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观众的表情已经从错愕，进化到了痛苦面具。


    前排一位大哥的五官扭曲得像是毕加索的画，旁边一位小姐姐更是直接伸手捂住了男朋友的耳朵，自己则咬紧了牙关，肩膀微微颤抖。


    直播间的弹幕，此刻已是大型哀嚎现场。


    【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这不是演习！】


    【苏天：我当时害怕极了。】


    【天哥别救了，救不回来了！这调子已经飞出太阳系了！】


    【谋杀！这是赤裸裸的听觉谋杀！郭军你管不管？！】


    “我~爱~你有~几~分~”


    歌曲进入高潮，高婷的情绪也攀升到了顶点。


    她积蓄了全身的力量，准备用一个华丽的高音，来升华这首歌的情感。


    “我的情~也~真~啊啊啊——”


    一声尖锐的、仿佛玻璃划过金属的嘶鸣，毫无征兆地刺破了夜空！


    那声音，高亢，凄厉，充满了挣扎与不甘，用尽生命发出的最后呐喊。


    “铮——！！！”


    苏天的手猛地一抖，吉他弹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和弦，仿佛在为那声绝唱悲鸣。


    整个广场，所有观众，齐刷刷地打了个哆嗦，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长达一秒的诡异停滞后，以一种井喷式的姿态，汹涌爆发。


    【啊我死了！】


    【我聋了，兄弟们，世界安静了挺好。】


    【已知核武器的杀伤半径，求大嫂这一嗓子的覆盖范围！】


    【这已经不是魔音贯耳了，这是天魔解体大法！】


    而风暴中心的始作俑者，却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那不是痛苦，而是被自己歌声深深感动的泪花。


    那个破音，在她听来，是多么的完美！


    那不是失误，那是情感在极致迸发时，冲破理智枷锁的呐喊！


    充满了破碎感！宿命感！


    艺术，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高婷带着这种超然的自我满足，用依旧我行我素的调子，投入地唱完了剩下的部分。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苏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虚脱了。


    现场，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死一般的寂静。


    诡异，而又漫长。


    “哗——！！！！”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那掌声里，没有欣赏，没有赞美，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如释重负的激动。


    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鼓掌，仿佛要将刚才经受的听觉酷刑，用这种方式宣泄出去。


    高婷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淹没了。


    她看着台下那些激动到快要哭出来的观众，脸上的笑容如夏花般绚烂。


    看吧！群众的耳朵是雪亮的！他们听懂了自己的艺术！


    她激动地往前一步，拿稳麦克风，笑容灿烂地挥了挥手。


    “谢谢大家！谢谢！既然大家这么热情，那……我再给大家来一首！”


    “哗——”


    掌声，戛然而止。


    上一秒还热火朝天的广场，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所有人的脸上，那劫后余生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恐与绝望。


    “别！”前排那位扭曲成毕加索的大哥第一个崩溃了，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女神！别唱了！求你了！”


    “对对对！”旁边的小姐姐也连连摆手，“您嗓子金贵，快歇歇吧！我们心疼！”


    “让天哥唱！我们想听天哥唱！”


    “天哥你快来吧！我给你刷十个全家桶！”


    苏天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场面，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按住了高婷的肩膀。


    他将她揽进怀里，动作温柔又霸道，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乖，唱一首就够了，嗓子都累了，得保护好。”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宠溺，“剩下的，交给我。”


    高婷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心头一跳，脸颊微红，方才那股艺术家的劲头瞬间烟消云散，轻轻点了点头。


    “呼——”


    现场和直播间，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松气声。


    苏天看着怀里还一脸意犹未尽的高婷，心中一阵后怕。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女人的唱歌天赋，是负无穷。


    他重新抱起吉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惊魂未定的观众们，露出了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


    “刚才，是一场美丽的意外，”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广场的每个角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现在，意外结束，表演继续。”


    话音落下，他没有再多言，指尖如精灵般在琴弦上跃动。


    一首舒缓而深情的民谣从他口中流淌而出，歌声里有少年人的倔强，有对未来的迷惘，更有冲破一切的希望。


    那是一种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的魔力。


    广场上，所有人都被重新拉回了音乐的世界。


    高婷站在他身侧，痴痴地望着他被路灯勾勒出金边的侧脸，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晓的涟漪。


    几公里外，《心动的感觉》节目组监控室内，烟雾缭绕。


    导演郭军靠在椅背上，双脚翘在控制台上，死死盯着主屏幕上苏天的特写。


    屏幕下方，实时在线人数和弹幕互动量，正像打了激素一样疯狂飙升，那鲜红的数字，比他手里的雪茄烧得还要旺。


    “疯了，真是疯了。”副导演在一旁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一个街头卖唱，热度居然压过了同期所有综艺，甚至……快赶上春晚了。”


    郭军吐出一口浓白的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精明的脸。


    “这才哪到哪。”


    他低沉地笑了笑，眼底闪烁着兴奋光芒，“黑红也是红，争议就是流量。你看看那些弹幕，骂高婷五音不全的和夸苏天力挽狂狂澜的，吵得不可开交，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苏天，就是一条被他意外投进死水池塘里的鲶鱼。


    从节目开播到现在，几乎每一次引爆全网的话题，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能将任何突发状况都转化为综艺爆点的恐怖天赋。


    他就是这档节目的命脉。


    郭军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一点，屏幕墙上，一个画面被切换放大。


    画面里，是另一番光景。


    昏暗的街角，张伟和杨越两个人并排坐在马路牙子上。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名为凄凉的味道。


    “我饿了。”杨越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张伟，我真的饿了。”


    张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唇干裂起皮，声音沙哑：“再……再等等，可能就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