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纾迟迟没吭声，梁益舟问她怎么不说话。


    “我在反省自己，争取下不为例。”


    梁益舟低哼了一声。


    秦纾听着那边挺安静，又估摸着回程的时间，便问：“你到家了吗？”


    “刚到。”


    “哦。”


    两边都陷入了沉默，却没有人主动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微弱电流声，以及不细听就难以捕捉的呼吸，一种奇异的安宁在静默中弥漫开来。


    秦纾等了一会儿，直到墙上钟表的秒针慢悠悠走了一圈，她才开口：“那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无人回应。


    秦纾试探的喊了句：“梁益舟？”


    对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愣住：“你在干嘛？”


    “脱衣服。”


    秦纾：……


    果然不能把人想的太正经。


    -


    年后秦纾收到程启仁助理的信息，说他下周来北城，约个时间谈合同的事。秦纾回复完又给陈嘉打了个电话，让她来家里一趟，有重要的事要说。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我怕你听完，还是会杀到我家里来，索性一次到位。”


    半小时后，陈嘉按响了门铃。


    秦纾诧异：“你从公司来的？没违章超速吧？”


    陈嘉站在门口，怨念的望着她：“赶紧说你重要的事。”


    秦纾让她先换鞋进来，又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选择先听坏消息。”陈嘉的语气冷幽幽。


    秦纾摊摊手：“可惜没有坏消息，只有好消息，程启仁要找我拍电影。”


    陈嘉的反应在秦纾的意料之中，甚至要更夸张一些。


    程启仁有部新电影在筹备中在圈内早有一些风声，时隔多年再次出山，无论是演员还是投资方都很眼馋。但他的影片向来是原创剧本，立项的简介也是几句让人读着云里雾里的话，故事背景角色年纪一概不知，艺人即便想争取也无从下手。


    但陈嘉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香饽饽，秦纾还能幸运的啃上一口。


    陈嘉压住兴奋，冷静下来问：“他怎么找上你的？”


    秦纾便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包括请他吃饭的事。


    陈嘉听后抱着胳膊，斜睨着她：“行啊秦纾，独自行动，以后不需要我这个经纪人了是吗？”


    秦纾故作委屈：“我这不是怕事情没成，大家都空欢喜一场嘛。”


    陈嘉立刻心软，她伸手揉了把秦纾白净的脸蛋：“听说他酒量不错挺能喝的，你怎么应付的？”


    “还好，我没怎么喝，老师也在，我就是做个陪。”


    陈嘉又问：“说合同什么时候签了吗？”


    “下周他助理来北城，还有制片方的人，再约个时间详谈。”


    “你真是我的大宝贝，爱死你了。”陈嘉激动的想要亲她一口，秦纾嫌弃的推开她的脑袋。


    陈嘉掏出手机，打开工作群，嘴里念叨着：“我现在通知她们开个线上会议，然后让公司合作的几个营销号晚上放点模糊的消息出去，这样既能让粉丝高兴一下，又能引来品牌商买你的股。”


    秦纾见她火急火燎的样子，说：“不至于吧。”


    “我们要占领这个先机，这电影班底咱们目前什么都不清楚，也不确定有没有同龄女演员，如果有的话，让她先放出了这个消息我们就失去了先机。就算程启仁这次用的是全年轻演员的阵容，也得让大家认为你是第一个确认的，懂吗？”


    秦纾确实不懂，但她懂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陈嘉是个非常有能力且很称职的经纪人，她很相信她。


    会议结束时，陈嘉看了眼表已经快到饭点，便提议晚上出去吃火锅庆祝一下，其他几个工作人员直接从公司出发，他们在餐厅汇合。


    这火锅店与寻常火锅店不太一样，装潢精致，环境清雅，更像一家静谧的茶室。秦纾跟着陈嘉穿过幽静的长廊往包间走。


    转角处，一对男女在暖色调的光线下相对而立，氛围缱绻，女人眉心拢在一起，嘴唇微动。


    陈嘉瞥了眼，等走远了才道：“破镜重圆的戏码，在火锅店上演一点都不浪漫，还容易沾上一身底料味儿。”


    “你怎么看出的破镜重圆？”


    “亏你还是个演员，正常人谁会含情脉脉的盯着对方说好久不见。”


    她倒没注意两人的眼神，不过秦纾好奇：“不说好久不见，那该说什么？”


    陈嘉投来个鄙视她的眼色：“当然是最近在哪儿发财？结婚了没有啊？你怎么又变漂亮了！”


    秦纾被她逗笑，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她们离得近先到，等其他人都到齐后，陈嘉对着众人大方说：“今天我请客公司报销，都敞开了点啊。”说完她便捧着手机，视线牢牢黏在屏幕上，手指来回敲动打着字。


    秦纾起初以为她在处理工作上的事，可看着她脸上时不时上扬的嘴角，她就不理解了，跟甲方沟通会笑的这么荡漾吗？


    “你怎么一直拿着手机，有这么忙？”


    “嘉姐最近新交了个男朋友，是体大的学生，正处于热恋中呢。”一个知情的运营同事说。


    “什么热恋，充其量算个闲余时间的消遣。”陈嘉抬起头，严肃纠正道，说完又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秦纾注意到她的动作：“这是应付好难缠的小男友了。”


    “现在大学生精力真旺盛，开了话头就能聊个没完没了。”陈嘉不由感叹，她早已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平时工作忙，对方能在需要时给她提供情绪价值，解决生理需求，不涉及太重的感情是最好的。


    秦纾竖了大拇指表示佩服：“大家都要向嘉姐学习，男朋友一任比一任年轻。”


    陈嘉翻了个白眼：“我过完年都35了，再个找比自己大的，我都怕他再过个几年要长老年斑了。”


    秦纾失笑，又郑重拍拍她肩膀，笑着说：“反正记得别违法就行。”


    陈嘉打了她一下：“去你的。”


    第二天上午秦纾还要跟陈嘉一起去恒兴签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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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合同，吃完饭就早早散了场。


    其实这种续约她签完再派人送过去就行，但陈嘉的意思是上次那事他们这边做的有失妥当，所以这次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合同内容法务都提前核对过，流程走得很快。几人又在会议室闲聊了些有的没的，不到一个小时就完了事。


    曲柯亲自出来送她们下楼去停车场。


    电梯到达所在楼层，门向两侧滑开，厢内，梁益舟的身影赫然立在中央，他身姿笔挺，深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


    曲柯一怔，意识到可能是高层专用电梯在维修，他点了下头问好：“梁总，我们等下一趟。”


    “进来吧。”梁益舟语调平淡。


    领导都发话了，再拒绝那是不给领导面子，曲柯抬手示意秦纾先。


    梁益舟在秦纾进来时往旁边让了几步，秦纾只能往里走，站定在他的身边。


    近乎并肩的距离，秦纾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木质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空间并不狭小，但她却好似感觉到他的西装面料偶尔擦过她手臂外套的细微摩擦感，还有落在身上的那抹强势的目光，她抬眼，恰好对上梁益舟戏谑的眼神，秦纾反常的勾唇回了个笑。


    电梯下行，秦纾盯着屏幕上变动的数字出神，这种在别人背后装陌生人的体验，其实有几分让人上瘾。


    从恒兴离开，陈嘉开车送她回家，路上她忽然说：“上次在海城隔得远看不清，这回离得近，发现这人外形真够优越的。”


    秦纾知道她说的谁，没应话。


    “听说梁益舟早年是被赶出梁家的，也有人说是因为他母亲主动放弃了梁家的家业，后来恒兴一把手去世后，老董事长迫不得已才把他找了回来，更有玄乎的说他爸的离世跟他有关。”


    秦纾怔愣一瞬，状不经意地问：“你都是在哪儿知道的这些？”


    “前几年吧，应该是梁益舟刚回国就职恒兴的时候，有次跟着几个领导去应酬，局上有个大佬，聊起这事，然后就八卦起来，说恒兴要变天了。不过饭局上的酒话，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传来传去也就变味了，谣言不都是这么出来的。”


    陈嘉又继续感慨：“他还挺有本事，短短几年就能在恒兴这么大的企业里立足，之前管理层可都是他爷爷他爸他爸他姑姑的人，不容易啊。”


    秦纾兴致缺缺的玩着包上的挂饰，轻声说：“你不是最讨厌资本家身上的铜臭味，还同情起来了？”


    “这怎么是同情，是欣赏，见惯了富家子弟的纨绔作风，有能力有手腕有事业心的富三代简直是清流好吗？”


    “而且他条件这么顶也没什么绯闻，你是不了解那些甲方公司老板仗着几个臭钱有多喜欢勾搭女明星，我出去应酬见得多了。这么看梁益舟也算洁身自好了，你说是吧？”


    秦纾再次装死。


    陈嘉侧头看她一眼：“跟你说话呢。”


    秦纾好半晌憋出一句：“我觉得私下议论甲方不道德。”


    陈嘉觉得她脑子兴许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