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元旦前一天，湘京下雪了。


    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大片，手里的咖啡温热暖手，喝一口咖啡，轻轻呼出的气都是白乎乎的形状。


    “青梨姐，你看，那有个雪人，好可爱啊。”秦悦一手拿着一杯咖啡，一手抱着调研资料，看见路边的雪人停下来惊喜地说话。


    沈青梨看过去，马路边上有一个小雪人，应该是环卫工人堆起来的，很可爱。


    她今天和秦悦还有几个同事一起去参加了一个小型香水发布会，因为不远，所以是走路回来的，一路回来除了冷，也没什么感觉。


    湘京的夏天很热，冬天很冷，两季分明。


    沈青梨把半张脸藏进围巾里，抵住了一点迎面吹来的冷风。


    尽管今天很冷，但今晚公司有年会，她还是选择了风度，外面只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柔蓝色毛衣，下身搭着一条杏色长裙，脖子上围着一条浅灰色围巾，微卷发搭着围巾，被冷风轻轻吹着。


    回到公司就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他们就在公司附近找了个烤鱼店吃饭，沈青梨在看手机发消息，让姜怀谨晚上晚点来接她，他公司好像也有年会，不知道会不会比她快结束。


    周桐过来的时候坐在她旁边，菜还没上来，她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周桐前段时间回了一趟老宅，好像把联姻取消了。


    沈青梨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你爷爷态度怎么样？”


    “就那样吧，我爷爷的性格倔得很，说是要看他的努力，不要想着攀高枝，想着日后不努力了。”周桐想起爷爷拄着拐杖冷哼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明明不怎么反对了，还是要放一番狠话才心满意足。


    “努力没有期限吗？”


    “他想今年结婚，不过明天就明年了。”


    沈青梨揶揄地笑：“那我猜，你今天下午就不在公司了。”


    “沈青梨，我还没说同意呢，你哪边的？”周桐身子往后一靠，背靠椅背，挑眉看着她。


    沈青梨给她们都倒了一杯茶，语气随意：“周桐，你不同意怎么可能把他带回老宅，你爷爷的拐杖可不是吃素的。”


    周桐不说话，唇边挂着一抹笑，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沈青梨。


    “姜医生应该比他着急，你倒是不急。”


    沈青梨抿了一口茶，“其实我也挺着急的，不过我爸好像不是很急了。”


    沈信鸿可能是觉得医生太忙了，两人相处的时间少了，感情容易生分。


    上次周末他们去看电影，他送她回沈家，在车上的时候他拉着她亲，他转身的时候她发现沈信鸿就站在不远处。


    隔着车窗，沈信鸿应该没看见，但沈青梨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因为姜怀谨给她开门之后，她没出去，非要让他好好再亲一下。


    那时姜怀谨眼里带笑，很明显早就知道身后有人了，但还装作不知道问她：“确定吗？”


    她记得自己当时说非常确定！


    然后姜怀谨笑着嗯了一声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角。


    沈信鸿看见他们在一起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意的情绪，还让他进去喝茶。她想让他直接回去，因为他第二天要去外省培训，很早的飞机，当时姜怀谨只是拉住她的手，让她放心，然后和她一起进去。


    他们聊了挺久的，不过她都不知道内容，沈信鸿赶她上楼，让她早点去休息，她只好说一句：“爸，他明天有早班机要赶，你别说那么多。”


    下午上班的时候，周桐果然不在公司，沈青梨再见她的时候是在年会快结束的时候，她喝了酒，应该是头疼，坐在落地窗的沙发上，她前面前半蹲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醒酒汤在一勺勺喂她，手上喂药，嘴上哄人。


    周桐应该是被他说得烦了，直接接过碗几口喝完。


    沈青梨看见了她左手上闪着的戒指，眼里不禁带上一抹笑，真的今年结婚了。


    姜怀谨的年会还没结束，不过他一向不喜欢推杯换盏间的客套，所以象征性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开着车到荔湾大楼的时候，就看见沈青梨蹲在外面，她在玩雪。


    沈青梨喝了不少酒，走到门口想吹一下风清醒一下，但低头看见地上的雪时，想起今天在马路上看见的雪人，她也想堆一个。


    不过雪人还没成型，她前面的光就暗了，紧接着，她身上披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一下子就热起来了。


    “姜怀谨。”她抬头看见是他，然后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我很热，不想穿。”


    姜怀谨把她拉起来，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把羽绒服给她穿好：“是很热还是很不好看。”


    沈青梨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打扮，白色的羽绒服很大，很厚实，穿在身上像是企鹅，一点都不符合她知性优雅的形象。


    “……都有。”


    姜怀谨确保她不会被冷到才牵她手：“很好看。”


    “噢，你在夸我吗？”她弯着眼。


    姜怀谨眸中带笑，低头吻她唇，尝到了她唇上的酒味：“是，你很好看。”


    “我是你的女朋友，所以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嗯。”他看着她的眼睛，“我的荣幸。”


    沈青梨现在不介意自己身上的企鹅羽绒服了，因为确实有点冷。


    “姜怀谨，我想喝奶茶。”她不走了，在回想，“我冰箱里还有两杯奶茶还没喝。”


    “我已经丢了，带你去买新的。”


    她冰箱里放着很多奶茶，经常买两杯只喝一杯，上个月，她半夜喝了一杯冻起来的奶茶，突发急性肠胃炎，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胃疼得说不出话，出院后，他就把她冰箱里的奶茶全都丢了，然后他们同居了。


    大片厚实的雪，一步下去，留在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雪盖住，路灯柔柔撒下来，照亮大片雪。


    “姜怀谨，你很喜欢喝酸奶。”


    “嗯。”


    “我有很多钱，只要你和你的富婆金主分手，我会让你天天喝酸奶，房子我也会给你买的，我会给你很多零花钱，但你要陪我回家，我不想去相亲了，好烦相亲。”


    沈青梨已经完全醉了，因为她知道会有人来接她，所以喝酒的时候一点都不少喝。


    “嗯，这么舍得给我花钱？”他拍落她发顶的雪，看着她的眼睛。


    “嗯，但前提是我能喝到奶茶。”她觉得他手冷，把他的手一起塞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湘京最大的东广场，今天晚上是跨年夜，很热闹，人挤人，中间的大屏幕上是跨年数字。


    姜怀谨找了处相对人少的地方让她等着，他去取奶茶。


    沈青梨站的地方正好面对广场大屏，她前面的热闹的人群，耳边是人们欢笑的声音，还夹杂着交警不停指挥吹哨的声音，广场上，洋溢着对新一年到来的期盼和喜悦氛围。


    和人一样多的还有各式各样的气球，气球被人握在手心，轻轻悬在空中，它也在等着新年的到来。


    “小姐姐，跨年夜要不要买一个气球？”拿着一大束气球的女生站在沈青梨旁边腼腆地开口。


    “啊好。”沈青梨摸口袋要找手机，但摸遍了两个口袋都没有，她的包也不在手上，她有点抱歉：“抱歉，我手机不在身上。”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想要哪个？”


    姜怀谨提着奶茶回来，见她面前站了个卖气球的女生，她迟钝地摸着手上的口袋，应该是在找手机想买气球。


    沈青梨见他回来，想说自己手机不见了，下一秒她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摸到了，不好意思拿出来怕面前的女生以为自己刚才是在找借口。


    “这个吧。”她指着那个蓝色的小象气球。


    姜怀谨拿出手机付钱，女生把蓝色小象气球取下来：“30一个。”


    钱到账，女生弯腰对他们说谢谢：“祝你们新年快乐，爱情长长久久。”


    沈青梨说谢谢，然后看着他手上的气球不解，但开心：“你为什么买这么多？”


    他手上拿着六七个气球，都是不一样的小动物，看着很可爱，颜色也不一样。


    “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动物，不喜欢一束气球吗？”他把气球给她拿着，她刚才选气球的时候视线在看别人手上那一大束的气球。


    沈青梨接过气球，在手上绕了两圈，“很喜欢。”


    奶茶是热的，很好喝，甜度刚刚好。


    天下依旧下着雪，温度很低，姜怀谨只让她拿了一会儿就接过了气球，把她的手握紧手里，等到要开始倒数的时候才把气球给她拿着。


    “10”


    “9”


    “8”


    “……”


    “3”


    “2”


    “1”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一喊出，数不尽的缤纷气球齐齐被放飞升上空，庆祝着新一年的到来。


    沈青梨手上的那束气球放飞后也和空中的气球一样带着美好祝愿继续往上飞，她在仰头看着满天的气球，烟花也随之点燃，在空中炸出一道道绚丽的烟火。


    “沈青梨，生日快乐。”


    她耳畔喷洒着温热的呼吸，她回头撞进他温柔带笑的眼睛：“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沈青梨，要不要和我结婚？”


    “没有戒指吗？”


    沈青梨弯着眼睛笑，手还揣在暖和的口袋里。


    姜怀谨把她的左手拿出来，随后，她感觉无名指上有点冰。


    一枚很漂亮的粉钻，很贴合她的手指，他应该是专门量过尺寸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路灯下他们沿着来时路回去，走到一处寂静的路灯下，她不走了，靠贴进他怀里，他抱住她。


    “姜怀谨，低头。”


    他顺从低头，她稍稍仰头，吻上他的唇，微微触碰后离开，她抓过他的手，他感觉有东西滑进他指间，带着暖意，他心里有了猜测。


    果然，一枚款式简约的男戒。


    “姜怀谨，要不要和我结婚？”


    她笑意吟吟，问了和他一样的问题。


    “和你结婚。”


    他们的回答。


    雪中路灯，情人拥吻，情话融融。


    -


    元旦，姜怀谨和沈青梨回了榆城老宅，周粥特意一早就起来了，一看见他们就欢快地跑出去：“小舅舅，青梨姐！”


    “周粥，元旦快乐。”沈青梨给她送了花间元旦限定香水礼盒，周粥又惊讶又开心地接过来，这款香水超级难买，一开售就售空了，她昨天郁闷了好久。


    虽然知道青梨姐在花间工作，但她还不太好意思去求她，毕竟她上次才拿青梨姐做了挡箭牌然后灰溜溜跑回榆城。


    周粥一把抱住她：“青梨姐，我要爱死你了。”


    “小舅舅，你有给我准备元旦礼物吗？”周粥怕他算账，这回很善解人意：“没有也没关系的，我就是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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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怀谨重新牵起沈青梨的手，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没有。”


    周粥叹气，“好吧，我不伤心。”


    沈青梨笑，在进去之前，对周粥开口：“你小舅舅给你的礼物在车上。”


    姜外公姜外婆今年快七十岁，身体很硬朗，知道他们今天要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饭菜了，满满一大桌。


    “怀谨青梨来了，还有一个汤马上就好哈。”姜外公从厨房出来说了一句很快又进去了，姜外婆拉着沈青梨在沙发上坐下，满脸慈爱地拉着她说话，还给了两个见面礼红包，但第一次见面，姜外婆怕她不好意思，所以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姜怀谨陪她，自己进厨房帮着老伴忙活。


    姜怀谨拿了一盘切好的哈密瓜出来，夹了一块喂她，等她吃完，把她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搭在一边。


    她的脸刚才在外面被冻得有点红，他用手背捂着。沈青梨见外婆笑着看过来有点不好意思，把他的手拿下来：“客厅有暖气，不冷了。”


    姜怀谨嘴角噙着笑嗯了一声，见外公把汤端出来，起身拉着她往饭桌走。


    “青梨快坐，尝尝你外公熬的汤，可好喝了。”姜外婆先舀了一碗汤放她前面。


    “谢谢外公外婆。”


    周粥刚拆完礼物，满脸开心地从楼上下来，特别殷勤地给姜怀谨舀汤：“小舅舅请喝汤。”


    “周粥啊，你是不是又做坏事了？”姜外婆看她殷勤的样子，忍不住笑，姜外公喝了口汤，不在意：“只要不是又把我的鱼喂撑了就行。”


    “没有的呀。”周粥开心，不计较，夹了一块排骨给沈青梨：“青梨姐快尝尝我曾祖父做的糖醋排骨，超级好吃。”


    沈青梨点头，尝了一口，很好吃，汤也很好喝。


    姜怀谨和外公都很会做饭，难道是家族遗传？


    她吃完碗里的排骨，碗里又被放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一顿饭下来，她一直在被投喂，外婆、周粥、姜怀谨都在给她夹菜，外公会给她舀汤，满满一大碗。


    饭后，他们在院子里散步，沈青梨的手被他握着放在大衣口袋里，她挠了挠他的手心，弯唇问：“你和外公都很会做饭，你的厨艺是外公教的吗？”


    “不是，我爸教的，外公教我爸。”姜怀谨和她十指紧扣，低眼看着她：“姜家的男人都要会做饭。”


    沈青梨想起在湘京的家，她家的厨房里自从住进去都没买过菜，同居前后都是他在做饭。


    客厅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从院子外面可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场景，姜外公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话，很有董事的影子。


    她之前喝酒后发烧到半夜，姜怀谨一边陪她一边在开公司的会，她后来问了才知道，原来姜家在榆城有很多产业，他不回榆城接手公司，但有空的时候会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


    元旦这天是沈青梨的生日，周粥一早就说了要在榆城给她庆祝，所以一吃完晚饭，她就把早就打好的气球从房间里拿出来摆放在客厅里，还订了一个很漂亮的蛋糕，蛋糕上还有一只小栀子卧着，姜外婆也帮着挂气球，特别调整着生日快乐那几个大气球。


    老宅客厅里，沈青梨坐在最中间的位子上，前面是一个漂亮的粉色蛋糕，她闭着眼在许愿，睁眼的时候被姜怀谨温柔带笑的眼神撞了满怀，周粥欢呼着快吹蜡烛，蜡烛被吹灭后，客厅的灯骤然亮起，满室欢声笑语。


    姜外公姜外婆和周粥拿着蛋糕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追剧。


    姜怀谨带她上了楼，他的房间和湘京的房间没什么区别，姜怀谨开了灯依旧站在那处，示意她往前走，她看见了放在桌上的生日礼物还有一个小蛋糕礼盒。


    他单独给她过生日。


    沈青梨打开了那个生日礼物，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颗青涩的梨子，她摸着那颗小梨子，感觉这颗梨好像有点特别，不过现在不知道特别在哪里，很好看。


    姜怀谨见她看着项链发呆，拿过她手上的项链给她戴上，小梨子贴上她的肌肤带着点冰凉，很快就和身体的温度贴合了。


    “我以为昨天的戒指就是生日礼物了。”


    她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转身抱住他的腰，仰头亲他下巴，他低头啄吻她唇：“不是。”


    “我觉得项链上的梨有点特别。”


    姜怀谨漆黑的瞳仁里染着细碎的笑，吻她眼睛：“这么快就发现了。”


    她想问巧思在哪里，耳边突然响起烟花的声音，窗子亮起缤纷的光，她拉着他往窗外走，院子里摆着很多烟花，都被点燃了，接连在夜色上炸出一簇簇绚丽的花火，如流星般划过天空，炫彩夺目。


    花火在她眼里开放，她被身后的男人拥着，耳边是他低声说的生日快乐，她转身于一片绚丽花火中吻上他的唇。


    -


    因着姜怀谨在榆城只有外公外婆两个长辈，所以沈信鸿从湘京来榆城拜访他们，顺便聊他们的婚事。


    他们的婚期定在立夏；


    五月二十一日。


    婚礼当晚，沈青梨知道了那条项链的巧思，夜色中，温度灼热时，梨子会熟透，发出极具生命力的绿色。


    “姜怀谨，生日快乐。”


    “我爱你。”


    我爱你，异口同声，同时消融于灼热的呼吸中，不知融入谁的呼吸里。


    巴黎的暴雨很大，但天终会变晴。


    湘京的夏天很热，滚烫的热风终将吹散暗恋的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