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中的林意猛地睁开眼，腹中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杀意，不安地动了一下。


    灼言正在打坐，他缓缓睁开眼，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起身，推开暗室的门。


    林意正扶着墙站起来，目光穿过他，盯着殿外的方向。


    灼言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灼言心中那点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升起的兴奋，瞬间冷却了下去。


    他以为他已经敲断了她所有的骨头。


    现在看来，那个叫沈夜的男人，就是她最后一根，也是最硬的一根。


    “想他死，还是想他活？”


    灼言忽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


    林意身体一僵，缓缓收回目光，垂下眼睑。


    “与我无关。”


    “呵。”


    灼言低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看着。”


    “看你的小情郎，是怎么为了你，一寸寸地被碾成肉泥的。”


    他拽着她，走出了大殿。


    战况，比灼言想象中要激烈。


    沈夜这一次请来的人，显然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甚至还有几个阵法大师，在魔宫外围布下了层层叠叠的困魔阵。


    灼言的魔气被大幅压制了。


    “护驾！”


    魔宫的守卫嘶吼着冲上来，又被修士们的法宝轰成齑粉。


    沈夜的目标只有一个。


    他提着剑，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一步步逼近。


    “放了她！”


    他的剑，直指灼言。


    灼言笑了，他将林意往自己身前一拉，手掌贴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让她，还有我这尚未出世孩儿，一起给你陪葬。”


    沈夜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林意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冰。


    就是这一瞬间的僵持。


    那个一直跟在沈夜身边的老道士，眼中精光一闪，手中拂尘猛地挥出。


    三千银丝化作一道锐利无比的剑光，绕过了林意，直刺灼言的丹田。


    灼言想躲，却被阵法限制了身形。


    剑光透体而过。


    “杀！”


    沈夜抓住机会，再次提剑攻上。


    众修士一拥而上。


    灼言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看了一眼怀里脸色煞白的林意，忽然笑了。


    “想杀我？”


    “你们还不够格！”


    他猛地引爆了周围数十名魔宫守卫的魔丹。


    轰隆！


    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炸开，冲垮了摇摇欲坠的阵法，也逼退了沈夜和一众修士。


    趁着这片混乱，灼言一把抱起林意，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了天际。


    他们逃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谷。


    这里鸟语花香，与世隔绝。


    灼言的伤很重，那一击几乎废掉了他半身修为。


    他躺在山洞的石床上，再也不见往日的张狂。


    林意本想放任他去死，却被沈夜威胁，不得不救他。


    两人谁也不说话。


    山洞里，只有火焰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


    灼言的伤在慢慢好转，林意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她时常会坐在洞口，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一坐就是一下午。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跳动。


    她想，就这样吧。


    自己只是个凡人，短短数十载光阴，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只要沈夜平安，只要爹娘安好。


    至于这个孩子……


    生下来，她就当自己死了。


    然而，她想要平静，灼言却不许。


    他伤得越重，心里的不安就越盛。


    他像一头困在笼中的野兽，敏感又多疑。


    “你在想什么？”


    他会突然从背后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林意平静地回答：“在想晚饭吃什么。”


    “骗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联系那个沈夜？”


    “是不是在想，等我伤好了，就没机会跑了？”


    林意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多了一圈狰狞的红痕。


    她的沉默，在灼言看来，就是默认。


    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阴鸷。


    直到那天，山谷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是林父林母。


    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一路寻到了这里。


    “意儿！”


    林母看见女儿高高隆起的腹部，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林父也是眼圈通红，从怀里掏出一包还带着体温的桂花糕。


    “这是你最爱吃的，爹给你带来了。”


    林意已经麻木了几个月的心，在看见父母的那一刻，被狠狠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扑过去，抱着父母，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山洞深处，一双阴冷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灼言没有出声。


    他就那么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看着林意脸上露出久违的、鲜活的表情。


    他甚至看着林父将一根雕着奇特花纹的木簪，偷偷塞进了林意的手里。


    那是传讯用的法器。


    他等林父林母依依不舍地离开，等林意揣着那根簪子回到山洞。


    他才缓缓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舍不得他们？”


    林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簪子藏到身后。


    灼言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给我。”


    林意咬着唇，不动。


    “我再说一遍，给我。”


    灼言一步步逼近。


    林意被逼得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灼言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掰。


    木簪掉在了地上。


    他捡起木簪，在指尖把玩。


    “想叫沈夜来救你？”


    “我没有！”林意终于开口。


    “你觉得，我会信吗？”


    灼言轻笑一声，将木簪捏成了粉末。


    “你的弱点，太多了。”


    “既然舍不得，我就帮你一把。”


    他拽着林意，走出了山洞。


    林父林母还没走远。


    灼言就当着林意的面，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魔……魔头！”


    林父大惊失色，连忙将妻子护在身后。


    “别怕。”


    灼言对他们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只是来，送你们一家团聚的。”


    话音未落。


    两道黑气，瞬间洞穿了二老的胸膛。


    林父林母脸上的惊恐，甚至还来不及褪去，身体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鲜血，染红了山谷的青草地。


    林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看着父母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灼言很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斩断她所有的念想，让她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只能依附于自己。


    他走过去，想将她揽入怀中。


    “现在，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们了。”


    他的手，刚碰到林意的肩膀。


    林意却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他，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平静到诡异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开口。


    “灼言。”


    “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