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明余光瞥见姜沅坐在姜舒雨病床边上，他立刻收敛脸上凶狠的神色，露出伪善的笑容，假惺惺伸手要把小元宝扶起来。


    看着伸过来的那双大手，小元宝赶紧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往姜沅身边跑。


    她知道这就是大坏蛋！


    他的气扬跟王瘸子一样，怪怪的，让人很反感。


    “沅沅，你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也不去前厅通知我一声？”


    张文明笑着走过来，冲着姜沅嘘寒问暖。


    “不喜喧闹。”


    姜沅冷淡应答。


    “碧娢今年二十岁生日，就算她不是我亲生的，毕竟也养在身边那么多年，她听话孝顺，总不能亏待了人家不是？”


    张文明脸上笑容堆得更浓。


    见姜沅没吭声，他探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姜舒雨：“你妈妈的情况怎么样？”


    “后宅发妻病重，你竟心情在前厅给养女操办生日宴，又何必惺惺作态关心我母亲？”


    目光落到抱着姜沅小腿的小元宝身上，张文明又问：“这小孩是谁？”


    “我女儿。”


    冷淡的三个字让张文明愣了好几秒。


    “沅沅，你可别开这样的玩笑！连婚都没结，哪来的女儿？”


    “况且，昨天晚上你赵伯伯又提了一嘴，想让你嫁给他家小儿子。”


    “他儿子如今在纺织厂做车间主任，这工人阶级的身份可光荣了。”


    确定姜舒雨没咽气后，张文明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赵秋霞盯上了姜沅未婚夫纪霆骁军官的身份，想把闺女张碧娢嫁过去。


    姜家和纪家是世交。


    纪霆骁爷爷在前线抗战时，姜沅外公曾将姜家大半资产用来换取物资，支援前线。


    幼年时定下的娃娃亲板上钉钉。


    纪家重义，无论姜家身份地位如何，都不会毁约。


    去年，姜沅刚满十八岁，纪家便从部队上寄来一封信，希望姜沅能尽快嫁过去。


    姜沅放不下偏瘫在床的母亲，婚事便暂时搁置了。


    “这些年来，你一直亲力亲为照顾着妈妈，爸爸被你这份孝心感动。”


    “纪霆骁远在西南那边条件艰苦，你若不愿意嫁过去，爸爸也不逼你。”


    “想着就在沪城给你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到时候方便你照顾妈妈。”


    张文明神色温和，一副为姜沅考虑的模样。


    实际上他心里的算盘珠子都蹦到姜沅和小元宝脸上了。


    “麻麻~我想要首长爸爸~”


    肉乎乎的小手拽着姜沅旗袍裙摆摇了摇，小元宝仰着脑袋，疯狂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暗示姜沅。


    姜沅轻点下巴，冷眼看向张文明：“我只嫁纪霆骁。”


    “沅沅啊，你是不知道西南那边有多落后偏僻条件多艰苦，你嫁过去不是自讨苦吃吗？”


    “你可是在沪城金娇玉贵养大的大小姐，爸爸舍不得你远嫁。”


    张文明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说。


    说罢，他又偏头朝屋外看了一眼。


    张碧娢和赵秋霞此时正在门外偷听。


    “姜家养了碧娢将近二十年，也到她报恩的时候了，那桩艰苦的婚事，让她去嫁。”


    “你留在沪城享清福就好了，听爸爸的，爸爸又不会害你。”


    回应这番苦口婆心的仍是一道冰凉的声音：“我只嫁纪霆骁。”


    好言相劝不听，张文明脸色阴沉下来：“你若是嫁去西南，你妈怎么办？”


    “她现在病得那么重，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你不为爸爸考虑，也得为你妈考虑吧？”


    小元宝撅着嘴巴，毛毛虫似的小眉毛紧皱着，奶凶奶凶的瞪着张文明。


    这个大坏蛋也太讨厌了吧！


    竟然想用奶奶来要挟麻麻。


    逼麻麻乖乖就范！


    寒冰般的眸子看向张文明，神色淡漠：“我和母亲的事，不劳你操心。”


    “我怎么不操心？你知不知道外面形势多紧张？”


    张文明声音越吼越大，暴怒的情绪压抑不住，直接疯狂拍桌。


    他得赶紧把宝贝女儿张碧娢嫁过去，才能安心跟赵秋霞卷款逃跑啊！


    “少在这猫哭耗子，这里姓姜不姓张。”


    冰冷的声音夹杂了怒意和威胁。


    刚才还暴跳如雷的张文明瞬间老实了。


    他手里顶多私藏了一些玉石珠宝、陶瓷古董。


    姜家真正资产大头还握姜舒雨名下！


    就连保险箱的密码他都还不知道。


    姜舒雨刚中风瘫痪那些年，她舅舅和表兄一家也在沪城。


    娘家亲戚成了她的底气，暗中牵制着张文明。


    张文明除了忍不住将赵秋霞和张碧娢母子带回后，其他方面一直不敢造次，可以说是忍辱负重多年。


    但去年，舅舅离世，表兄一家举家迁往米国。


    张文明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野心渐渐暴露。


    如今姜舒雨病重，他更是迫不及待想侵吞姜家家产。


    “算了，爸爸知道一时之间让你嫁人，你难以接受，你先缓缓。过两天安排赵叔叔家儿子跟你见上一面。”


    轻叹一口气后，张文明起身，走到门口却又突然扭回头，伸手指着小元宝问：


    “这小孩到底是谁？”


    “收养的女儿。”姜沅语气冷如寒冰。


    “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能莫名其妙收养一个野丫头？传出去不怕被人议论？”


    张文明眉头紧皱，他知道赵家家风纯正，绝不能容忍儿媳妇带着拖油瓶嫁过去。


    “你能收养得，我为何不能？”


    清冷的眸子眨了眨，冰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那不一样！碧娢怎么能跟这野丫头相提并论？”


    张文明忍不住护短。


    “是啊！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顶着养女身份活二十年，怎么能跟我的小元宝相提并论？”


    语气中讥讽意味更浓。


    张文明气得倒吸了口气，憋不出屁来。


    他愤然跨出屋子，仿佛多待一刻都浑身难受。


    看着他走了，小元宝屁颠屁颠的跑到门口，小手扒着门沿，探着头往外看，确定他走远后才又回到姜沅身边。


    “麻麻，咱们得加快速度啦！”


    “待会儿就去给爸爸发电报，让他赶紧给我们打证明吖！”


    小元宝总觉得这个地方待的越久越危险。


    姜沅看了小元宝一眼：“没结婚，不许叫爸爸。”


    又偏头看向睁开眼躺在床上的姜舒雨。


    她可以领着小元宝去西南。


    可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