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深处，某个鸟不拉屎的角落。


    恶魔1号上。


    莫甘娜烦躁地在指挥大厅里踱步，眼前不断刷新的伤亡报告让她一股邪火直往上拱。


    她猛地停住脚步。


    砰！


    一巴掌狠狠拍在控制台上，震得几块悬浮屏幕直晃悠。


    “靠！卡尔，卡尔萨斯！你丫死了没？没死就吱个声！快给老娘回话！”


    通讯请求带着她特有的蛮横劲儿发了出去。


    几秒死寂后，一个慢悠悠，拖着咏叹调长音，还自带混响效果的声音接了进来。


    “吾永恒的寂静拥抱万物，时空的涟漪亦无法触及彼岸的思念……凉冰，你的呼唤穿透了……”


    “停停停！打住！”


    莫甘娜差点被这调调噎得背过气去，翻着白眼，按着脑袋旁的手指气得直哆嗦。


    “你TM的！快把你那套神神叨叨的鬼话给我收起来！正常点！现在！立刻！马上！叫我莫甘娜女王！”


    通讯那头顿了一下，背景里那些玄乎的低吟瞬间消失。


    卡尔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温和，只是透着点无奈。


    “……好吧，莫甘娜女王。听起来你的心情不太美妙？”


    “废话！老娘都快被晨曦那小碧池包饺子了！能好才怪！”


    莫甘娜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她带着她那八百个闪闪发光的跟班，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我了！我手下都死伤大半了，再这么下去，老娘这点家底非让她拆干净不可！卡尔，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交情……”


    卡尔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止一次。在晨曦刚整合天使势力，锋芒最盛的时候，不要去碰她的底线……尤其是，别再去传播你那套堕落自由。那是她新秩序宣言里明明白白划出的禁区。”


    “呵！禁区？”


    莫甘娜像被踩了尾巴，声调猛地拔高。


    “老娘凭什么听她的？她那套新秩序是个什么东西？啊？比神圣凯莎那个碧池还要极端一万倍！凯莎好歹还只是满宇宙嚷嚷她的正义，她呢？她是要把整个宇宙都塞进她那个完美无缺的幻想里！资源按需分配？强者不得欺凌弱者？所有文明和平共处？放屁！


    这宇宙要是没了弱肉强食，没了欲望挣扎，没了堕落带来的可能性，那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强大的神明还怎么诞生？文明还怎么快速进化？”


    她喘了口气，越想越憋屈。


    “还有！她封神就封神，给老娘安个‘魅神’算怎么回事？在已知宇宙所有神级文明代表面前！这跟扒光了游街有什么区别？那小碧池绝对是故意的！”


    卡尔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句。


    “……‘魅神’这个称号，确实……有点欠考虑，显得轻浮了。”


    他语气显得很客观。


    “但要说‘魅’这个字本身，天使晨曦她本人……似乎更有说服力。她的存在，对生灵的那种吸引力，更像是一种……嗯，难以抗拒的本能现象。”


    莫甘娜一愣。


    这话听着……味儿怎么这么怪？


    卡尔什么时候评价女人会用这种调调了？


    还本能现象？


    她心里咯噔一下，但火烧眉毛，顾不上细想。


    “甭管她魅不魅！”


    莫甘娜直接粗暴地打断他。


    “重点是她现在要弄死我！她的秩序容不下我！卡尔，别扯淡了，帮我！给我资源，大量的资源！我要立刻完成四代神体最后的升级！只有彻底掌控时空基因，我才有机会从她眼皮底下溜走，或者……找机会干她丫的一票！”


    通讯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莫甘娜几乎能脑补出卡尔在他那死气沉沉的书院里发呆的屌丝样。


    “莫甘娜女王。”


    卡尔的声音终于又响起来，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理性。


    “根据大时钟的推演结果……如果你现在选择……服个软，向晨曦女王公开表示愿意遵守新秩序，暂时蛰伏。那么，她把你彻底抹杀的概率，远低于你强行升级神体后跟她正面冲突的生存概率。


    她的力量……已经超出了我们之前所有的预估。她单枪匹马搞定神圣凯莎，掌握的规则权限连我都……得小心掂量。现在跟她硬碰，绝对不明智。她的智慧，统御力，还有那种凝聚人心的特质带来的力量……”


    “等等！”


    莫甘娜猛地打断他，这次不是烦躁，而是惊疑不定，像是终于咂摸出卡尔话里那些被理性外壳包着的，极其陌生的东西。


    卡尔刚才说什么？


    凝聚人心的特质？


    小心掂量？


    这语气……太不对劲了！


    她脑子里闪电般回放卡尔那句“晨曦她本人似乎更有说服力”，还有现在这一串串透着不对劲的评价。


    一个荒谬绝伦，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念头，“噌”地冒了出来。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变调了。


    “我靠……卡尔！你他妈该不会是……看上那小碧池了吧？！正对着她的全息投影撸管了是不是？！”


    这话音一落下。


    通讯频道里，死一样的寂静。


    足足过了三秒，卡尔那万年不变的平静声线才重新响起，但这次，那平静底下明显裂开了一道缝，透出一丝极其罕见的……被口水呛到似的狼狈，语速甚至快了一点点。


    “……莫甘娜女王，你……你的想象力总是如此……富有冲击力。”


    背景里似乎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类似书本掉落的轻响。


    “这严重偏离了我们对晨曦力量本质的学术讨论范畴。”


    “学术？学术个屁！”


    莫甘娜气得两眼一黑，刚才那荒谬的念头被卡尔这欲盖弥彰的反应瞬间坐实了七八分，她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惊悚和抓狂。


    “我靠！卡尔萨斯！你他妈真对那小碧池有想法？！你那死寂书院待久了，脑子让虚空给啃了？！她刚把你亲爱的理论按在地上摩擦完，顺便把凯莎那个老碧池也送走了！你丫居然对着仇人发情？！”


    “……请注意你的措辞，凉冰。”


    卡尔的声音彻底沉了下来，那点温和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被戳到痛脚的硬化。


    “我对晨曦的关注，是基于她所展现的，足以颠覆现有宇宙规则的强大力量模型，以及其背后可能蕴含的，对虚空研究的启示价值。


    这是纯粹的求知欲，是学者对未知的敬畏与探索！并非……并非你口中那种低级的，源于生理冲动的……而且你也十分清楚，我现在的状态并没有这个需求。”


    “得得得！少给老娘拽你那套神棍词儿！”


    莫甘娜再一次粗暴地打断了卡尔，一脸老娘信你才有鬼的表情，烦躁地挥挥手，仿佛要驱散空气中无形的尴尬。


    “管你是求知欲还是发春梦，现在！立刻！马上！资源！四代神体升级的资源！给不给一句话！不给老娘现在就调头去那个小碧池那儿告发你丫的龌龊心思！我看她第一个净化的是谁！”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沉默里，莫甘娜几乎能听到卡尔在通讯那头无声地深呼吸。


    几秒后，卡尔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刻板的，公事公办的平静，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无奈和赶紧打发走这瘟神的意味。


    “……大时钟会开启一条安全通道，坐标稍后发送给你。所需资源……会按最高优先级调拨过去。”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像是在念免责声明。


    “仅此一次，莫甘娜女王。这是为了……嗯……了结过去的一些……人情。并且，我再次强烈建议你，升级完成后立刻隐匿行踪，绝对！绝对！不要试图去挑衅晨曦女王！她的洞察力……远超你的想象。”


    “成了！”


    莫甘娜再次用力一拍控制台，脸上瞬间阴转晴，什么卡尔的心思龌龊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要资源到手，管他对着谁撸管。


    “算你还有点良心！坐标赶紧发过来！老娘这就……”


    她的话音未落，刺耳的最高级别入侵警报骤然撕裂了恶魔1号指挥大厅的平静。


    嗡——！！！！


    猩红的警示光疯狂闪烁，将整个大厅映照得一片血红。


    控制台中央最大的屏幕上，代表恶魔1号的坐标点被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散发着纯净圣洁光芒的能量标记死死锁定。


    标记旁边，一个冰冷的，由纯粹光能构成的能量圈正在急速放大。


    那是独属于像天使晨曦这样庞大暗能量才有的波动。


    战舰那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响起，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语调响彻每一个角落。


    【警告！警告！侦测到超高能级空间跳跃波动！坐标……坐标重叠！目标……目标已抵达！】


    【侦测到天使恒星级能量特征！侦测到八百多名战舰级作战单位能量反应！侦测到……天使晨曦本体能量信号！强度……无法估算！正在突破空间壁障！】


    【预计接触时间：10秒！9秒！8秒——！】


    莫甘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扭曲成一种混合了惊骇，愤怒和我艹怎么来得这么快的极度抓狂。


    “卡尔萨斯！！！”


    她对着暗通讯频道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你TM管这叫远超想象？！她这是直接骑到老娘脸上了！！”


    通讯那头，卡尔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愣了一下。


    随即，他那平静的声音里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事态彻底失控的愕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晨曦这登门拜访的方式给噎住的微妙停顿。


    “……看来，她对你的‘魅神’称号……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在意。保重，莫甘娜女王。”


    嘟——


    通讯被干脆利落地切断了。


    “卡尔萨斯我日你大爷！！！”


    莫甘娜的怒吼在只剩下凄厉警报声的指挥大厅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