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情人般的低语，又狠又冷，直直扎进凯莎内心深处。


    凯莎的身体在晨曦脚下猛地一僵，这句话带来的冲击，近乎亵渎。


    那双看透宇宙规则，审判过无数文明的眸子，瞬间空了，焦距都散了……


    里面翻腾的怒火，被冒犯的骄傲，重伤下的羞恼，全被一种更深，更空的震惊彻底盖了过去。


    她甚至忘了挣扎，就那么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晨曦。


    那张绝美的脸上，嘲弄底下翻涌的复杂情绪，让她觉得陌生……甚至有点心惊。


    多少万年了？


    她没倒下过，更没被任何人用这种绝对又屈辱的姿势压着……


    可就在这完全失控的境地，一种荒谬的，让她灵魂深处都打颤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把她吞没。


    这倒下……竟然带来一丝她从没想过的，放下一切般的……解脱？


    晨曦把凯莎眼底的震动看得清清楚楚。


    成了。


    就和晨曦预计的一样，凯莎不可能因为一拳就被击败，而是这句话戳中了她。


    不是靠演得多像，而是靠里面那点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扭曲的真实。


    就是这点真实，才能有这效果，才能再次捅穿神圣凯莎三万年的心防。


    “呃……”


    像是终于回过了神，凯莎喉咙里挤出一丝压抑到变形的痛哼。


    小腹被战靴死死碾着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


    “嘶……真的…好痛……”


    凯莎咬着牙，想调动哪怕一丝暗能量先进行修复。


    却发现晨曦的力量像锚点一样让她纹丝不动。身体内部的神圣原子仿佛也在剧痛中迟滞。


    她的声音虚弱沙哑，一直绷着的仪态，开始碎裂。


    “为什么？”


    凯莎喘着粗气，涣散的目光艰难地重新聚焦在晨曦脸上。


    那双充满睿智和威严的眼睛，现在只剩下被彻底愚弄后的愤怒和不解。


    “晨曦……你……”


    她每说一个字，小腹的剧痛就让眉头锁紧，声音破碎。


    “……到底……图什么？一直伪装，直到背叛……就为了……现在……把我踩在脚下？”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带着被碾碎的困惑。


    听到这话。


    晨曦俯视着她，脸上那点刻意的轻柔嘲讽彻底没了，只剩下一片洞悉一切的冰冷平静。


    脚下这具身体传来的触感……让她感到快意十足，或许凯莎说的没错。


    踩着都这么爽了，那压着就更爽了。


    想到这儿，晨曦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带着审判的意味。


    “没错……看清楚了吗，凯莎？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了？你不是最爱算计吗？那就算呀，算无遗策的神圣凯莎……”


    说到这，晨曦的语调微微上扬，嘲讽尖锐。


    “……算到今天了吗？算到会被所有人背叛？算到……最后被我……踩在脚下？”


    说着脚下猛地一沉。


    凯莎的身体瞬间再次弓起，又被死死摁回去，一声短促的痛哼卡在喉咙里。


    “呃……”


    吐出一口血，凯莎的瞳孔猛地缩紧。


    晨曦的话，再次精准地捅进她此刻最脆弱，最不想碰的角落。


    天使星云的分裂，昔日心腹们冰冷失望的眼神，信任彻底崩塌的巨响……一幕幕在她混乱的脑子里闪现。


    一股比腹部剧痛更冰冷，更沉重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扯了扯被重创而染血的嘴角，露出一个释然，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惨笑。


    “呵…我这一生经历过了太多的背叛，算？”


    声音低哑下去，透着一股万事皆休的灰败。


    “算到最后……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行……晨曦，你赢了。”


    最后的“赢了”二字，轻得像叹息，沉重无比。


    说完，凯莎闭上了眼，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你要的，都拿走吧。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的战士……我也不是你的女王了。”


    声音沉到谷底，带着自我放逐的决绝。


    最后，凯莎好像彻底放弃了，连眼皮都懒得再抬，语气死寂。


    “动手吧。杀了我，痛快点……结束。”


    “痛快？”


    听到这幼稚的话语，晨曦嗤笑一声，声音依旧冰冷。


    结束？


    小奶莎，脑子坏掉了吧。


    这才哪到哪。


    她要的，远不止于此。


    心中念道，踩在凯莎腹部的力道微妙地松了一分，不过不灭星锚的压制感依旧还在。


    “凯莎，你想得倒美。我说过要杀你吗？”


    听到晨曦的冰冷话语，凯莎猛地睁开眼。


    那双曾让星海失色的眸子里，现在只剩死寂的茫然和彻底破灭后的空洞。


    “不杀我？”


    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那你费这么大劲……演这出戏……图什么？就为了……羞辱我？”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透着股钻心的无力。


    她看着晨曦，那冰冷平静下的疯狂执着，让她心底某个角落猛地一颤。


    “没错！”


    晨曦的声音再次直截了当的肯定，不容置疑，没有任何余地。


    图什么？


    她想要的就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这理想当中，也有一个她想要获得的东西。


    这些手段，不过是为了彻底占有这件物品必须撕开的屏障。


    想到这，晨曦继续开口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而且你好像忘了你说过什么，决斗前，你亲口说的，我赢了，你任我处置。现在，该兑现了。”


    听到这话，凯莎的眼神空洞地掠过晨曦的脸，投向远处冰冷的虚空。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能要什么？”


    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还有什么……值得你费心？”


    “知识宝库。最高权限。还有，武器库。最高控制权。现在，立刻，交出来。”


    晨曦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一丝拖延。


    这要求本身，就是最彻底的羞辱。


    凯莎的身体，在晨曦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彻底僵死了。


    知识宝库……武器库……


    那是天使文明三万年的根基，是她神圣凯莎王权力和责任的终极象征。


    交出去？


    意味着她亲手把自己的时代，自己的信仰，自己存在的意义……彻底终结。


    比死亡更彻底。


    时间凝固了。


    冰冷的空间死寂一片，只有能量乱流发出细微的嘶鸣。


    以及凯莎微弱到快没了的呼吸，和额角不断滑落的冷汗，证明这躯壳里还有点生气。


    一时，空气沉得压人。


    晨曦不再说话，只是静静俯视着，眼睛里是绝对的掌控和不容置疑的等待。


    她在等，等凯莎亲手交出她的所有，彻底粉碎那层隔绝在她们之间的女王外壳。


    这比任何打击都彻底。


    那无形的压力，比脚下的力量更让人窒息。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终于，凯莎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那只曾执掌正义之剑，号令星海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指尖在空中划动，动作艰涩而又挣扎。


    一个极其复杂，闪着微弱暗淡金光的符文序列，在她颤抖的指尖下艰难成型，光芒微弱。


    那序列飘进了晨曦的额头，只闪了一下，就灭了。


    做完这一切后，凯莎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再没一点动静。


    仿佛支撑她的最后一点东西也随之消散了。


    “拿去……”


    声音轻得像梦话，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彻底死了心的调子。


    “……都拿去吧……”


    她闭上了眼睛，等着最后的审判………


    是永远关着？还是彻底抹掉？


    对她来说，没区别了。


    她的一切，已经亲手交给了眼前这个让她彻底败北，心思难测的存在。


    “……诸神之王……”


    说到最后那个曾属于她自己的至高称呼时。


    凯莎的语气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和自嘲。


    然而，预想中的终结没来。


    那一直锚定在她小腹上的力量，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凯莎茫然地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懵了。


    晨曦身上那象征着毁灭与光明的黄金战甲——不灭星锚，正飞快分解，消散，变成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无声无息地融进周围的虚空。


    露出来的，是一身洁白，干净得不沾一丝尘埃的银色裙甲。


    样式简洁流畅，线条勾勒出神圣的轮廓，散发着柔和又不容侵犯的光浑……


    竟然跟她自己那身神圣之翼战甲，像得出奇。


    只是少了那条“王之秋裤”。


    修长有力的腿在优雅的裙甲下若隐若现，透出一种属于晨曦的凛冽美感。


    晨曦褪去了所有的锋芒和战意，穿上了武器库中属于凯莎的衣物。


    然后，在凯莎完全无法理解，近乎呆滞的目光里，晨曦慢慢地，屈膝，半跪了下来。


    晨曦伸出手臂，动作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的轻柔。


    一手穿过凯莎颈后，一手托起她的膝弯。


    凯莎能感觉到那双手臂传来的稳定力量，还有……一丝极细微的颤抖。


    下一秒，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把她轻轻托起，揽进了一个带着清冷气息的怀抱。


    那怀抱隔开了地面的冰冷和乱窜的能量流。


    “别傻了……”


    晨曦的声音在凯莎头顶响起。


    不再是冰冷的算计，不再是胜利者的嘲讽，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还有一种凯莎三万年来都没在她身上感受到过的……复杂情绪。


    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凯莎僵硬地躺着，脑子一片空白。


    被那身熟悉的银甲，小心翼翼的拥抱……


    一瞬间，那个让灵魂都震颤的，关于晨曦所有疯狂举动的终极答案，呼之欲出……


    “我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


    晨曦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点压抑的沙哑。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所有的布局，所有的狠话，所有的伤害……都只为了这一刻……


    能名正言顺地，彻底地把神圣凯莎拥入怀中，成为她唯一的依靠和牢笼。


    手臂收紧，把怀里这具带着血腥味，破碎的身体，更紧地抱住。


    这是宣告所有权的姿势。


    “只是想告诉你……凯莎……”


    晨曦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凯莎冰冷麻木的脸庞。


    “就算整个已知宇宙都背叛了你……”


    空气死寂了一瞬。


    这句话像一道无法抗拒的闪电，狠狠劈中了凯莎的灵魂。


    她的身体在晨曦怀里猛地一震，连呼吸都窒住了半秒。


    “……我没背叛。”


    “现在……”


    说到最后，晨曦的气息更近了些，星河般的眼睛，静静的凝望着怀中的凯莎，话语温柔，却如同最终判决。


    “轮到我来庇护你了。”


    这句话像炽热的誓言，深深印在了凯莎的意识里。


    “用我的力量，庇护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直到……时间的尽头。”


    时间，像是冻住了。


    凯莎躺在晨曦的臂弯里，僵硬的身体一瞬间酥软了下来。


    她能感觉到怀抱的温度，感觉到晨曦的气息，甚至能听到她的心跳……


    三万年的骄傲，责任，理性，掌控……


    在这一刻，彻底倒塌，碎了一地。


    三万年的峥嵘岁月，一张张失望冰冷或背叛的脸……


    在她空洞的视野里闪过，扭曲，变成一片茫然的白噪。


    最后定格的，只剩下晨曦此刻低头看她的眼神。


    那里面没有得意和睥睨。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浓烈到让她灵魂灼痛的复杂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


    凯莎干裂苍白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唇瓣摩擦，发出沙沙的，几乎听不见的微弱气声。


    她的眼神终于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从虚无中收回来，落回晨曦的脸上。


    那双眸子里，只剩下被彻底碾碎后的空洞，还有一丝……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的，认命般的疲惫与……奇异的释然？


    这一刻，她终于看透了。


    “赢的很彻底…晨曦……”


    凯莎的声音嘶哑，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掉的骄傲和崩塌的信念里硬抠出来的。


    带着穿透灵魂的疲惫。


    “我……”


    说到这，她顿住了，好像凝聚着最后残存的力量。


    “……输了。”


    当“输了”这两个字最终艰难地挤出来时，凯莎感觉一直绷紧的，撑了她三万年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无声地断开。


    一种前所未有的，彻底被掏空的虚脱感，淹没了她。


    沉得让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这一次，输掉的不仅是战斗和权柄，更是她作为“诸神之王”的全部自我。


    她只是静静地躺在晨曦的臂弯里，依恋的靠了上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魂魄，卸下了所有重担和责任的空壳玩偶…等待着，新的主人来处置她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