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裂痕

作品:《克拉达戒

    第十一章


    隔天郑文泰持刀伤人上了新闻。


    热搜上标题写的是:985大学一男生在教学楼持刀伤人。


    标题简短醒目刺激,流量很好,舆论风波也大。


    怕影响学校风评,新闻上热搜晚上,X大领导开了个紧急会议。


    当天X大官号就在网上发了通知。


    郑文泰被处分。


    ……赵忠祥怕她对这个处理结果不满,对她说了开会的部分内容……等网上舆论平息后,郑文泰就会被开除。


    许一寒在此期间不能在网上发表任何和这次事件有关的视频或者图文。


    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到许一寒怀疑郑文泰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位高权重的人。


    学校处理速度太迅速也太快了。


    按平常德性,这事得开会,几小时到几天不等,还有相关公告撰写,各人员配合。


    …至少都两天流程。


    ……严清之也看到了新闻。


    那段时间,严清之每天都给许一寒打电话,来去都是那些说了几百次的车轱辘话:让她出门小心。


    后面严清之又说在家里安全,让她回去住。


    许一寒嫌烦,每次都是含糊说,忙,等有时间再回去。


    但直到周五,许一寒才回了趟家。


    阎清清要她初一初二的笔记。


    她初三,再过八九个月就要中考,马上开始第一轮复习。


    C市秋冬季常年见不到太阳,雾蒙蒙的。


    风呼啦过来,刮得脸疼,轻微的刺痛。


    许一寒扯了下帽子,两手插在羽绒服兜里,到家门口才把手从兜里放出来,掏钥匙。


    屋内看着还是黑漆漆的。


    严清之省钱,就点了一盏灯。


    许一寒把包挂衣架上,低头换鞋时叫了声妈。


    没应声。


    许一寒把帽子挂架上,余光瞄了一眼严清之。


    严清之估计没听到她声音,坐在那儿一个人低头拿筷子夹菜,背稍微苟着。


    筷子和盘子磕碰时清脆一声,头顶的光绷严实了,填满了餐桌,绷得人也跟着发紧。


    “……妈。”许一寒又叫了声,粗嘎的。


    喉里像卡了鱼刺。


    她对她感情也是这样,不管了,鱼刺卡得难受,伸手去拔,碰到了,又扎得生疼。


    “怎么回来了,”严清之抬头,看到她,愣了会儿立马站起来,自顾自去拿碗筷,“没吃饭吧,一起吃。”


    “我回来拿笔记本,”许一寒说,“阎清清要。”


    “……哦,阎之之那个妹妹,”严清之开消毒柜的手停了下,背对着她,没事人一般,“要不要吃饭……还是吃点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明天又得倒。”


    “有联系到谢国庆电话吗?”许一寒坐下来问。


    谢国庆就是许文昌的学生,留学后在A国定居,G的高管。


    “还没有,资料找不到联系方式,”严清之把打好饭的碗和筷子递过去抱怨,“给你爸那些同事和学生打电话过去,我才刚开口,一个个就把电话挂了………这些人,比谁都懂趋利避害。”


    拿郑文泰登录和注册信息要平台同意,许一寒以为会很简单,其实本来也应该很简单,拿到联系方式打个电话的事儿。


    许文昌是人品低劣,但教学和做项目都认真。


    谢国庆出国,许文昌帮了他很多。


    恩师的忙,还是吩咐一句调个资料就完事的小忙。


    几十个上百人,挑挑筛筛,应该会有人同意。


    现在郑文泰定死了有故意伤害未遂,动机就是网暴后,他蓄意报复。


    ……反正都得坐牢,不要这证据影响也不大,就是看能不能多判几年。


    许一寒举起筷子,夹了片苦瓜吃。


    严清之动了几口饭,就没吃了。


    “你多吃点啊。”她看着许一寒。


    许一寒瞧着严清之拿着手机到客厅,拿着个单子,看了会,手指戳了几下屏幕。


    “喂?钱教授?”


    严清之在给许文昌以前同事打电话,估计是为了郑文泰网暴那事儿。


    “……您好您好,我是许文昌教授的妻子。”


    许一寒拿筷子的手一顿。


    严清之一直就有这破毛病。


    逢人就唠叨自己嫁得多好,说许文昌对她有多好。


    乐此不疲。


    “……您还知道95届一班谢国庆的联系方式吗?鸿达那孩子被人网暴了,对方把ai换脸视频发到了外网……”


    许一寒操了声,憋住一股无名火气,提着眼去盯严清之。


    只是打电话,严清之脸上都堆着笑:“听说谢国庆他毕业后到了美国?还在G上班?”


    “是,是,国庆这孩子是争气……”严清之说,“钱老师,您要是有他联系方式就告诉我……实在是麻烦您……”


    “啊,也联系不上,没事没事,这么多年,联系不上也正常……”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严清之挂了电话,叹口气,嘟嘟囔囔地抱怨:“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一群人,以前你爸简直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为了给他在行政岗谋个好职位,又是请客吃饭又是打通关系,现在连这种小事都不帮忙……”


    “……你打电话都是那样说的?”许一寒终于没压住火气,声音大了些,“每个人,都那样说?”


    这话像踩重了严清之尾巴。


    “………你在教育我?”严清之有些难以置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走进房间,高高举着手机,“我这样都是为了谁?!你嫌我上不得台面,丢你脸了?”


    许一寒别过头。


    她深呼吸好几次,这才压住火气:“……没有,妈,我为证据的事着急,话就直白了点。”


    她撂下筷子,笑着问:“你打电话的单子给我看一下。”


    “给你,给你看,你厉害,我看你能想出什么法子。”严清之过去把列的Excel表甩给许一寒。


    许一寒拿了单子挨个问了严清之,许文昌以前和列表上的人关系亲疏。


    “王教授……我和他夫人一块打过麻将,”严清之对许一寒很不高兴,冷着张脸,但提到这些往事她又有几分怀念,不得不昂头梗着脖子,“他夫人热情,打麻将时经常带些年轻人喜欢的茶点,你应该也有印象……你和她儿子在一起玩过,那孩子把你拖拉机拆了,你还揍了他一顿……”


    ……就是牌友。


    还是近十来年没联系过的牌友。


    “好,”许一寒在单子上迅速划了个叉,笔头指着名单上下一个人,“这个叫周广的呢?”


    “哦,他是你爸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总是给你爸带茅台,现在屋里都还放着……”


    许一寒问了严清之很久,最后敲定了5个人。


    有个是退了休的老教授,也姓王。


    算是许文昌进C大入职后的恩师,人风趣和善,和学生关系一向很好。


    “……你先给他打电话,”许一寒实在担心严清之不会说话,简直事无巨细地吩咐,“……打电话别说自己是求人办事,也别提多提许文……爸,等他问了你再说。”


    现在谁提到许文昌不是避如蛇蝎。


    也就严清之自己才相信她口里那些自欺欺人的鬼话。


    “……你只说姥姥老了生了病,你想到王教授以前对……爸的照顾,王教授又只比姥姥小个几岁,实在担心他身体才打电话询问,聊一阵把话题拐聊到小辈就业上,再提及谢国庆。”


    “如果他问我,你再提网暴的事,但只是笼统点一下。”


    近十来年没联系,许一寒也不清楚这老教授和学生关系怎么样。


    “……重点问他和谢国庆有没有联系,有联系明天就把礼品和养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过去。”许一寒口干,倒了杯水喝,“没联系也关切一阵,但不用登门拜访。”


    “知道,”严清之站得笔直,下巴微微抬起,“我是你妈,你说这些我还不知道?”


    “是,你一向聪明。”许一寒懒得和她争是非对错,随便应和了句,低头夹了团米饭,继续吃饭。


    严清之听到她的话后愣了下。


    “妈,”许一寒问,“怎么了?”


    严清之笑了声:“……没事,年龄大了,吹点风都容易揉眼睛。”


    许一寒余光瞧向窗户。


    紧闭着。


    严清之坐在沙发上,也不开灯,就弓着背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了,我给你买了条裙子,你试试这条裙子。”隔了半晌,严清之突然起来,走进卧室拿出条裙子,“冬天的,很暖和,之前在店里看到就觉得适合你,你个子高,穿着肯定好看。”


    “你放沙发上吧,我吃完饭再试。”许一寒拿起筷子夹了块白菜塞嘴里。


    “……你这个月记得去监狱看看你爸,”严清之拿着裙子折了几折,搭椅背上,“我真怕他把留的钱全转给那两个亲戚。”


    许一寒说:“……知道了。”


    “…………我和你爸是同校同学。”严清之说到这,大概觉得许一寒不信,又或许觉得自己说出来这些觉得羞愧,沉默一阵,“………………你去趟监狱,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当是为我。”严清之说,“就当是为了我。”


    --


    “转过身。”警察拿着金属探测器。


    周一,监狱。


    许一寒抬起手。


    到探监室这段路监狱里灯总是开得很亮堂,亮得晃眼。


    许文昌家暴。


    严清之高傲,要使长辈架子,被打了,从来不在她跟前闹。


    但许文昌会。


    “你没看到你妈刚刚的样子……”许文昌说着摘下眼镜,苦笑似的,眼里流出点水。


    每次,他良心不安时,就习惯摘眼镜。


    每次,他打了严清之,就会向许一寒寻求安慰。


    “……明明好好和她说话,她一直大叫嚷嚷,你没闻到,她嘴里一股口水的臭味,血盆大口啊,又臭又腥……你爸倒霉,居然瘫上个这种老婆。”


    “还好我有你,”许文昌说,“鸿达,我唯一庆幸的是,你妈生下了你……还好我有你。”


    很久……至少小学到初二那段时间,许一寒以为严清之精神有问题。


    严清之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甚至经常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直到后面初三,她才发现许文昌打人。


    ……东窗事发,许文昌以为严清之把证据给了那些人,当着她的面殴打严清之。


    事后他又哭出来,眼里还是包着点水。


    ……或许她以前隐约知道许文昌是怎样的人,但那会儿许文昌说什么,她信什么。


    “………好了,”没一会儿安检完,警察说,“去登记吧。”


    “好,”许一寒扯过神,说,“……谢谢。”


    登记完,警察带她去探监室。


    从严清之说许文昌找律师把财产转给她那两个堂兄堂弟开始,许一寒就有些疑窦。


    许文昌不是老一辈那样传统封建的人,何况许文昌自私,他没必要转移财产。


    就算是为了自己养老,许文昌也没必要转移财产。亲手养大的孩子和偶尔聚会才看到的小辈养老会有很大区别。


    但严清之提过很多次。


    许文昌坐在玻璃对面,蓝白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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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狱服穿得一丝不苟,眼镜托着光。


    他看到她,微笑着,意料之中似的。


    他和严清之说要转移财产就是想引她过来探监。


    许一寒脾气大,还倔,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是她爸,他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


    许文昌笑:“你放心,我的就是你的,财产继承权不会给别人………鸿达,你长大了。”


    “最近怎么样?严清之说你做了个游戏。”他问。


    “…………很忙,忙着兼职、考研、做游戏,”许一寒摇头,“……上个月有人盗了我初中照片换到黄片上,又贴了你的个人信息和犯的事,最近也在忙起诉。”


    “有没有找律师?”


    “律师费太贵,求同学帮忙找了法律援助。”


    许文昌沉默了会儿:“………我对不起你。”


    许文昌入狱那会儿正好卡在了许一寒考少年班的节点。


    两次笔试都很顺利。


    但到了面试,许文昌引起的舆论风波太大,她没去。


    许一寒笑笑:“……还记得吗?你上次也这样说,转头因为言论过激终止了探监。”


    “………创业资金的事你不用着急。”许文昌偏头转了话题,“我会帮你。”


    “但有条件。”许文昌说。


    “什么?”


    “你每个月到这来一次,”许文昌看着她,强调了次,“不是你妈来,你过来……我给你投钱,需要了解你具体在干什么。”


    许一寒还没说什么,许文昌又开了口。


    “……我和严清之离婚时,考虑到你高中大学的学费生活费,给了她张五十万的卡,”许文昌说,“8月份她来见我,说你生活费不够,在做兼职,又向我要钱。”


    “我跟她说要你来见我才会给她钱,”他说,“严清之是用和我划清关系为借口才劝动你来见我的吧。”


    “当年的事,是我的错,”许文昌说,“我后悔了,现在也在接受处罚。”


    许一寒手动了下,问:“所以我就该和你冰释前嫌既往不咎吗?”


    “许鸿达,你可以恨我,怨我,”许文昌知道许一寒动了心,“但你也别以为严清之就是真心对你。”


    “上个月我以财产继承为由,托人查了严清之在银行的资产,你去趟横溪街赢汇事务所,找陈律师,问严清之卡里有多少钱。”


    “许鸿达,你长大了,可你还太年轻。”


    --


    “好好学习。”


    路陈驰把着方向盘:“别整天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


    “哦,”路珠明敷衍地说,从车上蹦下去,“知道了,哥。”


    “晚上爸爸会叫司机接我回家,”路珠明说,“你可以不用来接我了。”


    “行,”路陈驰说着倒车,“我回去了,你放学后注意安全。”


    隔车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他拿起手机瞥了眼消息。


    是他给许一寒找的法律援助律师。


    说他对这次案件分析得很好,没什么问题。


    郑文泰也找了律师,他这次笔录直接承认了他在网上做的事儿。


    郑文泰说他持刀蓄意伤人起因是许一寒打他。警察在他一再坚持下,查了相关街道监控,一无所获。


    同时,这次案件涉嫌危害公共安全,当时在场不少人以及郑文泰室友和同班同学都去做了笔录。


    同样因为郑文泰方一再坚持,警方也查了许一寒初高中就读学校,也询问过学校老师和同学。


    虽然两人曾在同一所中学、大学读书,但许一寒确实不认识郑文泰。


    ……因这事,警方觉得郑文泰是在笔录时故意骗人。


    单论郑文泰这次持刀伤人,算是故意伤害未遂,笔录时欺诈、认罪态度低,同时涉嫌危害公共安全和引起舆论恐慌、涉嫌报复社会型犯罪,都大概率会从重处罚。


    他主动网暴许一寒,因这次故意伤人未遂,侮辱诽谤的自诉案也会从重处罚。


    按C市最近几年网暴案件和故意伤人未遂案的判处,如果一切顺利,路陈驰估计量刑期间集中在2到3年,但具体要看法院怎么判。


    而且还有些影响刑期判决的事……郑文泰很可能有精神疾病。


    路陈驰不清楚他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郑文泰持刀伤人案证据链上也还有些不足。


    上次笔录警方侧重对网暴的了解,网暴和郑文泰持刀伤人时隔两月,持刀伤人没有明显动机……


    动机证据这块估计还需要许一寒提交些东西。


    路陈驰点开许一寒的聊天框,让许一寒准备好相关通话记录录音,和赵忠祥让她协商的聊天记录。


    消息还没发过去,手机上弹出条营销号的新闻。


    漏出的图片有路黎阳。


    路陈驰手抖了下,手背点到了手机。


    眼睛上黏了只蛆虫似的,一阵恶心。


    他偏过头。


    花坛里灌丛叶子上爬了只螽斯,眨眼又散了。


    路陈驰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喂?”手里里传出道声音。


    路陈驰回神,转头删了弹出来的消息,才发现误触了视频电话。


    许一寒问:“材料出了问题?”


    “手滑点错了。”路陈驰看到她背后公交车路牌,“……在连昌路等车?”


    连昌路九号,香黄区出名的监狱。


    “……嗯,”许一寒斜眼瞄到身后的路牌,把镜头切换成了后置,对着底下沥青路,“想不想出来喝酒?”


    “行啊。”路陈驰把手机搁支架上想。


    反正他今天也没啥事。


    “我过来接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