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何点点头。


    来厂里这两天，他对红星机械厂基本满意。


    这里不管是厂领导还是员工，都对合作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


    产品他也看了，质量把控几近完美。


    当然，对面的四叶草机械，同样也是全厂上下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拿到这笔至关重要的订单，各方面做的也比较到位。


    他还在权衡，两家厂子， 毕竟只能选择一家合作。


    一行人进入车间。


    陆厂长径直把人带到了老吴的工位上，“戚团！吴工可算得上咱厂里的老人了！任何工件只要过一下他的眼，有没有问题立马就能看出来！”


    陆厂长语气里不乏欣赏。


    在红星机械厂， 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老吴的技术， 就连他带出来的徒弟， 也是个顶个优秀。


    比如他的徒弟顾建军， 就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势头。


    以后接老吴的班，一点问题没有。


    老吴这人教徒弟不藏私， 什么看家本领都往外吐噜，厂领导也都看在眼里。


    戚何再次点头，他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位只知道埋头干活的老师傅了。


    昨天他还特意在他的工位驻足。


    观察了挺久。


    这会儿见陆厂长力推，他也就径直走了过去。


    机器旁边的架子上，已经摆满了车好的零件。


    远处的顾建军看向这边。


    他佯装在干活，实则心思完全都不在工作上。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明显看到，他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是真有些后悔昨天的一时冲动了……


    戚何此时拿起了货架上的工件。


    又拿了量尺过来。


    没一会儿，就见他皱起了眉头。


    旁边的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


    还以为哪里有问题。


    陆厂长在一旁小心翼翼陪着笑脸，“戚团，您看，这质量您还满意吗？”


    直到戚何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建军呆住了。


    怎么会？他明明？


    手里的铁家伙掉了下来，砸到了脚，顾建军疼得叫了起来。


    大家伙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意识到自己失态，顾不得疼，他赶紧捡起地上的东西，朝这边歉意的示意。


    顾建军这是咋了？林心萍撇撇嘴，他不对劲儿。


    那股子慌张劲儿，是他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她太了解他了。


    难不成，是看到戚何对吴工的欣赏，所以慌了？


    林心萍当然知道，最近顾建军在跟老吴竞争组长。


    老吴在厂里资历足，能力也没得说，可是毕竟年纪不小了，他以前的机会，听说都被他让给了年轻人。


    退休以前，估计就只有这最后一次晋升机会了。


    所以，听人说，他想抓住。


    目前唯一的对手是他的徒弟，顾建军。


    年轻人嘛，技术上虽然没有那么稳重，可是胜在脑子灵活，有想法，有冲劲儿。


    所以顾建军呼声也高。


    要林心萍说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若是她，肯定就直接把这个机会让了，争什么争？那可是自己师父。


    而且，顾建军年轻，有的是机会。


    可是他偏不。


    顾建军这时候年轻气盛，哪里顾得上什么师徒之情？


    铆足了劲儿要跟自己的师父比比。


    上辈子，还真就让他成功了。


    不过那时候的林心萍刚新婚，重心都放在家庭上，没有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她只觉得自己的男人年轻有为。


    很是为他高兴。


    如今想来，不管那时候发生了什么，顾建军是通过什么手段赢过自己师父的，从情感上来说，都不够光彩。


    怪不得自己婚假上班以后，很多人话里话外的阴阳她。


    那时候她还以为大家真的在夸顾建军，羡慕她嫁了个好男人。


    如今想来……呸！


    林心萍还真为自己上辈子的智商捉急。


    ……


    顾建军这边弄出的动静很大。


    他慌里慌张把碰掉的东西规整好之后，抬起头，正看到老吴若有若无的目光注视着他。


    四目相对，老吴还冲他笑了一下。


    顾建军的手又一抖。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没有人再注意到他了。


    顾建军却难受的紧。


    老吴的目光，让他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感。


    很显然，昨天他在机器上做的手脚，被发现了。


    他可真是糊涂了。


    老吴那么仔细的人，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把他糊弄过去呢？


    顾建军现在无比的后悔。


    接下来，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情绪里。


    生怕自己做的坏事，被老吴当众揭穿了。


    一直提心吊胆。


    看到林心萍一直跟在队伍后面，他都没有心思管了。


    一旦被发现了，被通报批评不说，还有可能被开除。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的呢？


    看着所有人都出了车间，顾建军坐了下来。


    蓝色工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他望着车间大门发呆。


    “建军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建军跳了起来，努力稳住了心神，才发现，是老吴。


    “师，师父……”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整天把心思都花在哪里了啊，把精力全部用在技术提升上，该你得的，将来一样都不会少的。”


    老吴语重心长。


    听在顾建军耳中，更是一语双关。


    他真的被发现了！


    想到自己可能被开除，丢工作，顾建军魂都吓丢了。


    “师父，我……”


    最近因为两个人明里暗里的竞争关系，这声师父，他很久没叫过了。


    如今一出口，竟然带着点哽咽了。


    老吴见状，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哎，你呀，聪明有余，沉稳不足，还是得好好锻炼锻炼啊！”


    说完一步步就走了。


    顾建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老吴到底是什么意思？


    发现了？过来敲打自己？


    还是像以往一样，只是在教导自己呢。


    如果是前者，他肯定不会帮自己瞒着，肯定会把事情捅出来的吧？


    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应对？


    对了！他没有证据！


    哈哈哈！根本就没人看见好吧！


    他就算发现了，想要告发自己，那又怎么样！


    自己怎么就这么胆小，啥也没发生就先心虚了，怕成这样！


    根本就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