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世上有很多人能做到，可我做不到。我会好好对待您，为您当牛做马，可我实在不想永远都做被抛弃的那一方。明明都被抛弃了，可还要在下一瞬，继续对您摇尾乞怜，我活得连畜生都不如……”


    云挽宁的声音有着压抑到极点的隐忍。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陛下，我是人……”


    正因为是人，所以，别人对她的冷淡，被利用后随意的丢弃，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可能永远保持着对赫连玄的崇拜。


    毕竟，一个男人被女人崇拜，总要有可取之处。


    与其他妃嫔相比，赫连玄的确对云挽宁不好。


    情感上的虐待，没有发生在现实中，不代表一个人的内心就不会受到创伤，就能保持着完好无缺。


    云挽宁用短短几句话，传达出了这些意思。


    她要是一直逆来顺受，永远都对赫连玄展现她的忠诚，那么，当忠诚变成习惯，就不会被珍惜。


    赫连玄对她难道没有任何的好感吗？


    睡也睡出一些来了。


    可他还是认定，云挽宁是最好欺负的。


    她可以随时随地做他的棋子。


    哪怕真做棋子，云挽宁也不愿意让自己始终处于被动的位置，被人当成可以随意轻待的玩意儿。


    她想过得好，就必须要争取主动权。


    昭昭的出生，给云挽宁兑现了封嫔的机会。


    至于其他，她想争取主动，只能靠自己跟赫连玄拉扯。


    毕竟，朝堂上没有她的家族势力，帮不上她的忙。


    云挽宁只能走险棋。


    帐内压抑得让人呼吸困难。


    赫连玄难道看不出这个女人的想法吗？


    她就是不满了。


    不满意他次次把她当成弃子。


    不满意他回回若无其事地再来找她。


    云挽宁在跟他做无形的对抗。


    赫连玄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时候这女人都能拿捏他了？


    若是掂量不清几斤几两，她就好好做她的宫女，别在后宫争斗。


    “你往后想怎么活，跟朕说说，朕倒要听听你的豪心壮志。”


    云挽宁声音很轻：“我没想怎么活，我跟您说过了，如今，我唯一的盼头就是看着女儿长大。”


    她在敷衍。


    赫连玄的眼中凝着冷意，他看着云挽宁，心想着，她真是翅膀硬了。


    从前的她，获得他一个眼神都要感恩戴德。


    如今的她，反倒学会了恃宠而骄，连全心全意待他都做不到。


    那要这样的女人干什么？


    把她打入冷宫，或是撵出宫去，让她自生自灭。


    一瞬间，很多念头涌了上来。


    可是……赫连玄的脸色紧绷。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她为他生了唯一的女儿。


    赫连玄被判定绝嗣那么多年，唯有这个女人，为他生了孩子。


    云挽宁生产后，赫连玄找神医问过。


    当时神医跟他对话的情形，他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他所找的神医，自然是世间顶尖的大夫。


    对方为他把完脉之后，脸上出现了几分为难。


    “朕要你照实说。”赫连玄的神色冰冷。


    神医拱了拱手，叹息了一声：“陛下，您的身体没有任何康复的迹象。您的脉象，与多年之前并无任何差别。”


    两人也算是熟识了，神医就没有刻意保留。


    他直截了当地告诉赫连玄：“……您仍旧是绝嗣之体。”


    听到神医的宣判，赫连玄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可朕已经有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必定是朕的孩子，你也是看过的。”


    神医没有否认，他点点头：“公主的确是您的孩子。可这与您的绝嗣之体未曾改变并不冲突。这世间总有一些不可解释之事，或许公主的生母是身怀大运之人，才得以怀上龙嗣。”


    赫连玄的笑容嘲讽：“所以，你的意思是，是她给朕带来的孩子，而并非朕的功劳？”


    神医没这么说，可眼神中明显是这个意思。


    “那朕往后想要生孩子，还得全倚仗她？”


    虽然看出帝王此刻非常不高兴，可神医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宫里上上下下妃嫔极多，唯有一个宫女为您诞下了子嗣，那便说明，她与您有缘。公主已然出生，或许，过不了多久，她还会为您生出更多的龙嗣。”


    “其他人呢？”


    赫连玄突然又抛出了一句。


    沉默了一会儿，神医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一个注定没有孩子的帝王，遇见了一个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已然算是奇迹。


    奇迹的发生，正是因其稀有性。


    所以，某种意义上，云挽宁是个不可替代的角色。


    赫连玄很清楚其中的道理，只是自己不愿承认而已。


    可这么多年，那么多女人，偏偏云挽宁怀上了他的孩子，还顺利生出了一个健康的公主——事实胜于雄辩。


    ………………


    回忆起当时同神医的对话，赫连玄心口的怒气又慢慢沉淀下去。


    他不该意气用事。


    纵然云挽宁摆脱不了他的掌控，可他也不该凭空对她发火。


    毕竟，这个女人还有用。


    他的确需要更多的孩子稳固江山。


    昭昭很好，却远远不够。


    那么，既然云挽宁能为他生出孩子的几率更高，他就不能真正对她做什么。


    盯着这个已经拒绝跟自己交流的女人，赫连玄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朕对你不好吗？”


    除了在很多时刻让她当棋子，赫连玄自认为对她不差。


    云挽宁反驳他：“您对我很好，是我不知好歹。”


    明知道她在敷衍，赫连玄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继续问：“你要朕怎么对你？”


    云挽宁抬起头，看向赫连玄：“陛下，我们能不能保持现状？于我而言，这样就很好了。您是皇上，只要您需要，我会倾尽全力侍候您；您更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也希望她能得到父亲更多的关照。”


    “往后，您若是用到了我，我愿意做被抛弃的那一方，只要您不去探究我的心思。”


    毕竟，一旦探究云挽宁的心思，赫连玄只会暴怒。


    每一次的冷漠和抛弃，都造就了此刻云挽宁的冷心冷情。


    “朕养着你，为何不能探究？朕要的是你的全部。”


    当云挽宁说出要保持此刻的情形时，赫连玄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不可能同意。


    云挽宁是这宫里唯一一个他可以随意对待和全然信任的妃嫔。


    因为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面对赫连玄的质问，云挽宁的脸色越发苍白：“万事万物都要交换，您给不了我想要的……”


    赫连玄盯着她：“你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