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正在乎的是威信。


    试想一下，能把一个副院长级别的政敌拿下，


    那他的威信将达到一个新高度。


    在严柳系内部，那些原本持观望、怀疑态度的人，


    恐怕会纷纷转为敬佩与信服。


    刚当上汉东省掌就能扳倒一位副院长，


    还是靠自己的力量做到的，


    届时，没人再敢小看高育良。


    对他掌控严柳派，乃至整个汉大帮，


    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起来说话吧……”高育良语气也缓了下来。


    “老师，您先听我说完。”


    祁同伟以为老师还有些不高兴，立刻想继续说下去。


    “先起来。”


    “跪着成何体统。”


    高育良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祁同伟身边将他扶起，


    又让他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


    “谢谢老师……”祁同伟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他知道，老师已经差不多接受自己了。


    至于是不是彻底原谅，还得看接下来的表现。


    祁同伟起身走到门口的鞋柜旁，从鞋柜边拿起带来的包，


    从包里取出一沓厚厚的档案袋，


    又从身上拿出一个装有U盘的金属盒子。


    高育良夫妇看着茶几上的文件和盒子，


    已经大致猜到里面是什么内容。


    “老师，师母……”祁同伟站起身，神情懊悔地开始自述。


    “我这次来，是想向您坦白一切。”


    “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思，


    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特别是对老师您，辜负了您的期望，


    您曾多次给我机会，我却没有好好把握。”


    “上次您让我处理掉老家那些亲戚，


    我按照您的意思，该处理的都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也算是亡羊补牢。”


    高育良听后微微点头，说道：“能意识到问题，说明你还有希望。


    你那些亲戚是怎么处理的？”


    “不合格的全部清除出去，


    其中涉及违法的行为，也已经全部控制起来。”


    “至于那些曾经帮过我的人，


    我已经安排他们进了山水集团工作。”


    祁同伟没有隐瞒，将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如实汇报。


    “不错……”高育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资料是我整理出来的。”


    高育良没有多言，接过祁同伟递来的材料，一页页翻阅起来，


    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他预料到祁同伟会被牵连进去，


    但没想到已经深陷其中。


    不过，这样也好。


    祁同伟还真是个值得肯定的同志。


    为了打入山水团伙内部，


    不惜放下身份，忍受屈辱，


    只为获取关键证据。


    这确实是个值得肯定的同志。


    这些资料对高育良而言也极具价值，


    甚至是极其关键。


    资料中详细记录了


    山水集团如何侵吞国家资产，


    如何骗取正府补贴等种种行为。


    可以说，


    山水集团的问题已经基本定性了。


    该团伙，正是由赵瑞龙主导的商业集团。


    赵瑞龙仰仗父亲手中的权力，


    最终酿成大祸，


    给帝国带来了严重的经济损失，


    也给汉东地区的民众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副院长赵立春虽未直接参与，


    却也因家教不严、对子女疏于管教，


    间接给帝国留下了难以抹去的伤痕。


    高育良神色平静地合上手中的文件，


    靠在沙发上，闭目沉思着前世的记忆。


    而站在他对面的祁同伟，则内心焦躁不安，


    不时偷偷瞄一眼老师，尤其当他发现老师正闭目养神时，


    心中更是一阵不安。


    此刻，高育良正回想着前世祁同伟所涉及的罪行，


    列出的罪状足足有十八条。


    坐在沙发上的祁同伟忐忑地望着老师，


    当看到高育良睁开眼睛的瞬间，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心跳也随之加快。


    高育良将手中的资料往桌上一放，


    那沉闷的声响，仿佛敲在祁同伟心上一般。


    只见他端起茶杯，缓缓地抿了一口。


    “第一件事，你要处理那个私生子的问题。”


    “高小琴有没有结婚？”


    “没……还没。”


    祁同伟立刻紧张地回答。


    这个私生子，就是他与高小琴所生的儿子。


    （原著中祁同伟与高小琴育有一子，由高小凤代为抚养）


    孩子一直由高小凤照顾，生活在港岛。


    由于梁璐无法生育，


    这个孩子便成了他唯一的血脉寄托。


    但因岳父仍在世，


    他不敢将孩子带回身边，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让高小琴尽快解决婚姻问题。”


    这样一来，孩子的事情迟早会暴露出来。


    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高小琴结婚，


    至于和谁结婚，高育良并不关心，


    只要不影响到祁同伟即可。


    “是……”祁同伟连忙应下。


    这事对他而言并不难办，


    随便找个人和高小琴去登记就可以了。


    “第二，稳住高小琴。”


    “老师，小琴也打算举报赵瑞龙。”


    “嗯……”高育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最好不过。


    “高小琴名下资产有多少？”


    “几十个亿。”


    “舍得吗？”高育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这笔巨额财富，


    他心里清楚，其实属于谁。


    现在关键就看祁同伟是否愿意交出来。


    若愿意，高小琴可减几年刑期；


    若不舍得，那高小琴恐怕要在牢里待上好几年了。


    高小琴的问题属于经济犯罪，


    而经济犯罪最重要的处理方式就是罚款。


    只要能缴纳足够的罚款，


    再配合主动举报、立功表现，


    虽然免不了坐牢，但刑期可以大大缩短。


    “老师……”


    “您的意思是？”


    祁同伟一时拿不准老师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


    这些钱全交出去也没关系。


    祁同伟现在也看明白了，


    钱再多又如何？


    只要自己手中有权，还怕没有财富吗？


    高育良笑了笑，说道：“你老师我，出身证法系统，还是法学博士，


    每年参与帝国刑法条文的修订，我也都是其中一员。”


    他目前仍是帝国刑法修订委员会成员，


    只有等他卸任汉东省伟证法委书籍一职后，


    这个身份才会被取消。


    准确来说，高小琴所涉罪名属于经济犯罪，


    只要愿意缴纳罚款，就可以减轻处罚。


    当然，判两三年是难免的，


    但争取缓刑也不是不可能。


    缓刑意味着在服刑期间受到自由限制，


    比如三年刑期，


    第一年不得离开京州，


    第二年不得离开汉东，


    第三年不得出境。


    每月还需按规定前往指定地点报到。


    意思大致如此。


    “老师……”


    祁同伟的神情难掩激动。


    “你得想明白了再说。”


    “老师……”


    “我得先问问她本人的想法。”


    毕竟那笔钱并不完全属于祁同伟。


    其中相当一部分，是高小琴个人的资产。


    甚至可以说是她私下保留下来的部分。


    “你提供的这份材料，非常重要。关于你这次的表现，我会如实上报，相信组织会给出一个公正的评价，到时候你等通知就好。”


    “谢谢老师……”


    祁同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嗯……”


    “你就在京城先待几天。”


    “是，老师……”


    祁同伟情绪起伏，心中激动难平。


    他怎么会听不出老师话里的意思。


    事情谈妥后，他也没再多留，起身告辞。


    高育良也难得亲自送他出门，礼数周到。


    “真是想不明白……”


    高育良忽然转头望向妻子。


    她的眼神中满是困惑，还有深深的不解，仿佛有无数疑问藏在心底。


    “是啊……”


    “既然已经打算放弃了。”


    “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这就是柳映雪心中的疑问。


    难道只是因为祁同伟跪下求他这个老师？还是因为那份师生情谊？


    她可不认为丈夫会因为这些就出手帮祁同伟。


    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表面上看，他对人总是和和气气，笑容可掬。


    但那只是表象。


    骨子里，他精于算计，手段老辣。


    “你要明白……”


    高育良走到妻子身边坐下，拿起她刚刚用过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拿来交换的。”


    “当然，前提是你的筹码够分量。”


    “比如眼下这份文件。”


    他放下杯子，拿起茶几上的资料。


    “沙瑞金来汉东是为了什么？”


    “不是来走个过场，而是为了对付赵立春，这也意味着，上头有意动赵家。”


    “换句话说，赵立春这回是非倒不可。”


    “我为何愿意和沙瑞金联手？”


    “因为我们都清楚，只要赵立春倒了，能带来的好处，将是巨大的。”


    “所以我才会选择与沙瑞金合作。”


    “同样的，他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之所以走到一起，说到底，都是为了赵立春。


    当然，还有赵家那庞大的利益链。


    如今，高育良手握这份证据，一旦上报，赵立春便注定覆灭，而他也将分得一半的功劳。


    是的，整整一半。


    另一半别说沙瑞金拿不到多少，就连他自己都不指望。


    毕竟，那背后还有更庞大的力量在等着分羹。


    这世上，无非是追名逐利之人罢了。


    一旦这份材料交上去，高育良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局势。


    中央将派出督导组，组长很可能是洛山河。


    而这个督导组会重组，人员也会大换血。


    不仅是督导组，连同汉东检察院也会经历一轮大洗牌。


    换人做什么？


    呵呵……


    当然是去“锻炼”一下，说白了，就是镀金。


    而且是在金汤里泡出来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