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的脸色一下就涨红。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他眼神却始终都落在了卡桑德里乌斯胸口的伤口上。


    他咬了咬唇，又咬了咬牙，像是做了极大的挣扎。


    德拉科张开了嘴。


    他刚要说话的时候，卡桑德里乌斯突然伸出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瓣。


    “好了，没关系。”


    德拉科有些惊讶。


    他不由得看向了眼前这人。


    苍白无血色的面颊，干涩起皮的唇瓣，还有那从醒来就萦绕着一层忧愁的眉眼。


    似乎因为重病，他的那黑白色的头发也少了几分光泽。


    德拉科的心忽然漏跳了几拍。


    他直觉自己如果再不说的话，这辈子恐怕就没有再说的机会了。


    他一把抓过卡桑德里乌斯的手。


    像是秃噜皮一样，心里的那一连串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不，我要说。”


    德拉科直勾勾地盯着卡桑德里乌斯的眼睛。


    他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坚定到心跳声都成为了此刻的伴奏。


    那双什么都不沾染的，又什么都沾染的蓝灰色眼睛，就这么直直地落在了那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里。


    或许是在赌博，又或许是其他，总之，德拉科说出了口。


    “其实我一开始挺讨厌你的。”


    “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的高高在上。”


    “凭什么？你不过是个冈特，凭什么站在我马尔福的头上？”


    德拉科的心中忐忑，可他还是说出了这些话。


    卡桑德里乌斯沉默着听着。


    沉默地听着德拉科诉说着心中的那些委屈。


    “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你总是让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你总是强迫我做那些我讨厌的事情。”


    “我讨厌死格兰芬多了，我讨厌死哈利波特了，我也讨厌格兰杰，我也讨厌韦斯莱。”


    “我可是马尔福，我凭什么和他们交好？他们和我交好才是他们天大的福气，我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做个老好人一样和他们交好。”


    “我可是斯莱特林！所谓的利益就算没有他们，我还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可为什么凭什么都是他们？”


    德拉科越说越气，越说越气。


    似乎都要把从前的那些委屈全都吐出来，糊到眼前这人的脸上。


    “格兰芬多的是群蠢货，韦斯莱更是一群蠢货，哈利·波特更是装的不得了，那个格兰杰更是——”


    说着说着，德拉科又忽然停住了嘴。


    他看着眼前这个默不作声的人，忽然又咬紧了唇瓣。


    “卡桑德里乌斯·冈特。你真的是一个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的人。”


    “我刚开始确实是以为你喜欢我的，可是我后来发现那并不是喜欢。”


    “那只不过是一个人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生出的一些占有欲而已。”


    德拉科的声音放轻了很多，他也冷静了很多。


    “在你的眼里，我其实和所谓的金钱财富都没有什么区别，对吧？”


    “爱这个词在你眼里，似乎好像从来都不存在的。”


    这些话说出口之后，后面的话就似乎都能顺理成章的吐出来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你，我也分不清那些到底是喜欢还是爱。”


    “可是我又的的确确的会因为你的某些举动而心动不已，可是你总是喜欢在我心动的下一瞬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让我也知道你其实只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而已。”


    “我也分不清这些感情到底是什么，我试图去理解。”


    德拉科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和白痴。


    “我真是愚蠢，愚蠢到居然去试图珍惜你这人的感情。”


    他抓住了卡桑德里乌斯的手，像是从前的很多次一样，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德拉科微微抬起眼睛，眼里盛满了烛火的倒影，就这么注视着卡桑德里乌斯。


    “就像这样，以前的很多次，很多次。”


    “可是这个时候，我从来都不觉得我们俩是平等的。”


    “我只会觉得我是你圈养的一只宠物，就像是白鼬一样。”


    德拉科的心狂跳不止，他嘴唇越发干涩，耳边也不停的嗡鸣作响。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甚至，德拉科甚至完全没有思考，在他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又该如何面对卡桑德里乌斯的反应。


    和那之后冈特又会如何对马尔福的报复。


    可是此时的他根本已经忍受不了那么多。


    他就要一个答案。


    他德拉科对于卡桑德里乌斯来说到底是什么？


    是随手圈养的宠物，还是笼子里的金丝雀？


    然而，此刻的卡桑德里乌斯却陷入了一片肉体与灵魂剥离的境界。


    他的肉体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着德拉科像是歇斯底里，又像是冷静至极的宣告。


    而他的灵魂就这么静静地漂浮在空中，评判着德拉科此刻的情绪，思考着自己该如何作答，才能不影响最大的利益。


    卡桑德里乌斯平静地思考着。


    他假设。


    假设他真的能失去德拉科吗？


    他想，应该是不能的。


    他想起了他和德拉科的初见。


    那是在对角巷购买魔杖的时候。


    那时候的卡桑德里乌斯只有11岁。


    他人生的前两年都待在那个小小的山谷中，和那对阴暗扭曲的夫妇相依为命。


    后来他的灵魂完整了，从世界之外取得了改变世界的力量，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从1岁半以后，他所有的时间都在冈特庄园里。


    在真正能见到光明之前，他独自在黑暗里摸爬滚打了很久。


    一个见过光明的人是无法忍受黑暗的。


    德拉科不是那束光。


    因为卡桑德里乌斯自己就能挣脱黑暗的束缚。


    可是德拉科比太阳还要耀眼。


    卡桑德里乌斯从来没有见过，像德拉科那样骄傲任性的人。


    哪怕是他的前世，他的父母还有一个比他小了不到1岁的弟弟。


    他的弟弟同样骄傲自信，可却没有德拉科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骄纵。


    卡桑德里乌斯不明白。


    明明都是富贵家庭养出来的孩子，为什么两个人会有这样的差别呢？


    后来，他看到了那个在人群中像个灯泡一样闪亮的德拉科。


    卡桑德里乌斯是一眼就注意到那个大灯泡。


    他的好奇心从来没有那么高涨过。


    他仔细地探索着这个德拉科的秘密。


    却被那漫长的记忆惊喜到了。


    看在带来惊喜的份上，他勉为其难的将德拉科纳入了自己的麾下。


    可是后来。


    看着德拉科时而战战兢兢，时而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骄纵任性。


    卡桑德里乌斯想，其实德拉科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依旧是那个被马尔福夫妇捧在手心里，娇宠长大的马尔福少爷。


    那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另一个世界的马尔福同样战战兢兢，可为什么和这个世界的完全不一样呢？


    卡桑德里乌斯不明白。


    他仔细的剖析着自己的所有的感情。


    悬浮于空中的灵魂变成了一把剃刀，仔细的对着下方的肉体进行着解剖。


    那些浮于表面的隐藏在心底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到底为什么？


    卡桑德里乌斯想。


    好吧，他承认他其实也不明白。


    但是他想，给德拉科一个正确的感情回复，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选择。


    他会得到一个全心全意都是他的爱人。


    他和德拉科之间的感情也会更进一步。


    马尔福和冈特之间的结合也会更深一步。


    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么想着。


    卡桑德里乌斯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