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纾在江城有个杂志拍摄。


    行李前一天基本都收拾得都差不多了，次日上午张馨过来接她。


    秦纾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神色怪异。陈嘉瞧了眼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好闲，我拍个杂志你也跟着？”


    “少自作多情，我就送你到机场，路上说点事。约了个朋友在机场回程附近的一家餐厅，司机正好带我过去。”


    几人收拾完毕，陈嘉拉开门，外边站着个年轻男人，抬着手，悬在半空，像是正准备敲门。


    “你要出去吗？”陆行简目光越过前面两人，直接投向了站在最后的秦纾。


    秦纾刚想说话，有人率先开了口。


    “那个，我跟张馨去车上等你，你完事了直接去地库就行哈。”陈嘉说完用眼神示意张馨把行李箱赶紧搬出来。


    陆行简侧过身，先让她们出去。


    电梯就停在本层，几秒后走廊重新恢复安静，只留下了轮子摩擦在地面的短促回音。


    秦纾合上门问：“有事吗？”语气礼貌，细听却有几分不耐烦。


    陆行简唇角动了动：“上周有天夜里我看见一辆车送你回家，后来让朋友根据车牌号查到了车主是谁。”


    秦纾微怔，她声调蓦地抬高：“你有病吧，三天两头往我家跑。”


    陆行简忽略秦纾的怒意：“据我所知你和恒兴有商务合作，但应该不至于要谈到后半夜，还要甲方送你回来。”他停了会儿补充道，“你工作上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没必要…”


    潜规则三个字他没好说出口。


    秦纾觉得实在可笑，她仰起脸，眼神讽刺：“当初我拿着你跟姜今仪抱在一起的照片去质问你，你怎么回我的来着？你说事实并不是我臆想的那样子的。最真实的证据摆在你面前，你都能狡辩。现在我仅仅从一个车主是男人的车上下来，你就怀疑我们关系匪浅，真不知道该说你双标，还是思想肮脏。这么看，你跟那些网上造谣女性私生活的垃圾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陆行简额角抽动，狠狠震住，眸光有短暂的失焦。几秒后又冷静下来：“梁益舟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你能招惹的，你知不知道……”


    秦纾打断他：“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跟我这些话？先不说我跟他有没有什么关系，就是有了又关你什么事？”


    陆行简没吭声，眼底忽地溢出一抹自嘲。


    “不要去打扰我爸妈了，如果你不在意我把事实告诉他们的话。”秦纾又添了句，“也别来烦我，再有下次我会报警。”说完越过他按了电梯。


    商务车就停在电梯出口处。秦纾上了车先拿起随行包里的保温杯，刚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这会儿口渴得很。


    她喝完水，扫了眼四周八卦的眼神：“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两人异口同声：“他是谁？”


    “前男友。”秦纾声调淡淡，大方承认。


    这点两人基本猜到了，没有太诧异。


    陈嘉则挑了挑眉，打趣道：“小伙长得不错哦。你俩看上去还挺般配。”


    最主要那男人明显对秦纾余情未了。她很好奇：“你俩是因为什么分手的，你进娱乐圈，异地，还是其他什么？”


    “他劈腿。”


    陈嘉半天没回过神，她怒骂了句，又迅速纠正刚才的话：“其实你俩一点儿都不配，他身高不够高，身材也不够好，仔细回想长相也一般，真是渣男知人知面不知心。”


    秦纾无语，余光瞄见张馨表情依旧僵硬，笑问：“有这么惊讶吗？”


    “不是，我就是觉得秦姐这么漂亮这么优秀，他竟然还会背叛你，那对方得是什么样的人啊。”


    秦纾摇头：“跟对方是谁没关系。”


    陆行简属于以被动出轨开始，再以主动结束。


    当初一个申市的官员因受贿被纪检立案调查，陆行简他爸涉嫌行贿，在申市出差的途中被带走留置的。


    人不在北城，就是想找关系都没有头绪。接连两个月，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就在陆行简一筹莫展时，对他倾慕许久的姜今仪出现了，她父亲是申市的二把手。


    姜今仪似乎是为陆行简量身打造的雪中送炭。


    秦纾大四就陆续接了一些通告，她不知晓的是，她在外地的期间，陆行简跟姜今仪在日日约会。


    回北城后，他们有好几次吃饭到一半，陆行简都被人一个电话给叫走。


    起初她以为是工作上的事，那时陆行简刚毕业一年，和朋友倒腾了个小公司，他想创业历练后再回家里的公司。


    再过后次数越来越多，陆行简甚至要背着自己接电话。秦纾控制不住怀疑，便直白的问了陆行简。


    或许她太有自信，也同样对陆行简有足够的信心。毕竟陆行简对她的感情她能感知得到。最终陆行简几句话就成功打消了她的疑心。


    事情公开是某天秦纾收到一张照片，一张陆行简和姜今仪搂在一起的照片。


    她拿着照片去找陆行简当面质问时，对方还在找理由辩解，直到秦纾嘴里说出分手二字时，陆行简才没办法道出前因后果。


    秦纾那时思考过，如果陆行简最初就坦白，她或许不会怪他，可能还会理解他，对于大部人来讲，交往一年多的恋人自然没有家人重要。


    可秦纾接受不了被隐瞒，一段健康的关系在一方隐瞒时就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更可恨的陆行简两边来回应付，一边是舍不得，一边是不得不。他以为拖着就能消停，可一旦跨出那一步，决定权就不在他手里，怎么会轻易收场。


    妄想两全。却很难。


    更何况只要做了就肯定会有被发现的那天。


    初恋以失败告终，她深受打击，只能把自己全身心沉浸到工作之中，试图从糟糕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再之后，她听说陆行简和姜今仪一起去了国外。


    秦纾说完，陈嘉深深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感慨万分。”


    秦纾反而没太多感觉，从陆行简决定隐瞒，就说明他们不是一路人。不因为这件事分手，未来也会有其他的原因。


    她瞥了眼车窗外标有航站楼的指示牌：“你不是说跟我有事讲？这都快到机场了，再不说我就得走了。”


    “哦对，剧组杀青宴那天你们跟东盛的老板是不是聊得不错？”


    秦纾怔愣：“什么意思？”


    “前几天宁在琛的助理主动联系我，还把《追影》的项目资料发我了，问我们这边有没有意向。这个片子是东盛今年的重点项目，筹备了快两年。但那角色是个四十岁的单亲妈妈，你不太适合，我就帮你回了。”


    秦纾眼眸微动：“你怎么回的？”


    陈嘉耸耸肩：“就实话实说啊，然后期待下次有机会合作呗。不过吧…”


    “不过什么？”


    “总觉得对方也就是走个流程，没多希望你去演，我一婉拒，他立马给我回个好的。”


    秦纾心思百转千回，她故作轻松的笑笑：“我又不是什么大满贯影后，还指望人人都首选我呢。”


    陈嘉抛来了媚眼：“那不是迟早的事。”


    秦纾乐了：“借您吉言。”


    这次杂志拍摄是秦纾代言的一个奢侈品牌推封。


    品牌新发布的早春秀款，风格偏朋克摇滚。秦纾的造型也做了相匹配的酷炫风，浓重的烟熏妆。


    化妆师给她边打底边夸：“皮肤真好，平时怎么保养的啊。”


    秦纾嘴里吐出来三个字，是她代言的护肤品品牌名。


    造型师一听，开玩笑道：“姐姐咱能不能真诚点。”这个品牌秦纾从出道就代言了，曾经有一支广告片很出圈，挺多人都知道。


    “我很真诚啊。”秦纾说的是实话，除了定期的皮肤护理，她护肤程序比较简单，品牌本身就所属高端护肤系列，再加上她作息比较健康，除非在剧组迫不得已，否则很少熬夜。油炸甜食又很少碰，皮肤不好才奇怪吧。


    化妆师竖了个拇指：“不仅真诚，还特别称职。”


    因为要更换多种造型，到第三天下午才完全结束拍摄。


    拍完秦纾在电脑前看成片，摄影师跟秦纾合作过很多次，两人说话也没那么见外。


    摄影师手指滑动着笔记本的触控，感叹：“每张都好看，可惜封面只能选一张。”话未落又啧了一声：“真是受不了，镜头怎么这么青睐你啊。”


    秦纾弯了弯嘴角，说了句：“那也不看看是谁的镜头。”


    “天哪，更受不了了，长得漂亮嘴还甜。”


    她们最后定了五张备选，然后再由主编拍板。


    晚上又和品牌的几个对接方吃饭，回到下榻的酒店快十点。秦纾刚披上浴袍，就接到陈嘉的电话。


    “下周四你没安排吧？”


    秦纾开了免提，站在镜子前抹护发精油：“目前没有，怎么了？”


    “恒兴需要你去总部拍个宣传片，正好代言快到期了，对方的意思是那天就把续约合同一道签了。”


    秦纾擦头发的手顿住。


    听筒那头没了响，陈嘉喂了好几声：“能听见吗？”


    秦纾应声：“能，那个代言的事，我…不打算跟恒兴续约了。”


    “为什么？”陈嘉反应过来：“是因为你和星合的经纪合约吗，这个你放心，经纪约和商务约是独立的，互不干涉，公司也有对应的合同条款。”


    “不是。”


    陈嘉不解：“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原因显然说不出来。她想了想：“我妈之前给我找了个大师，跟我说今年流连不利，需要远离含水属性的东西。”


    “恒兴跟水有什么关系吗？”


    秦纾一通胡扯道：“恒兴名字里就有水的意思吧，而且他们创始人姓梁，也带着水啊。更玄乎的我上次去海城他们的酒店还碰见了鬼。”


    陈嘉：“我感觉你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秦纾当没听见：“这个代言续约涉及到你提成的那部分我可以私下补给你，你看上的那款灰色Kelly不是一直等不到吗，我前阵子托朋友配到货了，等回北城拿给你，算是补偿。”


    陈嘉沉默片刻，悠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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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你是认真的？”


    秦纾疑惑：“我哪里看上去不够认真？”


    “我怎么会摊上你这样的艺人啊！！！”


    秦纾哼了声：“我这种有演技有粉丝有资源还不谈恋爱没绯闻的明星在你手下，你就烧高香吧。”


    陈嘉愤怒挂了电话。


    秦纾按灭了屏幕，抬眼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身材紧致，五官精巧，沐浴后双颊还有未褪去的绯红，是水汽蒸腾后的余温，唇色红润，更衬得肤白胜雪。


    足够漂亮，可漂亮女人太多了。


    宁在琛的举动绝非偶然。


    唯有从根源上切断，才不会任由它肆意发展。


    陈嘉第二天给了恒兴回复，第三天收到恒兴市场部经理的来电。


    准备好话术，陈嘉呼出口气，接通：“你好，曲经理。”


    “你好，我听小刘说你们这边不打算续约？”


    “是的，曲经理。”


    曲柯试探问：“是业内有同类型竞品找了你们，给的待遇比恒兴更好？”


    “绝对没有。”陈嘉义正言辞的否认，秉持着多说多错，决不能得罪人的态度。


    对方安静几秒道：“过去两年双方合作很愉快，秦纾也是我们非常看好的演员，大家的目的是共赢，你说对吧。”


    “是的是的，您说的没错。”陈嘉一味的奉承。


    “我们部门管理层上午也开了个内部组会，商议决定续约合同的代言费提高10%，或者你们有什么其他要求可以直接提，我们会认真考虑。”


    饶是陈嘉平时嘴皮子溜得不行，这种时候都无言以对词穷了。总不能说我家艺人就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傻子吧。


    她现在恨不得把秦纾拽过来，什么远离水，她看这人脑袋里进满了水，自己的首要任务是把秦纾脑子里的水全部倒掉。


    陈嘉硬着头皮咬着牙答：“确实很抱歉，是一些不方便告知的私人原因，希望您能理解。”


    “那好吧，真是太遗憾了。”曲珂挂了电话后，琢磨了几秒，打开微信通讯录找到某个联系人，敲了几个字发过去：[中午有空没？有点事要问你。]


    恒兴员工餐厅


    曲柯说完，对坐在对面的萧凡说：“你女朋友不是秦纾的忠实粉丝吗，回头帮我打听下她们粉丝群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萧凡笑着回：“你也太高看粉丝了，粉丝还能知道这个？”


    曲柯面带鄙视：“是你太低估粉丝了，再说我只是让你问问，也没指望你给我带回来什么准信儿。”


    对于艺人来说，代言互联网产品软件是非常好的选择，合同里的要求最多就是几个宣传片和偶尔录个口播，粉丝没有销量压力，也没有直播站台活动。正因如此，曲柯才百思不得其解。


    萧凡和曲柯是大学同学，前年在公司年会上偶然认出了对方。不过恒兴的领导层几方派系明显，萧凡的职位又相对敏感，所以他们平时很少聊工作上的事。


    在发现梁益舟和秦纾关系并不普通时，萧凡打着女朋友是秦纾影迷的名义，主动找上了曲柯。


    掌握所有一手的消息，做好万全准备，然后就能获得在老板面前邀功的机会。


    这不就来了吗？


    “我们领导都同意把预算提高了，而且我暗中打听了下，并没有竞品找她。”曲柯一个人在那继续碎碎念。


    萧凡似不在意的调侃：“那就换人呗，又不是非她不可。你别忘了你可是甲方爸爸，能不能有点甲方的样子，哪有甲方求着乙方续约的。简直丢我们甲方的脸。”


    曲柯摆摆手：“哎，你不懂。”


    市场找代言人的方式大多都是通过广告公司，但是恒兴有自己独立的广告考核部门。


    秦纾是当时选了挺久才敲定的，形象好气质佳，又没有负面新闻，科班毕业的电影演员，年纪轻经影后在手，前途无限，是不可多得的最佳人选。并且自她代言后，内部各项数据都显示很不错，一直呈现上涨的趋势。领导很满意。


    简而言之，她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乙方。


    若重新找一个人，所有的风险评估都需要重新审查，项目前期筹划资料和艺人对接都要从头开始做，费时又费力，最终成本核算估计比续约要高得多。


    再往坏了想，假如新换的艺人犯了什么错，自然对恒兴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到时候挨上头批评不用说，他们整个部门的年终绩效考核都要完蛋。


    维持现状是所有打工人应该坚持的基本原则。


    “她经纪人跟我解释是私人原因，但是我想不通能有什么私人原因，难不成是算命的说她跟我们恒兴八字不合？”


    萧凡愣了愣，随即点头跟着附和：“很有可能。”


    可不就是八字不合，当然也有可能是八字太合了。


    曲柯拧着眉骂道：“跟你说正经的呢。”


    萧凡讪笑几声，喝了口橙汁，他吃完了，端起餐盘要离开。


    曲柯在他走前又叮嘱了句：“别忘了帮我问你女朋友啊。”


    萧凡心想，这事问女朋友白搭，找找上司大概率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