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赶路
作品:《她从母系社会来》 姜燃觉得鹰的眼神和二姨的很像。
它的羽毛是深褐色,边缘泛着冷冽的灰白,收拢起的翅膀依然宽大得惊人。头颅高昂,眼神里没有丝毫温顺与讨好,只有俯瞰众生的野性。它用冰冷的喙微微蹭了蹭二姨短短的鬓角。
它的腿上挂着一个牛皮竹筒。
魏大姨走上前,讨好的递出一条肉干,雌鹰看了一眼,高傲地转过头没理她。
魏大姨笑了:“它还是和阿楚一个性子。”
二姨从它脚上取下了牛皮筒,递给大姨。大姨看过后,借用赵言犀的笔写了几句回信,塞回竹筒里。二姨打了个手势,雌鹰振开翅膀,险些把好奇凑近的赵言犀掀的一个踉跄,然后飞上了高空,朝着山下的胭脂盒子飞去。
魏大姨目送它下山,而后道:“她们已经接到人了。走吧,我们该去江州了。”
“去江州!”姜燃重复道。
“现在有两个事情要做,第一件是追查巫山集焦氏兄弟,第二件是追查人贩。”
“还有一件事,我要把这些钱还给出钱的人。”赵言犀抱着包袱道。
“我已经替你考虑过了,”魏大姨温柔说,“我给萧大姑传了信,让她把我在山县银号里的钱取出来,替你还给那些好心人。她会替你办这件事。”
“多谢。”赵言犀爽利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在彻底说服自己之后,她对伙伴的善意接受很快,对逃亡的新生活也没有什么不适,甚至有心揽着姜燃的肩膀跟她开玩笑,和她讨论哪种裸男最好看。
姜燃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可赵言犀偏喜欢找她说话。用赵言犀的话来说,大姨是个老好人,二姨是个冷冰山,只有姜燃最有趣,说什么话都接茬。
由于姜燃的身高变化,赵言犀不得不弯着腰,佝偻着背,用自己的手臂环住姜燃的肩膀,整个人半挂在姜燃身上。对此,姜燃表示谢谢她给自己的山路徒步增加难度。
秋末的夜晚,寒气如有实质,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行走时,她们的脚步踏在厚实而潮湿的落叶层上,发出一种沉闷而柔软的噗嗤声。为了保存体力以及保持体温,她们不得不走一阵就停下来,互相依偎着揉搓取暖。
山间的夜风呼啸,似是尖锐的呐喊,又似是呜咽的哭泣,稀薄的月光被浓密的枯枝割的支离破碎,偶尔落下几点光斑,映衬着山间更加幽深莫测。
姜燃与赵言犀一起搭着肩膀,紧跟着大姨和二姨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朝山外走。
一天一夜之后,她们终于走出了小禾岭山脉。
站在最后一座山峰上,暮色已然四合,一轮夕阳挂在远处的山峦上,从云层里探出头,把辉光照射到姜燃的脸侧。
暖意勾留着姜燃忍不住回头望。
只见夕晖残照下,群山重障、墨玉层叠,葳蕤的小禾岭虽然不似春夏那般青葱翠绿,但仍然透着一种博大的生机。小禾岭的后面,是更大的禾岭山脉,数十座山峰高耸入云,蜿蜒不知归处。
禾岭山脉是梁州与中州交界处最大的山脉。古往今来,埋藏了无数宝藏,孕育了数千万生民。如今,更潜藏着她们的同伴和生机。
赵言犀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揽着她的肩膀,整个人挂在她身上,眼皮半垂下去,也望着小禾岭发呆。
“你在看什么?”姜燃问。
“在看我办过的案子和死去的《女报》。我以为我够努力、够正义、够圆滑了,但没想到我所有的努力在区区一个七品官面前都不堪一击。”
“不是一个七品官,是整个父权体系。”魏大姨脚步轻轻,也走到她们身旁往下望。
和赵言犀的垂头丧气不同,她那圆脸上依然是一副温和平淡的模样。二姨倚靠在旁边的树上,双手抱臂,眼神望着天空,没有插入话题的意思。
姜燃又问:“你在看什么?”
“在看土地,”魏大姨温声道,她伸出手,给姜燃看自己手上的茧子和划痕,“这是我帮各村腿脚不便的妇人耕地时留下的。山县土地贫瘠,砾石嶙峋。若想耕作,需要人力将土地里的石块捡拾出去,这种活计一般被分给那些老弱妇人做。捡石头需要徒手从粗糙的硬土中将石块挖出来,然后一点点运到田外去。她们腿脚不便,只能跪在地里跪着捡,又没有护具,干完活之后,往往双手和膝盖都磨得鲜血淋漓。”
“饶是年老体弱,她们收粮、打粮、运粮也从没缺席过,山县有一半土地都是我们的母辈耕种的,但她们连一间房、一亩田都分不到。”
“一个赵家村还是太少了,”魏大姨俯瞰着山下山县的土地,轻叹道:“太少了。”
“我们会把它夺回来的。”姜燃说。
“是的,我们把它们都夺回来的。”魏大姨说。
*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入夜时分到达了山脚下。几人脱掉黑袍,简单乔装了一番。
姜燃穿着一身淡青色薄夹袄,她的脸年轻了些许,看上去就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姜燃敢肯定,现在哪怕是刘县令站在她面前,也不敢打包票她就是那个姜三娘。
赵言犀还是那身麻褐色袍子,腰间的木牌、铜印、乱七八糟的笔都收到了衣袍内部,脸上做了伪装,把皱纹画的更深更密集了些,看上去老了十来岁。
魏大姨依旧穿着褪红色袖口绣着黄色小花的衣衫,那黄花已经洗得发白褪色,姜燃仔细观察了好久,才从上面看出一些微微的黄色来。魏大姨胳膊上挎了个竹编篮子,这是乡下村妇的寻常打扮,山县出事时她全程躲在幕后,并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二姨还是那身黑袍,背后背着罗锅,袖子上捆了朵白花,假装自己是个寡妇。姜燃的短发和二姨的短发无处遮掩,两人各包了头巾在头上。
魏大姨挎着从农户那里买来的篮子说:“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们是一家人,家里男人死绝了,去城里投奔亲戚。铁牙,你是我婆婆;二姨,你是我妯娌,刚死了丈夫;小姜,你是我女儿。”
“好。”
三人应答之后,沿着县道一路朝县城走去,这是个中州和梁州接壤的小城,名叫兰城。暮色四合,远处的城池早已陷入寂静之中,只有城墙上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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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约的火把还在晃动。
县道两侧种着两排树木,时不时有赶着大车的商队匆匆而过,四人低着头,靠着路边匆匆行走。
突然,前面几声呼喝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四人循声望去,只见火把点点,几个身穿皂衣,腰配水火棍的男衙役正在路上巡检,他们拦住了一个大车商队,对车上的货物进行搜查。
几人走到近前时,男衙役中的一个走上来,伸手拦住了她们。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姜燃等人站定,魏大姨上前,圆脸上露出温和慈善的笑容,谦恭道:“老身是个寡妇,家里男人死了,带着妯娌们进兰城投奔亲戚去。”
“是吗?”
男衙役狐疑的盯了她们几眼,他身后另一个男衙役走上前来,从腰间抽出一个卷轴,打开,对着她们比了比。
姜燃看清其中一张是自己的画像,标注身高一米六左右,身材微胖,面容朴实,正是姜三娘的模样。
那男衙役走到她身旁来,打着火把,对着她照了照。姜燃敛目垂头,屏气不语。她如今只有一米四八,脸也变成了少年人模样,她不信男衙役能认出她。
“这个不像。”男衙役自言自语道,把姜三娘的画像放到后面去,又拿起另一张查看。
姜燃看见上面画的是江不驯,不过是短发的江不驯。话说,江不驯是短发吗?
“这个也不像。”
再后面一张是赵言犀,另一个男衙役走到身高最接近的赵言犀身边,对着她仔仔细细看了看。
“说是个讼师,四五十岁模样,头上爱簪一根铜簪子,长方脸。唔,这个确实是个长方脸,就是老了点。你哪儿来的?叫什么?”
赵言犀紧张地绷住了面孔,无辜的看着他。
男衙役面露不耐。
魏大姨陪笑上前打圆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大人见谅,这位是俺婆婆,年纪大了,听不见,您若有什么想问的,俺帮你转告。”
赵言犀适时伸出手摆了摆,指着自己的耳朵,张开嘴,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男衙役看清了她乔装过的一口黑牙。
他挥挥手让赵言犀过去,又拿出两张画像朝二姨比了比。姜燃看见那画像上是何之简与何岩。
“都不像,走吧走吧。”
他吐槽道:“烦死了,抓一个还不够,还要把那姜什么一家都抓住,大海捞针一样,上哪儿找去。”
姜燃脚步微顿,很快跟着魏大姨朝前走去,四人已经走出男衙役的位置,突然,一个男衙役叫道:“等等。”
“你们几个从山县过来的?有文书没?”
魏大姨道:“文书是有,可俺们几个住在山上,半辈子都没下过山,不晓得还要拿这个啊。”
男衙役挥挥手:“去去,城门已经下钥了,若没有文书回去拿,明儿再来。”
魏大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包着几枚铜板,颤颤巍巍把铜板递出去,“大人,外面天寒露重的,俺们几个妇人家没什么力气,睡一夜会生病的。您通融通融,让俺们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