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宁没说话。


    此刻的厨房依旧暖融融的，可是她的心却一片寒凉。


    她的沉默已经跟刚才不一样了。


    刚才的沉默只是一种心灵上的平静，不牵扯到不配合的态度。


    如今，就连赫连玄都看出来了，云挽宁很不高兴。


    她惯来就是小脾气多，赫连玄表示自己能忍，却不能忍很长时间。


    “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便是。”


    赫连玄用一句话打破了此刻沉闷的气氛。


    云挽宁看了一眼赫连玄：“我当真可以问吗，皇上？”


    她的语气中蕴含着一种挑衅。


    赫连玄听出来了，他的脸色微变。


    但他总还是习惯了。


    云挽宁跟他闹脾气又不是一次两次。


    唯有真正熟悉这个女人的人，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棱角。


    他静静看着她：“你问吧。”


    云挽宁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冷意的笑。


    她正视着赫连玄：“若是我没有记错，之前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到女儿大一些，再考虑要第二个孩子的事。”


    “如今你却出尔反尔，昭昭还没满一岁，就催我生第二胎。你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其实我一个字都不信。”


    在这一刹那，赫连玄的脸色变得极沉。


    云挽宁假装没有看出他的表情变化，继续说她想说的。


    “如今你年轻力壮，正是鼎盛之时，谁会因为你没有后代责怪于你？更何况，你不是没有后代，你有一个女儿了，昭昭不是你的后代吗，为什么急着要第二个？”


    “你的借口无法打动我，原本我不想说那么多，我也可以容忍你把我当成一个工具，随意去对待。可是我的孩子不是工具，在她出生以后，我只希望她能拥有一切，获得所有人的爱。”


    “她还不到一岁，你就催着我要第二个，皇上，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只想知道真正的理由。”


    云挽宁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可是她话语中的颤抖，赫连玄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云挽宁是气狠了，豁出去了，才会这样跟他说话。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她到底明不明白，到底是谁救她于水火？


    若是没有他，她云挽宁还在冷宫做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可能拥有此刻的一切。


    赫连玄的眼神中充满了寒意。


    云挽宁丝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过了半晌，她轻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让赫连玄恨不得让她闭嘴的话！


    “让我猜一猜，你急着让我生第二个，应当跟墨陵国的那位王妃有关吧？”


    “住口！”


    赫连玄暴怒！


    他的脸色铁青，看上去十分愤怒！


    云挽宁仍旧在对他笑：“我猜中了，对吧？我不知道你跟那位夫人到底有什么渊源，只要你们的事牵扯不到我，我便会好好做你的宁嫔。可你如今因一件事，就催着我要第二个孩子，不考虑女儿的感受，不考虑我的性命，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孕期吃了多少苦头，总是睡不好，腿肿，还时不时呕吐，情绪总是不稳定，有时还会有一些极端的想法。即便如此，太医还夸赞我，说我算是比较健康的孕妇，情绪也是比较稳定的那一类。”


    “生第一个孩子，我很幸运，没有什么后遗症，可是短期之内生第二个，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我早已跟你说过了，我是人，不是畜生。生孩子需要孕妇付出极大代价，我愿意为你生孩子，至少在那时候我是愿意的。因为那时的我，对你一片真心。”


    “如今在这后宫，我算是尝尽了人情冷暖。我本就是一个情绪极为多疑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是什么德性。可你还是要催着我要第二个……皇上，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若是不让我问，或许这口气我就憋下去了，可你非要让我问出口。那我只想知道，到底为什么急着要第二个，你和我都年轻，又有了女儿，为什么不先把女儿养好？”


    说着说着，云挽宁仿佛累了，她擦了擦脸上不自觉流下的泪：“皇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你给了我一切，却也可以随意收回。你不会对我遭遇的一切感同身受，我也从未奢望过你会体谅我。可我真的不想那么快就生第二个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赫连玄：“后宫七十二嫔妃，每一个人的身份都比我高贵。昭昭的确聪明漂亮，让人喜欢，可她的存在，不代表着下一个孩子还能够受你喜欢。”


    “皇上，你去找别的妃嫔生吧。”


    “我没有好的情绪，太医说过了，怀孕同样要讲求天时地利人和，光我自己就不情愿，那还有什么好准备的。”


    云挽宁对他露出一个有些凄凉的笑容：“你愿意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吧。说实话，至今我也没有得到什么权势地位，我得到的一切都是你可以随意收回的。那么，你收了我的命，我也没有怨言。我总是惹你不高兴，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昭昭都要受到牵连。”


    “我连基本的养心的功夫都没有，没必要在你的身边了。”


    云挽宁完全是破罐子破摔。


    她压根不在乎赫连玄要拿她怎么样。


    此刻的她，看上去已经伤心到了极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赫连玄很清楚，这个女人说不给他生孩子，一定会说到做到。


    她必定要想尽办法，不让自己怀孕。


    他早就清楚，她是硬骨头。


    哪怕她表面再柔顺，可她骨子里就不是什么顺从的人。


    所以，但凡一言不合，触动了她的怒点，两人就要针锋相对。


    赫连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个女人扯来扯去。


    哦，对，因为只有她能怀他的孩子。


    若是她没有这个用处，赫连玄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立下杀手。


    毕竟，时间是不会倒流的，他做的一切都是基于当下形势的判断。


    两人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关系的变化离不开赫连玄的纵容。


    是赫连玄，造就了如今的云挽宁。


    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