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马上就到牛家村了。


    牛长忆不知道小元宝要跟爸爸妈妈去哪里，但他还是诚恳地邀请纪霆骁跟姜沅带着小元宝一块去他家坐坐。


    二人没有拒绝。


    跟牛长忆一块在牛家村站台下车。


    绕过几片稻田和歪斜的篱笆墙，牛长忆带他们拐进一条泥泞的小巷。


    巷子尽头，一幢歪斜的三室土坯房映入眼帘。


    黄褐色的泥砖墙上坑坑洼洼，屋顶的茅草稀稀疏疏。


    门板裂开几道缝隙，夏天还好，冬天冷风往里灌，屋子里一定很冷。


    看到叔公家的居住环境是这样的，小元宝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牛长忆皱纹密布的脸上也有些窘迫：“家里条件差，你们别嫌弃啊！”


    “不嫌哒叔公。”小元宝乖巧的笑着，摇了摇头。


    家里有三间土坯房，另外两间是两个儿子的。


    牛长忆住在堂屋这间。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牛长忆领着三人进入屋子。


    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地，坑洼不平，正中央的歪脚木桌上，摆着几个豁口的粗瓷碗。


    牛长忆弯腰，递过来三个竹编小板凳给他们坐。


    小元宝好奇的打量着屋子，看到靠墙位置上的一张木床上，叠着一床补丁落补丁的棉被，颜色灰黄，看上去很薄。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烧水喝。”


    牛长忆说着，走过去拎起桌边沾满锅烟的黑茶壶，打算去外面井里打水。


    “大叔，我去帮您。”


    纪霆骁动作利索的接过茶壶，去院子里打井水。


    小元宝把竹编小凳子移到姜沅脚边，看着叔公家的一切，瘪着嘴有些心疼的喃喃道：“麻麻，我想帮帮叔公。”


    “好。”姜沅知道小元宝肯定是想把系统空间里的物资送给叔公一家。


    纪霆骁卷起衣袖，把水打上来后又去找柴在小炉子里生火。


    见纪霆骁手脚麻利又勤快，牛长忆便颤颤巍巍进入屋子，坐在小元宝面前跟她聊天。


    “小乖乖，这些年沈家有什么变化吗？我走的时候，沈家是清河村富裕的人家！”


    回忆起年少时在家里的情景，牛长忆脸上浮现出笑容。


    那个时候沈家算得上是清河村首富，家里是做生意的。


    小元宝的祖父还是秀才，他们一家在清河村颇有威望。


    小元宝能理解叔公的思乡心情，她把自己能记得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叔公听。


    包括小时候祖父教她识文断字的事情，也讲给叔公听。


    当然讲到红卫兵查找沈家财产，眼睁睁看着沈家老宅被贴上封条的时候，小元宝也眼泪弯弯，有些委屈。


    牛长忆同样无比心疼小元宝的遭遇，“小乖乖，真是难为你了，那么小一个孩子无依无靠，眼睁睁看着家里财产被查抄。”


    “叔公，但是我后来遇到了妈妈，现在还有爸爸，有疼我爱我的太爷爷、爷爷奶奶，还有姨姨和哥哥，想想这些就不可怜啦。”


    小元宝肉嘟嘟的小手握住牛长忆皱巴巴又粗糙的手，糯叽叽的安慰他。


    牛长忆轻叹一口气，声音嘶哑道：“这些年我流落在外，也吃过不少苦头，前两年妻子得了肺痨，没钱买药，活生生熬死了。”


    “如今我两个儿子和儿媳在生产队里挣工分，一天到晚忙着割稻，挑粪，家里穷，二儿子二十五六岁还没娶上媳妇儿。”


    “我这次进城是给在部队的小儿子寄信的，他十六岁就去了部队，这些年一直没音信，前段时间听同村一个当兵的说他在海岛成了海军，还给了我地址，我特意进城给他寄信，看看能不能联系上。”


    虽然牛长忆更名改姓后摆脱了旧地主的身份，但他们一家在村里过得也十分艰难。


    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初不离家的话，兴许日子过得没那么苦。


    但若没有离家，被打成地主身份，人到晚年还要眼睁睁看着家里财产被没收，又是另一种凄惨观景。


    人生就是这样，总难两全。


    “小乖乖，叔公年纪大了，哪怕找到你这么一个血缘亲人，却也没能力赡养你。”


    “家里条件太差，我不能留你在村里受苦，虽然你跟你爸爸妈妈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愿意真心待你，你能幸福平安长大，叔公也就没有遗憾了。”


    当着姜沅的面，牛长忆声音沙哑的说出心里话。


    若是他家里条件好一点，他肯定愿意把小元宝接过来照顾。


    只可惜，他也是自顾不暇。


    “叔公，我爱妈妈和爸爸，爱现在的家人，我也不想跟他们分开哒。”


    “您是祖父的弟弟，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也爱您，就算不能跟您住在一起，我也会让爸爸妈妈经常带我来看您哒。”


    小元宝当然知道牛长忆的难处，她乖巧懂事，说的这些话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纪霆骁烧完水，拎着水壶进来，用粗瓷碗给大家倒水。


    院子里传出两道沙哑的吆喝声。


    是叔公的大儿子大儿媳回来了。


    大儿子今年三十岁，皮肤黝黑，裤腿卷到膝盖，露出被稻茬划伤的腿。


    大儿媳妇汗水浸湿补丁衣裳，见家里来的客人，咧着嘴露出淳朴憨厚的笑。


    牛长忆激动的向儿子和儿媳妇介绍小元宝。


    “堂叔叔好，堂婶婶好。”


    小元宝糯叽叽的向二人问好。


    两口子结婚多年，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饥荒年代被饿死了。


    看到那么乖巧可爱的小元宝，他们是打心眼里喜欢。


    堂婶婶立刻张罗着要去后山摘点野果子来给小元宝吃。


    堂叔叔则挂在堂屋房梁上的半截腊肉取下来，准备烧火做饭，招待小元宝一家三口。


    还邀请他们一家三口，今天晚上就在村里住下。


    纪霆骁也清楚的知道，路过牛家村的大巴，每天只有一趟。


    他们今天下了车，要想坐车去辗转去赵家村，得明天才能出发。


    他在部队吃苦耐劳，自然不会嫌弃牛长忆家的简陋环境。


    只是担心小元宝和姜沅会不习惯。


    他看向母女二人，打算遵循她们的意见。


    “宝宝，你觉得呢？”姜沅又低头看向小元宝。


    “爸爸麻麻，我也想多陪陪叔公。”


    小元宝糯叽叽的说，她知道叔叔年纪大了，多年流落在外思乡心切，肯定也舍不得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