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书记……”


    “老季来了。”


    “请这边坐……”


    高育良摘下眼镜，从座位起身，两人走到休息区的沙发旁坐下。


    正准备泡茶的林淮被他叫住。


    “小林啊……”


    “把我的茶叶拿来。”


    “好的……”


    林淮从柜子里取出一盒茶叶。


    “老季啊……”


    “今天你有口福了。”


    高育良开始泡起茶来。


    “该不会是大红袍吧。”


    “还是上等的。”


    “难道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今天真是来对了。”


    季昌明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兴奋。


    不说别的，能喝上一次，对他而言就已经意义非凡，甚至能拿来炫耀一阵。


    这话并非夸大其词。


    所谓顶级大红袍。


    一年产量不过十几斤。


    他曾看过一则新闻，港岛一次拍卖会上，母树上的大红袍，一两拍出二十万元的高价。


    要知道，那只是中等品质而已。


    中档或高档的大红袍，都是人工培育的。


    只有这种顶级的才是母树原株，产量稀少。


    “我这也不多。”


    “每年过年才弄个几钱。”


    “这么多年攒下来，总共不到二两。”


    高育良一边泡茶，一边笑着解释。


    看着沸腾的水壶，季昌明从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个档案袋递了过去。


    “这是李院长的资料。”


    “我看看……”


    高育良接过档案袋翻阅起来。


    上面记录的，正是李波的个人信息。


    李波，1967年出生，今年四十七岁，早年毕业于京州医科大学。


    起初任京州医科大学副校长，


    随后调任京州第一附属医院，担任院长职务，至今已五年，享受正市级待遇。


    “这个人我很熟悉……”


    看完后，高育良望着老季，笑着说道。


    整体来看，问题不大。


    无论是经济问题，


    还是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异常。


    季昌明听后略显尴尬。


    他明白高书记的意思，李波这个人性格与作风，与自己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高育良意味深长地说道：“别看这类人表面上圆滑世故，像极了那种滑不溜手的泥鳅，但正是这样的人，才最值得真正的信赖啊。”


    季昌明听后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怎么会不懂高育良话语中的深意。


    “老季啊。”


    高育良拿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


    季昌明神色恭敬地双手接过，捧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我刚刚接到岳父的电话。”


    “老刘，估计要退居二线了，组织上考虑由我暂时代理刘省长原来的工作。”


    “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说着，高育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靠在沙发上，仿佛在细细品味。


    坐在一旁的季昌明却陷入了沉思。


    虽然脸上依旧平静，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他没想到刘省长会这么快退下来。


    更没想到的是，高书记会和他谈起这个话题。


    不，很快就是高省长了。


    对这个变化他并不感到意外。


    哪怕感到意外，也只是惊讶于来得如此迅速。


    “我服从组织安排。”


    季昌明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啊……”


    “真是个聪明人。”


    高育良笑着点了点季昌明，随即说道：“我在岳父面前提了你一句，我打算推荐你接替我的位置。”


    “接，接您的位置？那……柳书记那边是什么意思？”


    季昌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他原本只想稳住自己的位置，根本没想过升迁这回事。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惊喜。


    “柳书记说，让我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如果你没有意见，我会把你作为人选上报，组织上也会对你进行考察。”


    高育良又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季昌明的反应，他早已预料到。


    换作是谁，都会如此。


    季昌明的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节奏。


    他当然明白高书记话里的分量。


    这是要将他扶上汉东证法委书记的位置。


    而汉东政法委书记的权力，不可谓不大。


    其下辖三大核心机构：


    汉东省公安厅，负责全省治安管理；


    汉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承担全省重大刑事案件的审判职责；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负责监督全省公职人员，调查职务违法与犯罪等事务。


    片刻后，季昌明冷静下来，望着高书记，谨慎地说道：“据我所知，您的得意门生祁厅长，可是您一直看中的接班人选。”


    “还用我点明吗？”


    高育良放下茶杯，微笑着看向他。


    季昌明见状，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伸手拿起放在身旁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整齐、写满内容的纸张递了过去。


    “育良书记……”


    “这是我准备汇报的材料。”


    “还真是滴水不漏……”


    高育良笑了笑，接过那张折叠好的纸。


    上面详细列出了汉东省检察院，所有正县级以上官员的名单，每个名字旁都有特别标注。


    首先是省检察院一级领导班子：


    季昌明：党组书记、检察长，二级大检察官。


    郑承泽：常务副组长、副检察长（高系）


    孟洪波：副检察长、二级高级检察官（高系）


    冯文倩：党组成员、副检察长（高系）


    江英媛：省纪委派驻省检察院纪检组组长（田系）


    吴志文：党组成员、政治部主任（赵系）


    接下来是二级领导班子，涵盖：


    办公室、第一至第九检察部、法律政策研究室、案件管理部、检察技术部。


    还有组织人事处、宣传教育处、计划财务装备处、检务督察室、机关党委、离退休干部处等多个职能部门。


    这张A4纸的正反两面都被密密麻麻的字填满。


    从副处级干部到一级部门负责人，都有详细介绍。


    每个人名后还附有一个姓氏，表示其背后所归属的派系。


    当然，也有部分人名后没有姓氏。


    这些，不是没有靠山，就是季昌明自己的人。


    “育良书记。”


    “这里还有一份更详细的资料。”


    见他读完，季昌明又取出十三页A4纸。


    汉东省共辖十三个地级市，每一张纸都记录着一个地级市检察院的人员架构与名字。


    其中几位重点人物他都做了简要标注。


    “这对我非常有帮助。”


    “关于检察院的人选，你是怎么考虑的？”


    高育良将纸收起，这些信息看起来简单，若能妥善运用，对他将大有裨益。


    “不瞒高书记您说。”


    “对于人选，我确实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季昌明露出一丝苦笑。


    他这话倒不是客套。


    整个检察院系统，下一级几乎都没有他能信得过的人。


    让季昌明从哪儿去挑人？


    高育良笑了笑，对这番话并不意外。


    如果季昌明确实有人可用，那他就不是季昌明了。


    “我打算让陈海动一动。”


    “具体从哪方面入手？”


    “我准备让陈阳来查这件事。”


    高育良道出了自己的人选。


    “陈阳……”


    “这样会不会……”


    季昌明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对祁同伟与陈阳之间的关系也略有耳闻。


    两人早年也曾是彼此倾心的恋人。


    只是这份感情，属于彼此心照不宣的暗恋。


    因祁同伟性格自卑，这段感情最终无疾而终。


    更值得注意的是，陈阳至今单身。


    等等……


    季昌明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点。


    陈阳与陈海的父亲，正是他们过去的老领导。


    听说那位老领导还曾亲切地称呼现任省委书记为“小金子”。


    难道高书记是想借助老领导的力量？


    想到老领导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性格，


    “您是想……”


    季昌明小心地望向高书记。


    “你想想看……”


    高育良微笑着说，


    “让陈海向陈阳汇报。”


    “并让陈阳帮忙约见省检察院的领导。”


    “一旦U盘的事传开，你觉得还能压得住消息吗？对方会不会察觉？”


    “如果他们知道了，又会采取什么行动？”


    “陈海会有危险。”


    季昌明猛地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


    高育良语气平静地抬手示意。


    “这点我也清楚。”


    “那就好……”


    季昌明这才重新落座。


    “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打算把这盘棋交给你来下。”


    “棋局我已经铺好，你怎么走，由你自己决定，我只有一个要求。”


    “祁同伟，必须由陈家姐弟来处理。”


    再过几天他就要开始代管省政府的工作。


    根本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


    无奈之下……


    只能将这些交给季昌明。


    此时，在一家疗养院内。


    祁同伟正坐在车内打电话。


    得知沙瑞金吃完午饭已朝这边赶来后，


    他这才挂断电话，驱车驶入疗养院，提着几袋水果和一箱牛奶，朝陈老的住所走去。


    “哟……”


    “这不是祁厅长嘛？”


    “真是稀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