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敬重归敬重，一旦立扬对立，该出手时照样毫不留情。


    “是啊……”


    “我们这位育良书记。”


    “在学术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前些日子我和一个校友聊起过，他也是清夏毕业的，育良书记和清夏的几位老教授关系颇为密切。”


    沙瑞金也明白田国富这一年多来过得并不轻松。


    虽然不清楚他与高育良之间具体关系如何，


    但他还是含蓄地提醒了一句——


    此人目前还不是我们可以正面抗衡的对象。


    有些事情该放一放，还是要放。


    听到这话，田国富顿时心领神会。


    沙瑞金书记这话说得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高育良不仅背景深厚，自身的实力也相当过硬，田国富可不敢小觑那些背后的老派人物。


    能被沙瑞金书记称为“清夏老教授”的人，


    恐怕个个都有通天的门路。


    帝国九大至强者中就有三人出自清夏大学，而二十七位顶级权势人物里，七八个都是清夏出身。


    田国富明白了沙瑞金的心思，


    当下也不再迟疑，直接谈起了汉大帮的事情。


    当然，重点还是围绕高育良。


    至于汉东省人大主任兼政协主任汤光耀，则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此人只有在高育良的支持下，才能掀起点波澜。


    若是没有高育良在背后支撑，


    汤光耀还真翻不出什么大浪。


    更何况，他还有五个月就要退休了。


    “你是说，京州有一个私人住宅区，名叫秦淮河畔，高育良也经常出入其中。”


    沙瑞金听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皱眉，并不是因为高育良去了秦淮河畔。


    这个地方，他当初来汉东时就有所了解。


    那里不仅有一家高端俱乐部，还设有一家养老机构，许多副市级以上的官员都在那里养老。


    而这些官员，几乎全都是汉东证法大学出身。


    他皱眉，是因为田国富讲到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很多情况他早就知道。


    “不仅仅是高育良，汉东省委省委、吕州市委书记刘开河，还有汉东副省长蒋学博，以及汉东高院院长张阳华，也都经常出入那里。”


    “不过，让我有些疑惑的是……”


    “育良书记的得意门生，我们汉东省公安厅的厅长祁同伟，虽然也去过，但从没有独自前往，去也都是梁书记带他去过几次。”


    听了这么久，沙瑞金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育良书记呢……”


    “从来没有带他去过那地方。”田国富也是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对此他也颇感不解。


    秦淮河畔可是汉大帮的根据地啊。


    这个小区，从2005年建成，至今一直存在，里面住着商人、官员，还有一些退休的老干部在此安度晚年。


    “找到症结了……”


    沙瑞金神情凝重地敲了敲桌面。


    他翻看过祁同伟的履历。


    此人既是高育良的得意门生，又是汉东省前省委副书记梁书记的乘龙快婿。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人和赵家公子来往密切。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其中，有两百天他都待在山水庄园。


    而山水庄园，是山水集团最重要的资产之一。


    “您的意思是……”


    田国富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透出一丝惊讶与兴奋地望着沙书记，至于这惊讶是真是假，是早有预料还是此刻才恍然，恐怕只有田国富自己清楚。


    “没错，这对师生，心思不一样啊。”


    沙瑞金笑了笑，说道：“我们这位祁厅长，搞不好就是育良书记的软肋，将来我们可以从这里切入。”


    是的，是“将来”。


    眼下对高育良动手并不合适。


    若能善加利用，祁同伟将成为他工作中极其关键的一枚棋子。


    一是牵制高育良的一张牌，


    二是深入政法系统的一条线。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祁同伟先留着。


    等他处理完其他事务，再做打算。


    “现在动手，还是……”


    此刻的田国富，像一位准备冲锋陷阵的将领。


    “不急……”


    沙瑞金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好菜，得一口一口慢慢来，吃急了容易伤胃。”


    “说说李达康吧！”


    汉大帮的情况，沙瑞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现在，他想了解一下秘书帮的两位人物。


    “达康书记这个人嘛……”田国富脸上略带迟疑，一边说着，一边也在琢磨沙书记的用意。


    “实话实说……”


    沙瑞金自然想听一些真实的情况。


    “不太好评价。”


    对于这个人，田国富一时也说不太清楚。


    “达康书记比较看重政绩，他最早是赵立春的秘书出身，做事讲原则，有自己的底线。”


    “他对头顶的乌纱非常在意。”


    嗯……


    沙瑞金轻轻点了点头。


    田国富所说的情况，和他掌握的基本一致。


    李达康确实是个有原则的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那顶乌纱帽，也可能是赵立春留下来的一颗暗子。


    至于是否属于暗棋，他其实并不在意。


    法不责众。


    有些事情不能一棍子打死。


    若是真要追查到底，


    恐怕汉东的官员至少得少三分之一。


    如果沙瑞金真这么做，恐怕上面会立刻处理他，甚至把他送进功德林接受改造。


    否则，沙瑞金连夜路都不敢走。


    “汉东常务副省长王政呢……”


    田国富心头一动，他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开口，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同时，脑海中也在飞速运转。


    沙书记将此人放在最后提及，


    三个人的名字，在称呼上也各有不同。


    高育良被称作“育良书记”，


    李达康则直呼其名，


    而王政，却是用“职务+名字”的方式称呼。


    并且，两人当时都在绿藤。


    沙书记在绿藤市也待了好几天。


    想到这里，他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看来沙书记是准备对王政动手了。


    “我不欣赏这个人，此人功利心太强，热衷于表面文章，对下属也过于宽容。”


    听闻此言，沙瑞金并未插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田国富也放下了顾虑，这件事他本来就想向沙书记汇报，并建议他从吕州率先展开调查。


    “赵家公子那个美食城，就是他批准的。”


    “那个美食城可是吕州的一大污点，说到它，就不能不提赵家公子。”


    “这个美食城牵连到省委常委会的三位领导，省委副书记高育良，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还有我们汉东的常务副省长王政，他们都牵涉其中。”


    “怎么回事……”


    这句话顿时勾起了沙瑞金的兴趣。


    吕州的月牙湖美食城，他自然了解。


    这个项目污染极为严重，吕州市正府为此每年要投入二十多亿进行治理。


    不只是吕州如此，


    林城市政府和另一座城市也是如此，


    他们每年在治理上的花费也高达四五十亿元。


    “这件事得从2007年说起。”


    “那一年，育良书记刚刚调任吕州担任一把手。”


    “他在任期间，计划重点开发月牙湖风景区，并设定了一个目标——打造三A级景区。”


    “同年，赵家公子从国外留学归来，看中了这个地方。”


    “他让人起草了一份计划书，并通过关系直接递到了育良书记手上。


    因为项目涉及旅游开发和承包业务，”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育良书记当时也没有多想。


    可到了2008年，赵家公子打算在月牙岛上建设美食城。”


    “该项目由当时的市长王政批准。”


    “从程序上看，项目是合法合规的，起初也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育良书记那会儿正值休假期间……”


    “携家人一同前往月牙湖度假。”


    “巧的是，赵家公子正在筹建的美食城被育良书记撞见，他回程后立即下令将其彻底铲除。”


    “自此，育良书记与赵家帮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沙瑞金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有些疑问，高育良并没有参与整个计划的制定。


    田国富为何句句不离高育良的名字。


    原来关键点就在这里。


    这话其实等于间接透露了一个信息。


    王政和高育良之间存在严重分歧。


    这个月牙湖，也可以算是高育良政绩中的一处瑕疵，稍微把几个点串联起来。


    就有可能争取高育良站在自己这一边。


    一旦高育良加入这一阵营。


    原本需要长期拉锯的博弈。


    就会变成势如破竹的推进。


    “随着美食城的拆除。”


    “育良书记与王政之间的矛盾开始激化。”


    “自然而然，赵家公子也从此对育良书记怀恨在心，直到2009年育良书记调任省委才告一段落。”


    “育良书记离开后，王政接替了他的职位，那座曾被拆掉的美食城又被重建，仅过一年，王政便升任省政府副省长。”


    “去年王政晋升为汉东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


    可以说，王政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月牙湖美食城项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