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莎的寝宫之内。


    房间不大，但每一寸都透着一种冰冷的，绝对的神圣感。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缓缓旋转的星云，光芒流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空气里有种淡淡的，类似于花香的味道。


    神圣凯莎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银甲，就一件月白色的丝质睡袍，松松垮垮地系着带子。


    她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镶嵌着黄金边框的梳妆台前。


    镜子很大，清晰地映出她那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站在她身后，正小心翼翼给她梳头的天使彦。


    天使彦的动作很轻，手指穿过凯莎那头柔顺的浅金色秀发。


    梳子是某种温润的玉石做的，带着点凉意。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梳齿滑过发丝的细微“沙沙”声。


    凯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看着镜子里的彦。


    “彦。”


    凯莎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打破了安静。


    彦的手顿了一下，立刻应道：“女王……”


    她继续梳着，但动作明显更慢了，更小心了。


    “你认为晨曦适合当储君吗？”


    凯莎的语气很平淡，像是随口一问。


    这个问题太直接了使的天使彦握着梳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


    她不敢看向镜子中凯莎的眼睛，目光垂落在女王的发梢，梳子的动作却没停，只是更慢了，像是要把每一根发丝都捋顺。


    “女王，储君人选是您和天使元老们决定的事。我……”


    天使彦吸了口气，声音带着点谨慎。


    “我只负责执行命令。”


    镜子里，凯莎的嘴角似乎向下压了一瞬。


    她没动，声音却冷了一点，透过镜子，那目光像实质般落在天使彦的脸上。


    “我不喜欢听这些扬面话，彦。我问的是你，你个人的看法。抛开身份，你觉得她行不行？”


    这话让天使彦的压力瞬间就上来了，感觉后背有点冒汗，寝殿里那点淡淡的花香似乎也压得人有点透不过气。


    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晨曦的样子。


    那总是平静温和的笑脸……


    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还有……还有她偶尔流露出的，那种一闪即逝，让人心头发紧的东西……


    “晨曦……”


    天使彦又吸了口气，这次像是给自己鼓劲，强迫自己抬起视线，迎上镜子里凯莎那双审视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很强。非常强。知识渊博，战力在梅洛天庭，除了您和天基王，无人能及。她……很有魅力，很多姐妹都信服她，愿意追随她。”


    “嗯～”


    凯莎应了一声，没多余的反应，只是等着天使彦继续。


    这无声的催促让天使彦喉咙有些发干。


    她不是不知道凯莎对晨曦的一些看法，女王的心思，从来不是那么容易猜透的。


    天使彦斟酌着用词，声音放得更低了些。


    “但是……储君之位，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和魅力，还有……还有对秩序的坚守。晨曦她…有时候想法太…太独立了。”


    说到这儿，天使彦停顿了一下，感觉梳子下的发丝都带着凉意，凯莎依旧面无表情。


    于是天使彦几乎是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她的一些做法，和您制定的正义秩序…感觉不太一样。她…太有主见了。”


    说完，天使彦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加快。


    镜子里，凯莎的眼神似乎更深邃了，像无垠的宇宙。


    她没立刻说话，房间里又只剩下那细微的“沙沙”声，一下下，刮在彦紧绷的神经上。


    “独立？主见？”


    凯莎重复了一遍，语气平平，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别的什么。


    “是啊，她太有主见了。主见到……”


    说到这里凯莎的声音突然间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想自己飞走了。”


    随着神圣凯莎的声音落下，一下子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窗外的星云仿佛都凝固了。


    停顿几秒，她再次开口，声音更沉，砸在天使彦的心上。


    “彦，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她当储君吗？”


    这一句话，像利剑一样，直接戳破了那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


    天使彦的手彻底停住了，梳子僵在半空中，连呼吸都屏住了。


    “请……请女王明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艾尼·熙德。”


    凯莎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像在念一个神圣的笃定预言。


    “她才是未来。一个纯粹，强大的，有着对正义秩序天然亲和力的未来领袖。她代表着秩序在新时代的可能延续。知识宝库的推演，不会错。”


    如此肯定如此自信的话语。


    一下让天使彦感觉一股十分错愕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当然知道艾尼·熙德这个名字！


    很早之前就传遍了天庭，一个知识宝库推演出的未来……


    但那是一个甚至还没出生的人？！


    这……这太遥远了，太虚幻了。


    怎么可以和晨曦相提并论？


    眼前活生生的晨曦，那么强大，那么的耀眼……


    “可是女王……”


    天使彦忍不住脱口而出，战士的本能让她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和不解。


    “晨曦就在眼前啊。她那么强大，那么……”


    说到这儿，天使彦猛地刹住车，把“耀眼”和“可靠”这些词硬生生咽了回去，后怕地抿紧了唇。


    “强大？”


    凯莎忽然笑了，那笑声很轻，短促，却没什么温度，反而让彦觉得寝殿里的空气更冷了。


    “彦，力量从来不是衡量一个王的唯一标准。晨曦……她太像一个人了。”


    太像一个人？！


    这话一出，让天使彦猛地抬头，瞳孔微缩，从镜子里对上凯莎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目光。


    不知为何，有个名字瞬间击中了她。


    莫甘娜！


    凉冰！


    那个天使的叛徒，恶魔的领袖！


    这个莫名地联想像冰锥一样刺进彦的心里，让她浑身发冷。


    “她身上有凉冰的影子。”


    不出所料，凯莎有着一样的想法。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那种不择手段的聪明，那种……对现有规则骨子里的蔑视和破坏欲。只是她藏得更好，用温和的表象包裹着罢了。”


    说到这儿，凯莎的目光变得凌厉，仿佛穿透了彦，也穿透了时空。


    “让她当王？彦，那不是在延续正义秩序，那是在给天使文明埋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的隐患……”


    “女王…那您打算如何？”


    天使彦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颤，手指紧紧攥着冰冷的玉梳。


    这种心照不宣的共同联想到同一个人，那就不会错。


    她完全不敢想象接下来神圣凯莎会有什么安排。


    晨曦会面临什么……


    见天使彦如此模样。


    凯莎没再言语，只是随手一挥，动作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一道柔和的蓝光闪过，一幅巨大的虚拟影像无声地展现在两人面前的空气中。


    影像闪烁，开始播放。


    画面中是晨曦，她悬浮在空中，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手中烈焰之剑挥出，巨大的饕餮主舰被一剑斩断，在无声的爆炸中化为燃烧的残骸。


    下一个画面切换。


    晨曦的手，白皙，纤长，却带着恐怖的力量，徒手捏碎了饕餮王噬獆的头颅，熊熊的烈火倒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


    紧接着，是晨曦站在高处，俯瞰着下方芸芸众生，嘴角微微勾起的那一缕……近乎妖异的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悲悯，只有一种俯瞰的漠然和……玩味。


    类似于这样的笑容在画面中还有很多……


    看着画面中晨曦那与平日温和形象截然相反的冷酷与漠然，尤其是最后那个笑容。


    让天使彦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这时…凯莎身体微微后靠，一只手轻轻衬托着下巴，目光落在影像上，伸手抚摸着影像中晨曦那张脸。


    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看见了吗？彦…和凉冰，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