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罗许瑞思考了一会，认真道，“当时跳伞的时候我和克里斯绑在一起，天太黑了，落地就撞上墙，可惨了。”


    “我当时摔下来，脑子就受伤了，直接晕了过来，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香里辛才是最惨的，他的脚到现在偶尔还会疼。”


    罗许瑞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点自我调侃的意味。


    他的眼睛没有和凯特对视，而是落在对面的树上，眸光涌动。


    凯特见他说得轻松，忍不住多打量了罗许瑞几眼。


    不过，想来当时也不容易。


    可他酝酿了好一会，却只说出一句干巴巴的话，“……不介意的话，和我说一说你们当时的经历吧。”


    他也很无聊。


    他也正在学校瞎逛。


    他有很多时间去听那段经历。


    见他这么说，罗许瑞一拍膝盖，来劲了，“我和你说，当时可真的吓死我了！”


    “我和香里辛只是约好去克里斯家跨年，本想着就是打打游戏、聊聊天什么的。”


    “没想到居然会遇到……”


    罗许瑞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扭过身子开始夸大当时的事。


    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浓浓的绿荫笼罩着树下的两个青年。


    光斑时不时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身上。


    罗许瑞说到危险的时候会皱眉，说到温馨好笑的时候又会露出笑容。


    而凯特只是坐在那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同罗许瑞说上两句话。


    在绿草和阳光的味道里，两个无聊的人相谈甚欢。


    “真是危险，”凯特皱着眉，“要是救援队没有及时找到你们，你肯定要烧一阵子。”


    罗许瑞无所谓的耸耸肩，“怕什么，我当时拿了不少退烧药，即使救援队不来我也能挺一段时间。”


    凯特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但没说什么。


    见状，罗许瑞冲他笑了笑，“虽然你听着觉得很危险，但其实我那段时间过得也不错。”


    “倒是你，你没事吧，凯特。”


    罗许瑞放轻声音，目光柔和。


    风忽然吹来，光斑就打到了罗许瑞脸上，他温和关心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


    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转换话题的凯特愣住，盯着罗许瑞看了好一会。


    “……”


    凯特自嘲的笑了笑，挪开视线，“我能有什么事。”


    “我好得很……”


    罗许瑞听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之前新闻报道莫威亚将军被刺杀的时候，还有一条阿尔法小队壮烈牺牲的新闻。


    当时罗许瑞没怎么关心，因为第二轮征兵已经开始了，他满脑子都是艾瑞尔要参军的事。


    一直到后来，克里斯和他聊天的时候突然说到这件事，他才知道阿尔法小队的队长是凯诺威。


    也就是凯特的大哥。


    罗许瑞知道的时候很震惊。


    因为在第一轮征兵前的暑假，凯特才刚和自己的大哥处好关系。


    那个一直和学校、和家族都格格不入的叛逆青年，好不容易才和自己大哥建立起亲情……


    没想到，这么快就断了。


    知道这件事后，罗许瑞给凯特发过几次消息，但凯特都没有正面回应。


    再后来，他就被人绑架落到贫民区去了。


    如今终于见上一面，罗许瑞还是挺担心他的。


    “我也不说那些安慰的话了，凯特，你要是孤独就来找我们玩吧。”罗许瑞拍了拍他的肩膀。


    面对罗许瑞毫不掩饰的担忧，凯特眼眶有些湿润。


    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让他性格敏感，后来被瑟希迪尔侯爵认回家后便成了私生子。


    古怪的家庭看似接纳了他，实则根本不在乎他。


    全是权贵子弟的学校更是让他难以融入。


    他在这总是一个人。


    他想回黑街，但每次回去都只会给朋友添麻烦。


    ……说实话，凯诺威一开始的接近，让他很不解。


    但时间久了，他真的有了亲人的感觉。


    可是太短暂了……


    太短暂了……


    短到像是一场梦。


    春日微凉的风吹过，这次的风大了许多，树叶胡乱的响。


    在混乱的树叶声中，罗许瑞听见凯特哽咽的声音。


    “……那天他去参军，瑟希迪尔家根本没有人来送，只有三姐让我去看看他。”


    “可我也不敢去送他，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


    “但我看着他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有预感，他回不来了。”


    凯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声音沙哑。


    “他这个人挺好的，对身边人很照顾。”


    “……但我能感觉到，他其实很孤独。”


    “我甚至觉得他有自毁倾向。”


    说着说着，凯特低下头笑了，“所以当我知道他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一点都不吃惊。”


    “……”罗许瑞默默的听他说。


    凯特：“瑟希迪尔家除了三姐因为大哥的离开感到伤心外，根本没有人对他的死感到痛苦。”


    “他的父亲甚至觉得他没用，他的母亲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风慢慢的停了，有人在风里叹气。


    “你说他是不是很傻，死了都没人念他的好。”


    凯特本想嘲讽一句，可话刚说出口，眼泪又落了下来。


    罗许瑞想说什么，喉结滑动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出口。


    见他这副样子，罗许瑞也想哭了。


    此刻能说出口的安慰在此刻显得很苍白。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坐了一会。


    凯特忽然又说，“我其实很想他能活着回来。”


    “哪怕断手断脚，残了废了，我都希望他能活着。”


    “……早知道他会是这个结局，那天我就去送他了。”


    “去和他说，我和三姐都等着他。”


    ……


    ……


    罗许瑞听完凯特的叙述，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宿舍。


    就记得自己被凯特说哭了，整个人抱着凯特哭得稀里哗啦。


    明明是因为凯特和凯诺威的事哭的，结果哭的时候却满脑子都是艾瑞尔。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


    鼻涕眼泪一个劲的往人家肩头抹。


    到最后，本该安慰人的那个成了被安慰的。


    闹这么一出，凯特那挂在眼眶的泪水愣是被晾干了。


    罗许瑞洗过澡后，倒在床上，想了想又给凯特发去一条消息。


    罗许瑞：明天一起去商业街。


    凯特很快回了他：不去。


    罗许瑞轻哼一声：不去我就绑你去。


    凯特就不说话了。


    罗许瑞划开光屏，安静的屋里寂静无声。


    他发了一会呆，脑海里忽然想起下午凯特说的那句话。


    “哪怕断手断脚，残了废了，我都希望他能活着。”


    ……得。


    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