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背靠着车厢壁。


    背包放在腿上，做出一个正在整理东西的姿态。


    她的手指在背包里摸索，找到了。


    这东西是她当时顺手从超市货架上扫下来的。


    一个不起眼的纸盒包装，拆开后是独立密封的小包。


    本来是用来放在衣柜里防潮去味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里面装的是干柠檬片和几颗樟木珠。


    她的指尖在背包里继续探索，很快，她的动作停住了，一盒薄荷味的口香糖。


    苏乔的视线不着痕跡地扫过车厢顶部。


    改装过的车厢，为了通风，车顶角落里装着几个简陋的排风扇。


    此刻因为要隔绝外界的声音和气味，并没有开启。


    但风扇的扇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机会来了。


    她将背包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双臂环抱，头微微低下，像是在闭目休息。


    这个姿势，将她所有的动作都完美地隐藏在背包和身体的阴影里。


    她的手在背包内灵活地操作着。


    用净水杯给空的矿泉水瓶倒上一个瓶底的量。


    然后，她用指甲将几片干柠檬抠成碎末，扔进瓶里。


    接着是薄荷糖，她捏碎了三四颗，糖衣溶解后，里面的薄荷精油会慢慢释放。


    她轻轻晃动瓶子，水变成了浑浊的淡黄色，一股夹杂着柠檬酸涩和薄荷清凉的奇特味道在瓶口酝酿。


    【香氛配比检测中……成分：柑橘属、薄荷醇、微量蔗糖……综合评定：创意尚可，手法粗糙。勉强达到‘入门级’标准。】系统不情不愿地评价。


    苏乔懒得理它。她现在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卡车在废弃的国道上颠簸前行，路况越来越差。


    为了躲避路中间废弃的车辆和零星的丧尸，司机不得不时而急刹，时而猛打方向盘。


    车厢里的人随着车身的晃动而东倒西歪，咒骂声此起彼伏。


    “操！开慢点会死啊！”一个汉子没坐稳，额头磕在了车厢壁上。


    “有的坐就不错了，闭嘴。”梁辰冷冷地回了一句，他正用一块布仔细擦拭着弹夹，动作稳如磐石。


    就在卡车又一次剧烈右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离心力吸引时，苏乔动了。


    她的手闪电般地伸出背包，指尖蘸取了瓶子里混合了柠檬与薄荷的液体。


    然后以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向上弹去。


    几滴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水珠，划出一道微小的抛物线。


    精准地落在了她头顶斜上方那个静止的排风扇扇叶上。


    灰尘瞬间将液体吸收，颜色变深了一块，但在这昏暗的光线下，谁也不会注意到这点细节。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车辆剧烈颠簸，都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她的动作轻巧、迅速，像一只在花丛中采蜜的蜂鸟，不带起一丝多余的风。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靠回车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现在，只剩下等待。


    车厢依旧闷热，但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似乎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最先产生效果的，是薄荷。


    它清凉的、带有穿透力的气息，像一把无形的利刃。


    刺破了厚重的汗臭和烟油味，强行在浑浊的空气中撕开一道口子。


    紧接着，柠檬的果酸香气悠悠地散发出来。


    它不像薄荷那样有攻击性，却能极好地中和掉那些不太愉悦的有机物发酵后的味道。


    这两种味道，被排风扇上的灰尘作为载体，随着车辆的震动，一点点、一絲丝地沉降、扩散。


    这个过程缓慢而持续，像春雨润物，细微到让人无法察觉其源头。


    “嗯？”一直闭目养神的阿虎忽然动了动鼻子，他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他睁开眼，四下看了看，“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什么味儿？不就是这股臭男人味儿吗？”旁边一个队员正就着水啃着干硬的压缩饼干，含糊不清地回答。


    “不是，”阿虎又用力嗅了嗅，“感觉……没那么冲了。好像……清爽了点？”


    梁辰擦拭弹夹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也闻到了，那是一种很淡很淡的清香，像是……柠檬的味道？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车厢里的每一个人。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没有任何异常。


    他最后将视线投向角落里的苏乔。


    女孩安静地靠着，长长的睫毛垂下，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整个人缩在宽大的作战服里，看起来纤细又无害。


    也许是错觉吧。梁辰收回目光，继续自己手里的工作。


    【异味分子清除进度：35%……50%……70%……】


    【警告：检测到‘土著生物’一号（代号：阿虎）的长时间注意力。】


    【警告：检测到‘土著生物’二号（代号：梁辰）的长时间注意力。】


    苏乔的眼皮动了动。已经两个了，不能再多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这若有若无的关注。


    她的手在背包里摸索，拿出了一包独立包装的湿巾。


    这是她在超市搜刮到的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之一。


    她撕开包装，抽出一张湿巾，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从指尖到指缝，再到手背，她的动作优雅而细致，仿佛不是在擦手，而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湿巾本身带着一股淡淡的、工业化的柑橘香精味。


    这股味道一出来，立刻混淆了空气中原有的柠檬和薄荷香，形成了一种新的、更具迷惑性的气味。


    阿虎又闻了闻，这次他闻到了清晰的湿巾味道。“哦，原来是这个味儿。”


    他看着苏乔手里的东西，恍然大悟，随即不再关注，重新抱起开山刀闭上了眼睛。


    既然找到了源头，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梁辰也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一个爱干净的女人而已。


    【警报解除。】


    苏乔内心轻轻松了口气。


    湿巾的气味虽然廉价，但成功地为她打了掩护。


    而且，它挥发得很快，等它的味道散去，车厢里经过改良的空气环境就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