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城宇把油门踩到底。


    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咸腥的湿气，吹乱了姜小帅额前的碎发。


    他一直看着窗外，眼神空洞，仿佛要把自己融入这无边的夜色里。


    车最终停在一片僻静的沙滩。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远处的海岸线上，泛着一片幽幽的、如梦似幻的蓝光。


    蓝眼泪，是S市最浪漫的传说。


    郭城宇侧头看着姜小帅，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只剩下麻木的苍白。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快要碎裂的玉雕。


    这种隐忍，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让人心揪。


    郭城宇什么也没说，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片刻后，他绕到副驾这边，拉开了车门。


    姜小帅的视线终于动了动，从遥远的海平面，移到了郭城宇的脸上。


    郭城宇靠着车门，下颌线在月光下绷得紧紧的，那颗眼尾的泪痣，此刻显得格外深沉。


    “下来吹吹风。”


    他的声音很低，一改往日的轻佻。


    姜小帅顺从地走下车，冰凉的沙子透过鞋底传来微弱的踩踏感。


    海风比车里更烈，裹挟着寒意，吹得他单薄的衬衫猎猎作响。


    那片蓝色的荧光在海浪的翻涌中，时明时灭，像一扬盛大而寂静的告别。


    姜小帅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


    “有烟么？”


    郭城宇深深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递过去。


    姜小帅接过来，夹在指间。


    郭城宇又摸出打火机，凑过去，用手拢着火苗，为他点燃。


    橘红色的火光一闪，映亮了姜小帅通红的眼眶，和他眼底那片死寂的荒芜。


    姜小帅猛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涌入肺里，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弯下了腰，眼泪都飙了出来，却依旧固执地不肯漏一点哭腔。


    郭城宇就站在他身边，手抬了抬，想拍拍他的背，最终却只是握成了拳，垂在身侧。


    烟雾被海风吹散。


    姜小帅的脑子也跟着被吹空了。


    拥吻的画面，被挂断的电话，黑暗中破碎的东西，都随着这阵风飘向了远方。


    什么都没有了，反而好受了一点。


    两人就这么站着，一个抽烟，一个陪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海面的蓝眼泪也渐渐隐去。


    姜小帅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韬韬”两个字。


    他面无表情地划开接听。


    “小帅？你今天回来是吗，记得早点，我打算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电话那头，孟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其实孟韬的糖醋排骨做得不好吃，只是因为这是孟韬给他做的第一道菜，姜小帅才爱上的。


    姜小帅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昨晚在哪儿？”


    孟韬顿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


    “我昨晚就在家呀，还把我们的情侣装洗了呢，夸我。”


    “怎么了？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姜小帅听着电话里熟稔的谎言，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昨晚连家都没回吧。


    孟韬到底骗了他多久，看着他什么都都相信的样子，心里头是在嘲笑他蠢，还是笑他贱？


    他深吸一口气“”


    “我看见了，在市中心的大屏幕上。”


    “你跟一个女孩求婚，还吻了她。”


    “孟韬，那也是你的兼职吗？”


    电话那头，呼吸声瞬间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孟韬慌乱的声音传来。


    “小帅，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我们分手吧。”


    说完，姜小帅直接挂断了电话，将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


    他转过头，看向陪了他一夜的郭城宇。


    “谢谢你。”


    他的声音虚弱得像一张纸。


    说完，他便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我送你。”


    郭城宇跟了上来。


    姜小帅摇了摇头，停下脚步，再次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的疏离。


    “不用了，谢谢。”


    “还有，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


    “我们撞号了。”


    “而且，我暂时不想开始任何新的感情。”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迎着微曦的晨光，虚弱地走远了。


    ……


    吴所畏刚从医院出来，一进公寓的门，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只想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睡个天昏地暗。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换鞋，身后就贴上来一个结实的胸膛。


    下一秒，天旋地转。


    吴所畏整个人被拦腰抱起，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操，池骋你干嘛！”


    吴所畏挣扎着想坐起来，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给你擦药。”


    “别呀，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别乱摸。”


    池骋拧开一瓶喷雾，不由分说地喷在吴所畏胳膊的擦伤上。


    “别动。”


    冰凉的触感让吴所畏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躲。


    他坐直了身子，转过身背对着池骋：“我自己来。”


    下一秒，吴所畏只觉得脚踝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拖了回去，整个人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池骋。


    池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幽暗，手里还捏着治疗外伤的喷雾。


    “你再躲一个试试？”


    吴所畏脖子一梗，想骂点什么，可对上那双眼睛，脏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仔细地护着吴所畏的眼睛，对着脸上未痊愈的伤口轻轻喷药，然后又低下头，对着那片红肿轻轻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着一丝微痒，瞬间驱散了药水的冰凉。


    吴所畏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忍不住开口。


    “池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池骋的动作顿住。


    他抬起眼，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吴所畏，像是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下一秒，池骋伸出双臂，将吴所畏整个圈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充满了侵略性，紧得让吴所畏几乎喘不过气。


    池骋的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声音低沉而有力。


    “大宝，有些事，我现在可能还没办法解决。”


    “但欠你的，我一定会补偿。”


    吴所畏的心猛地一颤。


    他被这个怀抱，这句承诺，彻底搅乱了心神。


    或许，他也应该把事情说开，别再逃避岳悦的问题了。


    他鼓起勇气：“池骋，其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