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


    “别跑了陈美莲！我知道是你！


    古镇入口处，一中年妇女用头巾捂着嘴玩儿命飞奔。


    身后少年肩膀上扛着一根黑色的钢筋，紧跟不舍。


    两人你追我赶，画面一时间有些诡异。


    “真别跑了啊！我看到你脖子上的大黑痣了！”


    闻言，陈美莲这才停下了脚步，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陈擎更是累得不行，13斤的球杆说重不重，但扛着它跑这么远，也够呛。


    “呼！”


    “呼！”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谁也不先开口。


    半晌，陈美莲似乎是休息够了，眼里露出惊讶。


    “幺娃，你嘞哈回来的？”


    陈擎叹了口气道：“妈，你那拙劣的演技就别在我面前显摆了。我是你儿子啊，看到我你跑啥？”


    “我没跑啊！我跑啥子，我刚锻炼身体嗦！”


    闻言，陈擎从兜里掏出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吧妈，我们回家！”


    落日余晖中，少年推车，母亲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乖巧的跟在身后。


    …


    二手沙发上，陈擎一言不发。


    陈美莲在厨房里时不时传来呼声。


    “嘞个凉皮你吃不吃嘛！还有卤鸡jio，我给你端出来哈！”


    七八个菜端上桌，陈擎扫了一眼。


    一如既往，全都是自己爱吃的。


    “动筷噻！”


    陈擎点点头，夹起一块凉皮放进了嘴里，却发现陈美莲用双手拄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你看我干嘛，你也吃啊！”


    陈美莲笑着摇了摇头。“我肚子不饿。”


    “下午饭又吃的煎饼果子是吧？妈，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你儿子我现在有钱了，不需要你那么辛苦了！你知不知道啊！”


    陈美莲默默把头扭向一边，主打一个左耳进右耳出。


    “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不然嘞，你以为老子在发呆喔？”


    见状，陈擎直接把一张银行卡摆在了桌上。


    “里面有你儿子我的全部积蓄，一共四百多万！我一分不要，全给你！”


    听到四百多万这个数字，陈美莲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多…多少？”


    “四百万。”


    陈美莲连连摆手，直接坐到了陈擎的身边，甚至于都有些结巴道：“老子说嘞是要判多少年！多少年啊！你快点跟老子一五一十嘞说！”


    要判多少年？


    陈擎懵逼道：“啥判多少年啊，这都是我打台球赚的，我上次回来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下一刻，陈美莲很是突兀地落了眼泪。


    她死死地握住陈擎的手，抽泣道：“我娃儿喔！你莫跟我装咯！我都听你王孃孃讲咯，你在外头搞嘞是犯法嘞生意！”


    “王孃孃？哪个王孃孃？”


    “嘞个不是重点！你快点跟老子走，老子带你去自首！”


    说着陈美莲就生拉硬拽，将陈擎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停停停！妈，你先别激动。你把王孃孃跟你说的话一句不落告诉我，我就跟你去！”


    于是陈美莲声泪俱下，将故事的始末复述了一遍。


    故事很平常，无非就是上大专的少年突然有一天给了她卖煎饼的老妈两万块钱，而后就开始遭人诟病。


    “不是，妈，这你都信？我是你儿子啊，你信外人不信我！？”


    陈美莲颤颤巍巍地掏出了手机，大声道：你个人说！嘞个是不是你嘛！”


    这倒是引起了陈擎的好奇，他自问除了青春期时偷看过好看的电影，没再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接过手机一看，他笑了。


    上面是一张通缉令，配的图是自己在校园网上挂着的照片。


    这视频他早就刷到过，只是眼前这照片很明显被断章取义了。


    “妈你别急，看看这个！”


    说着陈擎翻出了某博主发出的直播切片。


    【现发布台球江湖通缉令，如遇到到此人者切记，此人打金如麻，气运滔天。


    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档位在9档以下者，请火速逃离。


    档位在9档以上者，望群起而攻之！】


    “妈，你看到了吗？是假的！就一个段子，逗人开心呢！”


    陈美莲一把夺过手机，在仔细看了四五六七遍后，终于是确定了事实的真相。


    然后…哭得更加大声了。


    “嘞个生钉豹子咬嘞，骗老子！我娃儿才不得干犯法嘞事！呜呜呜…”


    陈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曾经为自己顶天立地的人竟然是那么的瘦小，小到一只手就可以把她包围。


    “妈，不哭了，没事儿。”


    待擦干脸上的泪痕，陈美莲立马就起身怒道：“狗日嘞王翠芬，敢耍老子，老子日她嘞魂！”


    “哎呀，妈，你还是先来研究研究这四百多万怎么花吧！”


    再一次听到这个数字，陈美莲的表现截然不同。


    她先是一把将桌上的卡握在手里，捂在胸前，喃喃自语道：“老子先买辆电推车，再买瓶护肤精华…不行不行，精华太贵了！”


    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直接把卡又重新塞回了陈擎的手中。


    “妈啥子都不缺，我个人好吃好喝嘞很！”


    看着陈美莲一连串的动作，陈擎不禁也红了眼眶。


    他再一次紧紧抱住了陈美莲，将银行卡揣进她兜里。


    “妈，密码是你生日。你不用帮我省，你儿子我现在能赚四百万，将来就能挣四千万！


    本来我想给你买套房的，想了想后又作罢，你到市区远不如在这儿过的逍遥自在。


    我不想你继续去摆摊是怕你累，但你可能早就因为我而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以后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先做你自己，先做陈美莲，然后才是我陈擎的妈妈，好吗？”


    陈美莲不知是紧张还是高兴，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在摊前佝偻了大半辈子的腰，在这一刻挺得邦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