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守誓骑士

作品:《[天国王朝]天国骑士

    马蹄踏在通往圣城宫门的最后一段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护送她的两名护卫勒住缰绳,对她行了一个简洁的礼,便调转马头,消失在扬起的细微尘土中。


    耶路撒冷高大巍峨的宫门就在眼前,阳光有些刺眼,黎有蓉抬手微微遮挡,视线在宫门巨大的轮廓下游移。


    然后,她的目光凝固了。


    就在宫门的阴影边缘,伫立着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鲍德温四世独自站在那里,他显然已等候多时,阳光落在他身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在门廊的阴影里。


    黎有蓉翻身下马,动作有些僵硬,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所有的期盼、想念、委屈、担忧、在萨拉丁营中的步步为营、归途的忐忑……积压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她死死咬住下唇,舌尖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才将那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狠狠压了回去。


    他也看到了她。


    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极力舒展开,在她身影出现的瞬间,他的湖蓝色眼睛中就只有她了,再无他人。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描绘着她沾着风尘的头发,略显憔悴却依旧清亮的眉眼,以及疲惫中依然挺直的脊背。心底深处涌起了几乎超越他所能承受极限的复杂情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深切的担忧,也有混杂着不敢深究的某种巨大渴望,都被他强行压在眼底深处,只化作了近乎贪婪的凝视和渴望。


    黎有蓉终于走到了他面前,近得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与旧羊皮纸混合的气息,还有挥之不去的属于疾病的难以名状的微凉。


    没有拥抱,没有多余的问候,甚至连触碰都没有。但这一刻,阳光、宫门、风尘、病痛,所有一切都仿佛褪去。


    重逢的静默并未持续太久,宫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阳光。


    即便回到宫廷,气氛并不轻松。


    鲍德温四世坐在王座上,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他示意她讲述在萨拉丁阵营的见闻。


    黎有蓉定了定神,开始讲述起来。


    “萨拉丁集结了来自埃及、叙利亚以及幼发拉底河以东部落的兵力……马穆鲁克骑兵数量庞大,纪律严明,装备精良……他尤其注重攻城器械的打造,数量惊人,工艺也比我们之前的认知更为先进。”


    “更重要的是,”她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萨拉丁近期与北方的赞吉王朝残余势力达成了某种和解,甚至有情报显示他们可能结成了暂时的同盟……他正在整合力量,目标非常明确,他想消除所有阻碍他统一的力量。”


    她没有明说耶路撒冷,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低沉的议论,这个消息意味着萨拉丁的势力范围和控制力正在急剧扩张,压力倍增,短暂的议和不能完全换来耶路撒冷的稳定。


    泰比利亚斯皱着眉头追问细节,黎有蓉据实回答,只不过,她略去了所有涉及她和萨拉丁私人接触的内容。


    她能感觉到有一些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疑虑,甚至是不加掩饰的轻鄙,一个年轻女人在敌方领袖营中待了这么久,毫发无损地回来,这本身就足以让人产生某些不好的联想。


    那些目光如同芒刺,扎在她的背上。黎有蓉没有解释,只是目光坦然地回视着提问者,神情相当淡漠。


    鲍德温四世低沉的声音响起,问了一个与军情无关的问题:“萨拉丁,他可曾慢待于你?你可曾受伤?”


    他的声音很平静,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没有,陛下,”她回答得斩钉截铁,“苏丹以合乎他身份的方式待客。我未曾受伤。”


    “合乎身份”和“未曾受伤”这两句,她说得格外清晰有力,她既是回答他,也是回应那些那些不好的猜疑。


    就这样,议事在沉重而紧绷的氛围中结束,黎有蓉随着人流走出议事厅。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慢慢回头,目光越过最后几位尚未离去的贵族领主的肩膀,投向王座的方向。


    鲍德温四世依旧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隔着不算近的距离,他慢慢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然交汇,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短暂的几秒,随即,便不着痕迹地移开,重新恢复了沉思的姿态。


    ……


    深夜,万籁俱寂。


    黎有蓉无法入眠,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国王的寝宫。


    门口的守卫提前得到了王的示意,没有阻拦,默默地替她拉开了厚重的门。


    鲍德温四世没有睡,他斜倚在铺着柔软毛毯的卧榻上,身上盖着薄被,脸上带着银质面具,睡袍遮挡了全部皮肤。


    一盏小小的银质油灯放在远处的矮几上,勉强照亮床头一小片区域。


    她走到卧榻边,在一张铺着软垫的矮凳上坐下,离他不远不近。


    鲍德温四世缓缓说道:“宫中有些声音,不必理会,磐石不会为风沙所蚀。”


    黎有蓉轻轻回复:“风沙迷眼,有时也会遮蔽归途。”


    他微微侧过头,面具下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捕捉到她的视线,他的声音极轻,带着温柔的沙哑。“风沙中的朝圣者若不忘启明星的方位,守誓骑士终会寻到她的足迹。”


    话音落下,黎有蓉微微睁大了眼,脑中仿佛有万千星辰轰然炸裂,又瞬间归于一片空白。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迎上他的目光,感觉一股灼热猛地从心脏窜向四肢百骸,最终凝聚在脸颊,烫得惊人。


    守誓骑士是忠诚与守护的象征,忠诚……守护……对她吗?


    长久以来那被深沉的克制而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被他以如此隐晦的方式,亲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黎有蓉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他比常人更为浅弱的呼吸声。他放在薄被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又强迫自己松开,这细微的动作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我……”她的声音带着些哽咽:“我在萨拉丁的营地里,在那些不知道还能否回来的日子里……支撑我的,是这里。”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是想着你。想着你处理国务的样子,想着你……每一个眼神。”


    她直白的诉说着自己的内心,银面具下的目光因而变得复杂难辨,有审视,也有猝然被触及内心的微澜,但瞬间又被强压下去。——作为国王,他似乎早已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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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一切波澜掩藏在绝对的自控之下。


    “莉莉……”他缓缓开口,语调没有起伏,是陈述,也是命令。“你累了。夜深了,该回去休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累?”黎有蓉身体微微颤抖着:“是的,陛下。我很累,我累于等待,累于猜测,累于隔着距离看着你独自承受一切!”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陛下,请您看我!请您告诉我,您接受我吗?接受我这个人,接受我这份……心意吗?”


    “够了!”他立即低喝出声,“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回你的房间去,这是命令!”


    “如果我不去呢?”黎有蓉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如果我说,你不答应,我现在就走过去,拥抱你,就像那些侍卫搀扶你一样。他们可以碰触你,为什么我不可以?”


    “你——!”鲍德温四世的声音陡然停顿了一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的身体,是王国皆知的事实。靠近它,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


    “我很清楚!”黎有蓉的声音斩钉截铁,“我清楚你用了三座耶路撒冷的堡垒换我回来!整个王国都在质疑这个决定!但我知道,那不是仅仅为了一个人质,那里面有你的在乎!你敢用王国的基石去赌,为什么不敢允许我靠近?如果连一个拥抱都视为禁忌,那你换我回来做什么?让我继续站在远处,看着你一个人承担所有吗?”


    鲍德温四世沉默了,他显然被她这番话逼到了“墙角”,王的威严在她毫不退缩的直视下,看似壁垒森严,却也异常孤立。


    理智的堤坝早已松动,内心深处,那份被她宣之于口的在乎,像涌动的热流,冲刷着他早已经没有温度的心。


    长久的沉默笼罩下来,比任何斥责都更沉重,蜡烛的火苗在他银质面具的眼窝深处投下深邃莫测的光影。


    “你非要如此……”他终于再次开口,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话音落下,他便不再看她了,目光投向房间深沉的暗处。


    空气瞬间凝固。


    他没有说“不”!他选择了沉默!


    黎有蓉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读懂了那份沉默。


    她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卧榻边。在鲍德温四世纹丝不动的姿态中,隔着柔软的布料和银质面具,一个带着体温的拥抱,终于落在他被疾病和职责禁锢了太久的腐朽躯体上。


    温暖的拥抱,像热烈的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他灵魂深处,被救赎的错觉笼罩了他。——长久以来,他习惯了给予,给予王国庇护,给予敌人威慑,给予臣民方向。他习惯了被索取,被依靠,被仰望。从未有人,如此纯粹且不掺杂任何功利地,仅仅为了给予他一份温暖而靠近他。


    这份温暖,如露如电,如梦似幻,也足以在余生最寒冷的夜晚供他反复回味,安抚孤独干涸的灵魂。


    莉莉……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


    油灯的火苗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在面具的眼窝深处投下更加深邃的光影。


    银色面具下,湖蓝色的眼中有朦胧的湿润,在无人能看见的地方,滚烫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滑落,没入衣领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