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亮浮在澄澈的夜空中。


    月色如水银一般倾泻而下，顾芊芊踏着月色，离庆典一样热闹的声音越来越近。


    借月光远远望见一群人围着高高的石台喧嚷，她才学了两晚的兽语，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听着高昂的声音，察觉到他们都很兴奋。


    黑狼尾巴缠着顾芊芊雪白纤细的手腕，在离人群两步远处停住步子。


    他们都很高，亚肩叠背，闹闹穰穰。顾芊芊抬头，目光从他们头顶越过，看见铺满月色的高高的石台上有三道身影。


    一女两男。


    褐色头发的女人，穿着白色羽毛缝制成的衣裙。


    灰色头发的男人，穿着灰色的兽皮衣服。


    淡金色头发的男人，穿着黄色的兽皮衣服。


    顾芊芊听不懂三人在说什么，从三人的语气和行为看来，猜两男人在向女人告白。


    灰色头发男人手里拿着五彩斑斓的羽毛缝制成的华丽衣裙。


    淡金色头发男人手里拿着一串美丽的蓝宝石项链。


    女人接受了两男人的礼物。


    顾芊芊有些惊讶，莫非这个世界是一妻多夫制？！


    褐色头发的女人抱着礼物退到石台边缘。


    青光闪过，两男人变成兽形。


    灰色头发的男人变成灰狼。


    淡金色头发的男人变成的兽形像巨大的金毛犬，它的毛发比金毛犬漂亮多了，毛发的颜色像是初秋时变成淡淡的金色的桦树叶。


    顾芊芊视线凝聚淡金色的野兽身上，眼睛亮晶晶的似落满了星星。


    她最喜欢边牧，其次是金毛。


    它的毛发好漂亮。


    褐色头发的女人说了句什么，灰狼和淡金色的野兽猛地扑向对方，毛发飞扬，牙齿闪着寒光。


    顾芊芊愣住，呆呆看着，血色喷薄而出，染红了月色。


    浓稠的血腥味在月色中弥漫开来。


    围观人群发出轰然雷动的叫好声。


    淡金色的野兽输了，断臂处血如泉涌。


    灰狼赢了，青光闪过，变成灰色头发的男人。


    灰发男人笑容满面，大步朝褐色头发的女人走去。


    青色的光芒笼罩淡金色的野兽，少顷，青光散去，淡金色头发的男人黯然离开。


    顾芊芊收回目光，心里闷闷的，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刚想说，濑泽，我们回去吧，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εδονορανν......γν......”


    顾芊芊怔了怔，抬头，看见说话的是之前送过她花的黑发碧眸的男人。


    四目相对，黑发碧眸的男人脸上展开笑容。


    顾芊芊浅浅一笑，礼貌回应他。


    黑狼声音冰凉：“......πρ......τστυ......”


    欸？


    顾芊芊心里一紧。


    濑泽的语气......


    顾芊芊慌慌低头看向黑狼，顺着黑狼视线望过去，落在黑发碧眸的男人身上。


    濑泽不是在跟她说话啊。


    顾芊芊松了口气。


    “......δθα......μζει......”


    “......τλοτ......φτε......”


    人群骚动，他们纷纷扭过头来，视线聚集顾芊芊身上。


    一道一道目光的重量聚积，沉沉地压着她，顾芊芊浑身不自在，他们是觉得她穿树叶缝制成的衣服很奇怪吧。


    “......ναμ......ωμελου......”


    人群突然让开一条路，水银似的月光在路上流淌，似一条小小的银色河流。黑狼尾巴缠绕顾芊芊雪白的手腕上，牵着她朝石台走去，黑发碧眸的男人紧随其后。


    铺满月色的石台上有一片殷红的血迹，散发潮湿的腥气。


    离石台越来越近，顾芊芊察觉到不对，连忙刹住步子。


    濑泽莫非要像刚才那两只野兽一样。


    太危险了！


    “濑泽，危险，不要去。”


    她会的兽语单词太少，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急得要哭了。


    “不要去。”


    顾芊芊紧紧握住黑狼尾巴，盛满月光的眼睛水汪汪，似乎一碰便会滴出水来。


    黑狼金色眼眸掠过难辨的神色，想要舔舔她水汪汪的眼睛，可现在是兽形，比她矮，舔不到。


    黑狼声音低低“唔”了声，温柔舔了舔她雪白冰凉的手。


    顾芊芊漾出大大的笑容：“我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遥遥望见淡金色头发的男人走进木屋，顾芊芊放慢脚步，目光在附近游弋。


    木屋附近有一株槐树，淡黄色的槐花润染着月色盛开。


    顾芊芊默默记住他家的路线和标志。


    他的兽形很像金毛。


    狗狗......


    翌日。


    竹林的翠色染绿了溪水。


    顾芊芊掬起清澈冰凉的溪水洗脸，折断青翠的竹枝刷牙，唇齿间满是竹叶的清香。


    洗漱后，该做早饭了。黑狼尾巴指森林方向，然后指她和木屋。


    顾芊芊摸了摸黑狼脑袋，用昨晚学会的兽语说：“注意安全。”


    黑狼低低“唔”了声，脑袋蹭蹭她雪白柔软的手心。


    顾芊芊拎着柳篮，去山上采摘食材。


    夏天的阳光烘烤着山花，散发的花香软软的，带着阳光晒过的暖。


    采摘了满满一篮新鲜的食材，下山的路上，看见几团盛开的无尽夏，淡蓝色和淡紫色，两种花色都很漂亮，踌躇片刻，顾芊芊摘了一团淡蓝色的无尽夏。


    下次再摘淡紫色的吧。


    木屋附近古树苍翠的凉阴笼着竹桌。


    顾芊芊把淡蓝色的无尽夏搁在竹桌上，木桶里舀了些清水，洒在花上。


    淡蓝色的花瓣沾着水珠，给人清凉的感觉。


    真漂亮，以后每天都在桌上摆花吧。


    顾芊芊做好三道凉菜和蘑菇汤后，黑狼打猎回来了，猎物像是巨大的公鸡，炒辣子鸡吃吧。


    苍翠的古树似翠色的华盖，遮挡了夏日炎阳。


    树下，竹桌中央摆着盛开的无尽夏，淡蓝色的花团饱满漂亮。


    花团周围是四菜一汤，辣子鸡、拍黄瓜、蒜香茼蒿、凉拌芥蓝、蘑菇汤。


    顾芊芊和黑狼隔着竹桌面对面而坐，她想问它桌上的花漂亮么，她不会用兽语说“漂亮”这个词，比画问它。


    “漂亮。”黑狼教她发音。


    漂亮，漂亮。顾芊芊心里默默重复了两遍后问：“濑泽，你觉得这个花漂亮吗？”


    黑狼金色眼眸盯着顾芊芊脸：“像你一样漂亮。”


    顾芊芊睫毛微颤，雪白脸庞似被它目光烫到，泛起淡淡的红色。


    吃完饭，顾芊芊拎着柳篮和渔网，朝河边走去。


    河水清澈得能看见河床里洁白圆润的卵石，仿佛史前巨蛋。顾芊芊撒网捕鱼。


    “......τερον......λλει......”黑狼尾巴指了指顾芊芊肚子。


    只听懂了一个吃字。顾芊芊猜，它在问她，没吃饱吗？


    顾芊芊比画，吃饱了，她捕鱼是要送给别人。


    昨晚断了一条手臂的兽兽好可怜，它受那么重的伤，应该无法捕猎了。


    虽然漫山遍野都是野菜野果，不会饿死，但受伤只吃素不好，要多吃肉补充营养。


    盐树高五尺，叶如苦楝，夏生白花，酷日暴之，能出白盐。


    顾芊芊踮脚，摘下一朵白花，花瓣上有细小的白色颗粒，舔了舔，好咸，是盐粒。


    既然她想帮别人，那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


    顾芊芊用自己捕捉的鱼、采摘的食材和盐粒做了生鱼片、烤鱼、凉拌藕片、凉拌空心菜。


    摘了几片碧绿的荷叶，洗干净，一张荷叶包一道菜，放进柳篮里。


    木屋附近古老的大槐树盛开着淡黄色的槐花，此时的阳光似槐花的颜色。


    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香气。


    离木屋越来越近，花香越来越浓，顾芊芊越来越紧张。


    如果那只很像金毛的兽兽和她家乡的狗狗一样不会变成人，不会说话，她一点都不紧张，能坦然投喂它食物，摸摸它脑袋安慰。


    比起和人打交道，她更喜欢和毛茸茸的小动物相处。


    夏日熏风吹过，一瓣淡黄色的槐花从枝头飘落，落在木屋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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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屋门关着，窗户敞开着，顾芊芊目光悄悄从窗子钻进去，看见淡金色头发的男人躺在干草床上，兽皮包扎着断臂，另一只手搭在脸上，挡住了眉眼。


    顾芊芊咬了咬唇，收回目光，将用碧绿荷叶包裹着的食物从柳篮里拿出来，搁在木屋门口。


    盛开的淡紫色的无尽夏，放在食物旁边。


    顾芊芊抬手，轻敲木门：


    “那个...打扰了。”


    “我把食物放在门口了，不嫌弃的话请吃吧。”


    如月光一般清澈的嗓音，从木门缝隙流入。


    亚希怔住，兽人听觉灵敏，隔着木门，他听到如落花一般轻盈的脚步声，声音渐渐远去，落花飘远了。


    打开木门，门口碧绿荷叶里盛着看起来很可口的食物，盛开的无尽夏像夏天一样美丽。


    古树苍翠的枝叶遮挡了烈日，洒落一片清凉的浓阴。顾芊芊坐在树下尝试制作木梳。


    黑狼蹲坐顾芊芊面前，目光像钉子一样盯着她。


    制作好梳子，雪白纤细的手指沾满了绿檀木的香气。


    “濑泽，你不开心吗？”


    她常常感受到它的目光，知道它经常盯着她。


    今天它也盯着她许久，目光却与以往不同，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黑狼尾巴紧紧缠着顾芊芊雪白的手腕：“......ιτομ......ντcε......”


    顾芊芊眸子漾出困惑：“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没有听懂它在说什么，但她确定它真的不开心。


    黑狼绷紧尾巴：“......”


    顾芊芊跪坐蒲垫上，拍了拍腿：“趴这里，我给你梳毛毛，不要生气啦，好不好？”


    黑狼尾巴微动，磨磨蹭蹭松开顾芊芊手腕，趴下来，脑袋搁在她腿上。


    顾芊芊弯了弯眼睛：“好乖～”


    她握着绿檀木梳，温柔地梳理黑狼墨色的毛发。


    温柔而舒适的感觉包裹着它，像是身陷一堆柔软的花瓣里。


    暮霞漫天时分，顾芊芊借着霞光，在溪中捡了许多蛤蜊。


    蛤蜊蒸、炒、烤都很好吃，蛤蜊汤也很好喝。


    暮霞隐褪，月亮浮在澄澈如水的夜空中。


    今晚依旧是两个月亮，雪色的弯月和雪色的圆月。


    木桶里清冽的泉水映着雪色的月光，恍若一桶雪水。顾芊芊用了半桶水洗干净食材，燃起篝火，做蒸蛤蜊、蛤蜊汤、爆炒蛤蜊、蒜香烤蛤蜊。


    碧绿的荷叶洗干净，做好的蛤蜊分出来一半，用荷叶包裹好，放进篮子里。


    顾芊芊提着篮子，踩着月色，朝亚希家走去。


    地上铺满雪色的月光，仿佛铺满晶莹的白雪。


    远远看见淡金色头发的男人坐在木屋门口，顾芊芊停住脚步。


    他仰头，一动不动凝望什么，那个角度，凝望的应该是夜空吧。


    一会走到他面前，要说些什么安慰他吗？


    她才学会几十个单词，想用兽语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雪色的月光下，少女肌肤如雪如月，披着乌黑柔软的长发，穿着翠色树叶缝制的衣裙。


    司空见惯的翠绿树叶染了月色，晶莹滴翠，衬着黑发雪肌，异常美丽。


    “送给你。”


    少女绽开笑容，雪白纤细的手捧着淡粉色的无尽夏。


    亚希怔怔看着她，慢半拍伸手，接过柔软的淡粉色花团，无意碰到了她手，白雪一般凉，比花瓣更柔软细腻。


    亚希声音低低：“......τμνo......νετ......”


    顾芊芊汉语夹杂兽语充满歉意说：“抱歉，我最近才学你们部落的语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亚希海蓝色眼眸暗沉沉的，像暗淡无光的深海。


    这种眼神......让人不忍心迈开脚步离开。


    顾芊芊踌躇着朝亚希慢慢地伸手，他垂眼看着她，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踮脚，手轻轻放到他淡金色的头发上，他目光微动，依旧没有躲，好像不讨厌她摸他头发。


    夜色一时间很安静，能听到槐花飘落的声音。


    她像曾经狗狗生病时，温柔地抚摸狗狗脑袋一样抚摸他淡金色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