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隔离室的主屏幕闪过一串数据流，随即，一段段断续却无比清晰的画面被拼接起来。


    画面剧烈晃动，是侦察兵头盔上的摄像头视角。


    一开始是荒芜的公路。


    下一秒，镜头猛地抬高。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黑线。


    不，那不是线。


    那是一片黑色的潮水。


    由无数丧尸构成的，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海洋，正以一种稳定令人绝望的速度，朝着基地的方向缓缓推进。


    而在尸潮的最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着，轮廓依稀是人形，隔着屏幕都让人感受到了君王般的压迫感。


    画面到此中断，屏幕上跳出“信号丢失”的红色字样。


    空气凝固了。


    李建华脸上铁青色褪去，化为一片死灰。


    他不是被尸潮吓垮，而是被那背后的谎言与背叛，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他终于明白了“方舟计划”的真相，不是求生，那是某些人丢下全部幸存者，为自己准备的逃亡之路！


    他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险些栽倒。


    下一秒，他眼中迸射出的是滔天的怒火和杀意。


    他猛地抓起通讯器，声音压抑得像要吃人：“接警卫团！立刻封锁指挥中心，控制侦察部孙长明及其所有副官！授权你们……就地格杀！”


    下达完命令，他才颓然地靠在桌边，


    看向苏乔，声音嘶哑地问：“苏队长……现在，你告诉我，如果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集中最精锐的力量护送火种突围……还有几成希望？”


    这是一个残酷的设想，放弃大多数人，保全文明的火种。


    苏乔冷静地摇头：“希望为零。”


    李建华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我们可以走最隐蔽的北线，夜伏昼出，我们有基地最好的装甲车！”


    “然后呢？”苏乔反问，“你们这支所谓的‘火种’，带着基地最宝贵的设备和人员，就像黑夜里的火炬。”


    “对丧尸王而言，比基地这个固定的铁罐头更诱人。”


    “它会像最高明的猎人，驱使着尸潮，不紧不慢地吊在你们身后，欣赏你们在绝望中耗尽最后一滴燃油，然后，享用一顿精心准备的盛宴。”


    她的分析像冰冷的刀，一刀刀割开李建华最后的希望。


    “那也比都死在这里强！”李建华的情绪终于有些失控，他压低了声音，却更显狰狞，


    “基地里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一枚重型温压弹！大不了，我就在指挥室启动它，跟那几十万丧尸同归于尽！”


    这是彻底的疯狂，玉石俱焚的绝望。


    “参谋长，你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苏乔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


    “你的所有计划，无论是突围还是牺牲，都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前提上。”


    李建华愕然地看着她。


    苏乔的目光穿过他，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你以为我们的敌人，是眼前的尸潮。”


    “尸潮只是它的武器，不是它本身。你启动温压弹，基地没了，十万丧尸化为灰烬，听上去很壮烈。但丧尸王不会死。”


    “它只会毫发无伤地转身，集结起另一支、甚至更庞大的尸潮，继续南下。而你，亲手摧毁了人类在这片区域最坚固的堡垒，为它扫清了前进的障碍。”


    一连串的剖析，让李建华彻底哑火。


    他像一尊泄了气的雕塑，颓然地靠在椅子上。


    是啊，然后呢？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牺牲，在苏乔的推演下，都通向同一个结局——彻底的灭亡。


    室内一片死寂。


    林默、阿虎几人屏住呼吸，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位说一不二的参谋长，露出如此彻底的绝望。


    而给予这份绝望的，正是眼前这个没来基地两天的女人。


    苏乔看着他，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你说的温压弹，倒是提醒我了。”


    李建华猛地抬头，眼中尚存的血丝像蛛网般缠绕着惊疑。


    苏乔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却没有去扶他，而是指向窗外基地的方向。


    “我们可以利用它。”


    “利用？”李建华的声音干涩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苏队长，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那是温压弹！一旦启动，杀伤半径内寸草不生！我们拿什么利用？用我们自己的命去填吗？！”


    “参谋长，你的思路还停留在旧时代。”苏乔的指尖轻轻点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说武器只能用来同归于尽？”


    梁辰眼中精光一闪，向前一步沉声道：


    “苏队长的意思是，用温压弹制造混乱！趁尸潮阵型大乱，阿虎可以尝试用土系异能制造临时的壁垒或壕沟，阻断它们片刻，为我们强行突围争取时间！”


    “一个不错的战术思路，但还不够。”苏乔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头，


    “炸散的丧尸会从四面八方重新围拢，尸王一声令下，它们甚至会比之前更疯狂。突围出去的人，能走多远？”


    她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将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希望彻底剖开，露出血淋淋的现实。


    林默五人刚刚燃起的些许斗志，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半灭。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获得的异能，在近十万的尸潮面前，渺小得可笑。


    李建华颓然坐回椅子上，双手抱着头，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刺眼。


    打，打不过。


    跑，跑不掉。


    “那你说怎么办？！”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苏乔，“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


    “当然不。”


    苏乔走到窗边，看着下方一片祥和却不知大难将至的基地。


    “为什么不换个思路。”


    她转过身，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李建华身上。


    “把尸潮……请进基地里来。”


    “疯了……你彻底疯了！”


    李建华“霍”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得向后翻倒，发出一声巨响。


    他指着苏乔，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把尸潮引进来？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放弃我们唯一的屏障！基地会瞬间崩溃！这是自杀！”


    林默几人也完全被这个疯狂的提议震慑住了，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满室的惊骇和反对声中，唯有两个人保持着绝对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