到他跟前,仰着净白的脸,乌眸澄澈清亮。
商聿行转过身,看了一眼楚江野。
楚江野佯装不知,笑呵呵打招呼:“啊以宁,这么巧?”
“是啊江野哥,嫂子好。”舒以宁甜甜打招呼回应。
叶蘅顺势邀请:“以宁,晚上有时间么?来家里吃饭吧?”
舒以宁立马雀跃应下:“好啊!”仿佛事先毫不知晓。
商聿行安静地旁观他们这出戏,而后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对楚江野说:“晚上我有工作,就不过来了。”
其余三人顿时都愣了愣,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他。
楚江野嘴角抽了抽,“啊,怎么突然就又有工作了呢?”
商聿行淡淡道:“阿野,我拿你当兄弟。你这样做,对我造成了困扰。”
说完,他又看向舒以宁,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疏离冷淡:“舒小姐,请自重。”
第79章
商聿行说不去,就当真没有去。
他在公司加班到晚上九点半,晚餐只简单吃了点沙拉,回到世纪城就先喝了两杯威士忌。
这些天来,他的睡眠状况并不好,每天入睡前都需要用足量的酒精来麻痹神经。
起初,他没打算再回世纪城这边。
他名下住处繁多,搬去距离商盛总部七公里远的阳光海岸住了一周。
戒断期不好熬,哪怕有安眠药与酒精的加持也常常无济于事。
所以,他难得对自己宽容了几分,搬回世纪城住。
搬回这个连空气中都尚且残留着她身上气息的地方。
尽管如此,他也是不打算再回头了。
舒以宁的爱太虚无缥缈,就像一阵风。
他在这张名为舒以宁的赌桌上,要不起。
他已经过了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年纪,不敢奢求会有人为他改变。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素以劣迹斑斑著称的舒以宁。
他无比清晰地发觉,他过往引诱她的一切手段,他的身体、他的花样、他不容置喙的控制,都只是他在这段感情里的虚张声势。
像一个小丑。
陪她玩这场以爱情为名的游戏。
如今他不想玩了。
他早已决定退场了。
烈酒入喉,浇得他痛苦得闭上了眼睛。
不要紧,总得有个过程。
一周不够就一个月,一个月不够就一年,一年不够就两年。
总有一天,他会把“舒以宁”这三个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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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以宁没落下西岸的工作,但连馆长都瞧出她状态不对劲,特意让蓝溪有空找她谈一谈心。
蓝溪消息灵通,笑着安抚馆长:“失恋受情伤了而已,过两天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馆长叹道:“我看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去劝劝她想开点。你们年轻人有话聊,开解一下她。这段日子她加班加的多,申请的两天年假我给她多加一天调休假。”
于是,蓝溪就来找舒以宁。
蓝溪没想与舒以宁深入聊商聿行的事,只简单讲馆长对她的担忧陈述了一遍。
陈述完,蓝溪说:“馆长一直都把你当孩子,你也别影响工作,别让她寒了心才好。”
舒以宁最近沉默了许多,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我有分寸。”
蓝溪凝眸观察了她一会儿,站在旁观者角度云淡风轻地忠告:“以宁,永远不要为男人迷失,这不该是你该有的样子。忘了他,重新开始。”
舒以宁笑笑:“可是,我好像做不到。”
蓝溪并不认同,像是要说服她似的,语速不疾不徐,说出口的话稳如磐石:“你可以做到的。”
舒以宁靠在椅背上,惨淡一笑:“我做不到,溪姐。”
蓝溪起身,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那你太让我失望了,以宁。”
舒以宁这回考虑得足够清楚:“溪姐,说实话,我对我自己也很失望。我以前不懂什么是爱,也不懂爱是需要回应的。我现在学着在懂。我不会耽误工作,至于私人时间,我也不怕在商聿行身上被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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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以宁请了周四周五两天年假,谢绝了馆长好心给她的周一调休假。
下午两点半的航班,周四的公务舱不拥挤、尚有几个空位,但商聿行旁边靠过道的座位坐着江路南。
舒以宁今天穿奶茶色针织上衣,下半身是杏色及膝裙子。
她的美向来明艳大气,带着攻击性;这么一打扮,顿时软萌了不少。
舒以宁自个儿十分满意。
商聿行一上飞机,她就扬起笑脸朝他打招呼,并毫不意外地遭到了对方充耳不闻的忽略。
起飞前,舒以宁询问江路南方不方便换个座位。
江路南也想帮她一把。
他不敢去看旁边人的脸色,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迅速站起来让了位。
舒以宁兴冲冲坐下,系好安全带,朝里面的商聿行热情道:“商聿行,好巧啊,你也去北京吗?”
商聿行冷着一张脸,笔电屏幕亮光照在他冷隽的眉眼与直挺的鼻子上,肌肤显得有些剔透。
舒以宁心猿意马。
但两小时航程中,任她如何和他说话,他都没有搭理。
舒以宁甚至伸出小白鞋去蹭了一脚他的裤腿,换来的也只是男人冷漠至极的一眼抬眸。
他对她说了唯一一句话:“舒小姐,请你停止骚扰,我可以要求换座。”
舒以宁顿时泄了气,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待着。
飞机抵达大兴机场。
舒以宁站在廊桥等他,等来男人一句冷冰冰的“借过。”
出了机场,舒以宁提前预约了接机服务,一上车就扫了车上的支付宝二维码。
“师傅,给我跟紧前面那辆尾号三个5的迈巴赫。两千块,转过去了。”
师傅一听就精神了,操着一口北京话吹了两句牛逼,油门踩下去紧紧跟着前面的迈巴赫。
迈巴赫一路疾驰,进了朝阳区农展馆北路8号。
舒以宁坐的车被物业拦在了外面,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摸到。
舒以宁下了车,站在玻璃幕墙与视野开阔的湖景中央,掏出手机打商聿行电话。
对面一接通,舒以宁就张大嘴巴委屈哭嚎:“歪商聿行,外面好黑好冷啊。”
她话音刚落,那头传来江路南礼貌的声音:“舒小姐,抱歉,总裁让我和您说一声,以后这个电话您打不通了。”
舒以宁一开始就没真哭,只是嚎叫两声,闻言,立马恢复了正常:“他要拉黑我吗?你让他自己和我说。商聿行,商聿行?”
电话被挂断了。
舒以宁再打,听到的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她被拉黑了。
舒以宁叹了一口气。
她以为商聿行最多也就是不见她,没想到他真能做得这么绝,竟然真把她给拉黑了。
舒以宁又在原地守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月明星稀的夜空下垂头丧气,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了。
三天后的周六晚上,回去的航班上,舒以宁没有遇上商聿行。
显然,他已经猜到她拿到了他的航班号,并且在临出发前改签了。
邢南也从Karina那里得知秘书处整顿,行程表信息已经不能通过秘密小群流出来了。舒以宁沮丧了一阵,只好去找肖岳。
肖岳对她说抱歉,说自己无能为力,但含笑说道:“舒小姐,如果您真的诚心,不妨坚持久一些。据我所知,总裁短期内不会开始新的感情,董事长那边也不会给总裁指定联姻对象。”
舒以宁眸中重燃两分希望。
肖岳摇头笑笑,说:“只是任何事情都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您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他给舒以宁提供了商聿行下周二名流社交宴会的私人行程。
由周隆周老爷子借着次子订婚的名义举办,邀请政商界与艺术界名流,巩固人脉。
舒以宁不在邀请之列,但肖岳知道,对于她而言要进入一场宴会并非难事。她只需找一个收到邀请函的男人,作为他这场晚宴的女伴。
肖岳:“舒小姐,我个人建议,您在男伴选择上最好避免出现差错。”千万别给他们总裁造成她已经找了新对象的误解。
考虑到肖岳的中肯建议,舒以宁找上王樾的兄长王荆请求带她出席。
王荆得知她是要追回商聿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第80章
周二社交宴。
商聿行今天喝得有点多,与秦峥一块儿,上了三楼露台散酒。
夜风习习,吹散了几许酒气。
秦峥啪嗒一声燃起打火机点上烟,舒爽地吐出一口烟雾,笑他:“今天喝得不少啊,怎么,借酒浇愁?”
以商聿行的身份地位,他要是不想喝,可没有人敢灌他。
商聿行眺望远处的重重山色,淡漠开口:“兴致好,多喝了两杯。”
“呵,你这叫兴致好?真该让阿南来给你演示演示什么才叫真正的兴致好。”说完,秦峥自个儿也顿了一下。
——邢南近期可不像是兴致好的样子,这位总是乐呵乐呵着没什么心事的大少爷好像也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开怀过了。
秦峥站到栏杆前,与商聿行并肩望出去,吸了口烟,慢悠悠吐出来。站了一会儿,他说道:“以宁还是这么漂亮。”
商聿行没开口,仿佛只是听见了一阵风。
“要是没有原则性问题,就饶了她这回罢,我看她是真心喜欢你。”秦峥劝道。
是有原则性问题。
商聿行没说。
至于真心,她对哪一任不是真心?她的真心,向来都是有保质期的。
商聿行不开口,秦峥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他陪着站了一会儿,侧过身倚靠到露台栏杆上时,才看见舒以宁站在通往露台的那个东边门框里。
她手里握着香槟杯,站在那里望着他们这边,明艳动人又楚楚可怜。
秦峥叹了口气,拍了拍商聿行肩膀,“我先下去了,你们好好谈一谈。”
他朝舒以宁微微颔首,往另一侧的门走了出去。
秦峥一走,偌大的露台就只剩下男人肩宽腰窄的修长背影。
舒以宁徐徐往前。
只是她还没有挪到他身侧,男人骤然转过身来。
漆黑深眸漠然扫过她,平直的薄唇轻启:“舒小姐。”
嗓音疏离冷淡。
舒以宁脚步一顿,再也抬不起来了。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商聿行,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想怎么弄我都行,我随你弄,你别不理我了。”
男人听了这话,并无半点反应,冷漠的眸子甚至没有朝她脸上定一定。
舒以宁顿时好难过,口不择言道:“你想结婚是不是?我,我可以,我可以的,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做好心理准备我就,我就……”
后半句“我就答应和你结婚”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想稳住他,用这种口是心非的方式,挽回他,留下他。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而男人似乎并不在乎她后半句话说不说得出口,清冷道:“舒小姐,我并没有结婚考量。”
一句否认的拒绝,就给她判了刑。
他没有多留的打算,好似与她站在同一块露天的区域里都能令他心生不快。说完这句话,他就抬步走向另一侧的门。
舒以宁转过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眶不觉有些湿润:“商聿行,你能不能……别这么对我。”
男人的声音冷酷得犹如从地狱传来:“舒小姐,如无必要,我们私下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他脚步未停,没有半分犹豫地从她刚进来的那扇门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没有留给她一个眼神。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徒留一片空荡。
舒以宁死死盯着那扇门,再也没见到那角熟悉的黑色西服返回。
他的决绝,冷淡却坚毅,毫无转圜的余地。他果决地给他们这段关系判了死刑,不愿意再给她留任何的机会,像一个冷酷的独裁者。
舒以宁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一阵一阵的抽痛。
原来,被拒绝,被放弃,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啊,被抛弃了啊。”
周嘉皓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他正倚着门框,手臂很随意地搭着,笑眯眯地打量她。
语气轻飘飘的说着风凉话,听着令人心里头不大舒服。
“舒以宁,你真可怜。”他补了一句。
他是特地来看她笑话的,自然不会多客气。
舒以宁收起脸上的难过,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眼睛,转身就走。没有回头看他半眼,仿佛他这人就跟不存在似的,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周嘉皓勾了下唇角,依旧是那副看好戏的神情,叫住她:“喂,舒以宁。”
他说:“你不是想追回商聿行么?我给你想个法子吧。”
舒以宁停下了脚步。
哪怕她依旧没有回头,周嘉皓也还是露出了一个稳操胜券的笑容:“和我复合。”
“商聿行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只要你和我复合,我保管他不会再对你视而不见。”他走近她,略微低下头靠近她耳侧,循循善诱。
听起来着实是一件引诱力很大的利诱。
但,舒以宁又往前走了两步。
周嘉皓并不意外,将微微低下的头重新抬起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背影。
下一秒,舒以宁转过身来,不躲不避地看着他的眼睛。
周嘉皓极为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笑道:“你有的是时间考虑,我等你。”
舒以宁没走,安静地看着他,眸光很轻很淡,脸上也无甚多余表情。
周嘉皓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好整以暇与她对视。
她的眼睛很漂亮,眼型弧度微微上挑,是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曾几何时,他就是在这双眼里迷失、沉沦,无法自拔。
周嘉皓蓦地回忆起他们还在一起时,共同在琵琶湖看那场烟火。夜空被点亮,她这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装满一朵朵硕大却短暂的烟花,漫天星辰为之逊色。
那夜琵琶湖的花火,就像他的爱情,盛大璀璨,稍纵即逝。
事到如今,好像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但是没有关系,他还是愿意再拥有一场烟火,哪怕再一次被丢下、被抛弃。
他忘不了,他不介意。
周嘉皓脸上的笑容更意味深长了一些,像戴着一张天衣无缝的面具。
舒以宁看着他,终于启了红唇,嗓音低语缓慢:“周嘉皓,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周嘉皓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但脸上笑容如故。
舒以宁没有移开目光,注视着他:“虽然一开始我确实是为了商聿行那件事,亡羊补牢,去接近的你;不过,在相处的过程里,我也确实被你吸引,那个时候我确确实实有一段时间是为你心动的,是全心全意的喜欢,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她没有停顿,目光温和淡然,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和你在一块儿的那段时间里,我不是没有得到过快乐。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和外界传言不一样,花花公子只是你的伪装,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以前说的那些刺你的话,都是我故意说的,报复你对我的报复。如果时间能回到从前,我可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商聿行,但我依旧不会后悔和你谈了这样一场曾经美好的爱情,永远不会后悔。”
周嘉皓愕然,脸上的笑容面具简直快要维持不下去。他勉力支撑,直到舒以宁不闪不避地盯着他的眼睛,说出接下来两句话——
“我那时候太年轻,没有处理好这段感情,我真心实意向你道歉。对不起,皓皓。”
周嘉皓目光微微一颤,唇角的笑容再也坚持不住。
舒以宁的目光很淡,很平和,和她的语气一样平铺直叙。
却给他带来一阵心悸。
周嘉皓左心房难受得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一般,一时间连脑袋都变得恍惚起来。他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翕动嘴唇,问她:“凭什么是商聿行?”
凭什么是商聿行,凭什么是他,让她追逐在不同男人身上的目光停留下来。
凭什么,凭什么。
舒以宁惨然一笑,叹道:“他不一样,我好像真的爱上他了。”
哪怕,她至今不懂到底什么是爱。
周嘉皓好想嘲讽她一句——可惜,商聿行现在不要你了。然而,他动了动嘴唇,如何都无法将这句话再宣之于口。
舒以宁却已经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意思,认命般闭了闭眼,笑道:“是啊,他抛下我了,我舒以宁头一回在感情里跌了跤,被人给抛下了。是我自作自受,这是我的报应。”
“别说了,你别说了。”周嘉皓已经不忍再听下去。
“舒以宁,”他喃喃,仿佛是对她说,有更像是对自己说,“我们之间的恩怨,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他的不甘,他的愤恨,他疯狂背后压抑不住的爱,都在这儿画上一个休止符吧。
再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在酒吧为商聿行精挑细选的那首孙燕姿的歌,在这一刻,徘徊在脑海里迟迟无法散去:“爱情是流动的,不由人的,何必激动着要理由……”
就终结在这里吧,他不想再做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了。
就到这里吧。
舒以宁,我们完完全全,结束了。我放过你了,我也放过我自己了。
周嘉皓先行走出去,擦肩而过的刹那间,终究还是给她留了一句忠告:
“小心宋正阳,他似乎和你不是一条心。”——
作者有话说:追夫火葬场稍微追一下就可以了,下章开始和好[垂耳兔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