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光源极为暗淡，而且没有一丝生机，给人的感觉安静的可怕。


    就是在这阴暗的灯光之下。


    此时一位有着金色短发的精致男子，静静的坐在一张书案前像是在书写着什么。


    他的身形单薄，身着宽大的深蓝色学者袍，兜帽的阴影还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柔和却毫无血色的下巴，以及一双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没有情绪，仿佛只有永恒的洞悉一切的智慧。


    此时他的笔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无声无息。


    一片星域被瞬间放大，聚焦！


    坐标竟是夏洛特星云中心点的比尔特星。


    也就是天使晨曦屠灭饕餮舰队，弄死饕餮王噬獆的地方。


    星图上，代表饕餮主力舰队的密集光点集群，此刻只剩下大片的仍在缓慢消散的能量残骸，红色的如此刺眼，如同污浊的血迹泼洒在星图之上。


    “我神。”


    这时一个恭敬，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卡尔没有抬头，只是随意的回应了一声：“进来。”


    作为卡尔最忠实的影子，得到卡尔的允许后，斯诺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正对着卡尔，微微躬身。


    “冥河星系饕餮军团，于比尔特星采矿及清理作业，已确认彻底失败。主力舰队，包括旗舰深渊号，被目标个体天使晨曦以物理及能量湮灭方式摧毁。饕餮王噬獆…确认死亡。”


    斯诺的汇报简洁，冰冷，不带任何修饰，如同宣读一份简单的日记一样。


    听完斯诺的汇报。


    卡尔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那…噬獆的意识数据流，回收完整度怎么样？”


    “98.7%，我神。核心意识，记忆模块，战斗经验数据保存完整。


    包括……


    其死亡瞬间对目标个体天使晨曦产生的极端恐惧，刻骨仇恨及诅咒等，均完整记录，以及……”


    “足够。”


    似乎是听的有些不耐烦，卡尔的声音毫无波澜，打断了斯诺的汇报。


    随后缓缓起身，向旁边的一座幽蓝色能量池走去。


    嗡——


    这时，原本平静流淌的幽蓝色能量池，骤然沸腾。


    粘稠如液态暗影的能量剧烈涌动，中心区域缓缓升起一个轮廓。


    那是一具金属，冰冷，泛着哑光的暗色合金机械骨骼装甲。


    头部是一个光滑的半球体，没有精致的五官，只有两个深邃的，如同无底空洞的眼睛。


    此刻这双空洞的机械眼一片漆黑。


    见此，斯诺从怀中掏出储存噬獆意识的核心，递到了卡尔面前。


    卡尔微微伸手凭空接过，将其轻轻一推。


    意识核心无声地没入到了机械头颅的接口内。


    紧接着，随着一阵阵金属摩擦音，那具巨型机械身体，像是复活了一样，开始躁动了起来。


    而且还伴随着一阵阵机械的嘶吼音响起。


    “天使！！！赤焰黎明！！！杀！杀！杀！！！撕碎你！烧尽你！！！啊啊啊！！！”


    之前还未说出的，狂暴的杀意与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噬獆通过这具新身体，尽情的嘶吼了出来。


    而那对原本漆黑的瞳孔机械眼，瞬间被刺目的血红光芒所充斥。


    卡尔轻轻抬手，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带着无形的力量，硬生生的将噬獆的全部躁动给压了下去。


    最后将“目光”投向这具自己的机械造物也就是噬獆，冰冷又简洁的说道。


    “约束好你的残余舰队，好好休养，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要随便出去了。”


    听到卡尔的神谕。


    噬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新身体，从能量池内走了出来，此时的他心情颇为激动。


    无论怎么说，只要还能活着，继续为死神卡尔服务，无论怎么样都是值得的。


    “遵命…我神。”


    似乎还是有些不适应，噬獆笨拙的控制着自己的机械身体，向卡尔鞠躬行礼说道。


    卡尔对此没有任何回应，而是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书案前，继续进行着未完成的书写。


    见此斯诺伸出了一只手，示意噬獆可以离开了。


    而噬獆好像是没见到斯诺的手势一样，挺直冰冷的机械身躯，猩红的电子眼锁定书案前那深蓝的背影，开口说道。


    “伟大的我神，有件事我必须向你禀报，那个天使说您……”


    “说什么？”


    卡尔随意一问，对于这种小报告，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见此噬獆的机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就像试图模仿客观陈述事实一样继续说道。


    “她说，就算您亲自过去帮助我们，她都要呼您两嘴巴子……而且，还要在您…尊贵的臀部上踹两脚！”


    最后几个字，噬獆说得异常清晰。


    “哦？”


    卡尔的声音从书案传来，依旧是那平直无波的调子，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


    “是真的吗？”


    “对！”


    噬獆立刻回应，机械头颅微微前倾，猩红光芒闪烁：“千真万确！她语气极其嚣张，对我神毫无敬畏之心！由此推断，更加不堪，更加亵渎的言语，她也定然说得出口！”


    此时一旁的斯诺，兜帽下的阴影似乎都凝固了。


    这并非因为天使晨曦的“狂言”。


    宇宙中亵渎卡尔的言论多了去了。


    而噬獆此刻竟敢如此直白，如此粗俗地将这种污言秽语复述出来，对象还是他至高无上的神，这就狂背了。


    “放肆！”


    斯诺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压抑的怒火，矛头直指噬獆。


    “竟敢以如此污秽之词亵渎我神！噬獆，你逾越了！”


    不管天使晨曦是否说过，噬獆此刻的行为本身，就是对卡尔神威的极大不敬。


    噬獆的猩红电子眼转向斯诺，似乎想辩解什么。


    书案后的卡尔，却连头都没抬。


    羽毛笔尖在洁白的纸张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知道了。”


    这三个字，平铺直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甚至连一丝被打扰的不耐都没有。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针对自己的侮辱，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锁事。


    “出去吧。”


    卡尔补充道，语气平静如同吩咐一件物品。


    噬獆猩红的电子眼剧烈闪烁了几下。


    巨大的失望和不解冲击着他的核心处理器。


    我神…竟然又没有任何表示？没有愤怒？没有惩罚那个天使的命令？这…这怎么可能？！


    他还想再开口。


    “噬獆！”


    斯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冰冷刺骨。


    他侧身一步，完全挡住了噬獆看向卡尔的视线，指向门口的手势已经明显带着驱逐的意味了。


    “我神已示下。立刻离开！约束你的残部，静待指令！不得再有任何僭越！”


    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噬獆看着斯诺那隐藏在阴影中却散发着寒意的轮廓，又望了一眼书案后那纹丝不动的深蓝背影。


    最终，冰冷的逻辑和绝对的服从压过了所有不甘。


    “遵命…我神。”


    嘶哑的机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


    他笨拙地控制着新躯体，以再次鞠躬，随即，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消失在门外幽深的回廊中。


    见噬獆已经离开。


    斯诺转向卡尔，深深鞠躬：“我神恕罪，是我监管不力。”


    卡尔依旧没有回应，只有羽毛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见此斯诺不再多言，如同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关上了厚重的门。


    房间内终于又只剩下卡尔一个人。


    停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他面前的白色纸张上，一行优雅而冰冷的文字墨迹还未干。


    末尾处赫然写了四个字。


    “赤焰黎明！”


    墨色深沉，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有火焰在字迹边缘无声燃烧。


    就在这时。


    滋…啦……


    一道极其突兀、带着强烈干扰杂音的暗通讯传来。


    一个慵懒，带着玩世不恭却又充满诱惑力的女声，直接在卡尔的精神层面响起。


    “喂，卡尔萨斯，在吗？听说你家养的几条小狗…被凯莎的天使…给炖了？啧啧啧……”


    因为这道暗通讯。


    深蓝的兜帽下，卡尔那线条柔和的下巴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幽蓝的眼眸深处，就像一滩深不见底的池水，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泛起了极其细微的涟漪。


    缓缓抬起头，卡尔目光穿透书院窗边的幽暗，投向那不可知的宇宙深处。


    一个名字，无声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也就是暗通讯的来源。


    “凉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