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作品:《悍军枭士》 “来来来,贤侄,老夫再敬你一杯!”
蔡震红光满面,端着酒杯,大步走到林缚身边。
“今日之事,实在是让贤侄受委屈了。不过,也让老夫看到了贤侄的胸襟与气度,当真是京城世家风范,我辈楷模啊!”
旁边的城主张敬也连忙跟了上来。
“是啊是啊!蔡兄所言极是!林贤侄,都是本官治下不严,让你看了笑话。这杯酒,算是本官给你赔罪了!”
说着,他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林缚心中冷笑。
这两个老狐狸,一唱一和,看似赔罪,但是话中却句句不离“京城”,这摆明了还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细。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副少年人被吹捧后的飘飘然,端起酒杯跟两人轻轻一碰,也一饮而尽。
“张叔父、蔡伯父,你们太客气了。”
酒液入喉,他恰到好处地装作被呛到,剧烈地咳嗽两声,脸颊泛起一丝酒后的红晕。
张敬眼尖,看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令尊最近身体可还安好?京中风云变幻,刑部每天大小案件无数,想必尚书大人也是日日夜夜为国事操劳,我等边城小吏,实在是佩服!”
见二人已经上钩,林缚心中笑了笑。
虽然,自己根本不认他们口中的那个什么尚书大人,但是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林缚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唉,”林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家父的身体……也就那样吧。他那个人,你们是不知道,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嗯?”
张敬和蔡震都愣住了。
哪有儿子这么说自己爹的?尤其对方还是权倾朝野的刑部尚书!
林缚仿佛没看到他们的表情,自顾自地又倒了杯酒,借着酒劲发牢骚:“整天嘴里念叨的,不是‘律法为先’,就是‘无证则无罪’。说什么抓人要有铁证,定罪要有法条,审案子得按规矩来,一步都不能错。要是证据链不完整,就算明知道那人有鬼,也只能放了!”
他将后世的法理概念,用大白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张敬和蔡震听得一愣一愣的。
无证则无罪?证据不全就得放人?
这些词听着新鲜,但细细一想,两人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已经明白了林缚的意思!
林缚的“雪盐”生意,用“澡豆”的名头来规避盐铁专营,这不正是钻律法的空子吗?
这思路,简直和他刚刚说的如出一辙!
高!实在是高!
两个现在已经完全相信,林缚来到幽州城后,这一系列的手段绝对是尚书大人言传身教出来的!
“就说今天那个王志,”林缚摇了摇头,一脸不屑:“他一口咬定我是匪首,证据呢?他拿不出来!他说我私藏兵甲,他人赃并获了吗?也没有!光凭一张嘴就想给人定罪,这要是在家父面前,腿都得被打断!”
“是是是”张敬和蔡震连连点头,虽然两人都没见过林尚书,但是按照林缚所言,王志真落到林尚书手中,那还能有吗?
不是因为他揭发林缚,而是因为他根本拿不出铁证!
毕竟,谁能证明那“澡豆”就是盐呢?人家可是有老御医的方子。
想到这里,张敬索性不再纠结,尚书公子,他确实得罪不起。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喧闹的宴会厅中响起。
“久闻林公子大才,小女子不才,想请公子为今夜之宴,赋诗一首,不知可否?”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说话的,正是蔡家大小姐,蔡香文。
她一直静静地坐在角落,观察着今夜林缚的一举一动。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缚的身上。
坐在蔡香文身边的蔡云,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地嘀咕了一句:“切,又是这套酸文假醋的把戏,无聊!”
林缚确实喝得有点上头了。
听到蔡香文的请求,又感受到全场的目光,一股少年人的豪气混合着酒劲直冲天灵盖。
“好!作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推开身边想搀扶的下人,一步三晃地走到窗边。
微凉的晚风,吹得他略微清醒了一些。
看着那轮明月,前世今生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借着酒劲,林缚开始低声吟诵起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诗句一出,整个宴会厅再度安静下来。
短暂的死寂过后,蔡震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好诗!好诗啊!此等文采,足以名留青史!”
张敬也连连点头,心中更是十分叹服。林缚本身就背景通天,恰好又有如此才情,此子将来,必是人中之龙!
而蔡云,则是听得目瞪口呆。
他虽不学无术,但也知道这诗句里露骨的情意。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当众调戏自家姐姐,太轻浮了!
只有蔡香文,她端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别人听的是文采,是风流。
她听出的,却是一种痛!一种曾经拥有一切,又失去一切的刻骨铭心!
是怎样的一片“沧海”,才能让世间所有的“水”都黯然失色?
是怎样的一座“巫山”,才能让天下所有的“云”都再也入不了眼?
能让如此天骄人物,说出“取次花丛懒回顾”这样决绝的话来……
她甚至不敢想,林缚这样一个京城子弟,究竟经历过什么。
……
宴席散后,林缚已经喝得大醉,被蔡震无比热情地留宿在了蔡府。
蔡府的下人提着灯笼,毕恭毕敬地将林缚搀扶到一处极为雅致的客院。
“林公子,您早些歇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下人将林缚扶到床上,为他脱去外靴。
几乎是头一沾到枕头,林缚便沉沉睡去,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下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