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玄转头看着云挽宁。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相处就变得随意许多。


    云挽宁看上去怕他，却又不怎么怕他。


    有什么话，她都会直接说给他听。


    他竟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赫连玄的目光又移向吃饱喝足睡得正香的女儿，心头有种莫名的滋味。


    他们的相处状态，就是云挽宁怀孕期间造就的。


    生完了孩子，相处模式一时半会还改不回来。


    这可不好……


    赫连玄脑子里的想法一掠而过，转眼间，他便神态如常，笑着捏了捏云挽宁的脸蛋。


    “给谁养，再过一段日子，你便能知晓了。”


    云挽宁目不转睛地看着赫连玄。


    赫连玄任由她打量，眼底笑意不变。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云挽宁还是撇开了目光，靠在赫连玄的怀里，微微叹息了一声。


    赫连玄知道她不高兴，却也没有哄她。


    他心里已经在计划着跟云挽宁拉开距离，怎会对她付出多少耐心。


    赫连玄不想给价值不高的女人错觉，仿佛他对她们很特殊。


    所谓的特殊，归根结底，都是价值的综合。


    云挽宁为他生孩子，他会对她特殊一些，可生出来了，给她一些回报，一切也该慢慢恢复常态。


    人跟人相处久了，对待另一方的态度变化，就会变得感知灵敏。


    云挽宁很快就察觉出，赫连玄在有意冷落她。


    或者说，不算是冷落，而是给她一个过渡期。


    云挽宁可以肯定，赫连玄必定会给她一个位分。


    他的长公主带着祥瑞降世，早已被天下皆知，甚至传得越来越神。


    女儿降世时的荣光，俨然成了赫连玄天命之子的象征之一。


    那么，作为孩子的生母，赫连玄不可能亏待她。


    云挽宁如今是宫女，不知道赫连玄是出于什么考量，一直没给她位分，但云挽宁心知肚明，再过不久，她就不会是宫女。


    到那时，她必定会搬离赫连玄的寝殿，拥有自己的住所。


    两个人朝夕相伴的日子，在孩子顺利降生后，就算是结束了。


    赫连玄想跟她拉开距离，云挽宁可以理解。


    他对她，除了生理上有几分男人对女人的喜爱，至今也没多少真情实感。


    所以，他不会永远容忍她对他没大没小，作来作去。


    云挽宁不看重这些。


    她只需要确定，赫连玄会论功行赏就好。


    这个男人心机再深沉，再会算计，总归还是懂得利益的衡量。


    云挽宁帮他破解了无子的诅咒，赫连玄就不会亏待她。


    这一点，云挽宁可以确定。


    比起虚无缥缈的情爱，云挽宁更喜欢的自然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比如位分。


    此时，她只需要耐心等待。


    云挽宁在等，有人却等不及了。


    “陛下，您就答应臣妾吧。臣妾是贵妃，若是把长公主交给臣妾来养，臣妾必定会尽心尽力，让小公主成为世间最无忧的皇女！”


    赫连玄一去贵妃那里，两个人还没说几句家常话，贵妃就立即表明了她的目的。


    孩子，她想养。


    其实，贵妃之前并不想养这个孩子。


    她怕云挽宁生出个男孩，往后跟她的亲生儿子争资源，又怕把孩子养出狼子野心，到时反咬她一口。


    可苍天有眼，云挽宁生了个女婴，且这女婴一出生就不同凡响。


    祥瑞之女、天生蒙受福气庇佑的传闻，宫里无人不知。


    赫连玄非常疼爱这个女儿，每日都要去看望她的事，贵妃更是清楚得很。


    这些日子，贵妃一直在思考到底养不养这个孩子。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要养。


    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一些筹码。


    赫连玄的第一个女儿，备受宠爱的长女，养在她这里，在贵妃眼里，这是双赢。


    毕竟，小公主若是交给她来养，那是要记在玉牒上的。


    往后，她就是贵妃的亲女。


    如此一来，小公主有了地位高贵的母亲，还会拥有实力强劲的外祖，比给一个宫女当女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爹是皇帝，娘是贵妃，小公主一出生就在福窝，在贵妃看来，赫连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然而，当她提出这个请求，赫连玄却只是面色含笑看着她，并不开口。


    贵妃心头发紧，她忍不住又求一句：“皇上，您就答应臣妾吧，这个孩子，臣妾一定当亲女对待，臣妾做梦都想有个女儿，求您让臣妾得偿所愿。”


    赫连玄仍旧不开口，眼底笑意不减。


    贵妃心头有些酸涩。


    她看不透赫连玄的想法。


    贵妃以为，她来养这个孩子，赫连玄会欣然接受。


    毕竟，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就是她。


    想让女儿过得更好，赫连玄不会不同意。


    然而，他此刻却话都不说一句。


    他不说话，摆明了就是不答应。


    贵妃不可能不知晓这个道理。


    她不理解，也不甘心。


    不知不觉中，贵妃的眼里流出了泪水。


    她愈发觉得委屈，眼泪愈发汹涌。


    而就在这时，赫连玄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上前，把贵妃扶起，帮她擦了擦眼泪：“哭什么？你不会不知晓，在朕心里，你最重要。”


    “养公主，对你而言，不算是个好差事。云挽宁不过是个宫女，她生出的孩子……”


    想到女儿精致可爱的脸庞，灵动的模样，赫连玄还是没能把谎话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对贵妃继续道：“她生出的女儿，不该被你争抢。你的地位，你的母族，不需要再去养这个女儿，给你增添光彩。这宫里，谁的分量都没你重。”


    “养孩子是个精细活，孩子的生母不过一介宫女，她占一个长字，却也说不准往后会如何。朕不愿让你受累。朕只希望你帮朕管好后宫，伺候好朕。”


    赫连玄难得说这么多，字字句句仿佛都在为贵妃着想。


    贵妃直面心上人俊美的脸庞，看着他疼惜她的眼神，听他温言哄她，纵然她知晓赫连玄对她的真心或许根本没有多少，可她还是忍不住沉沦。


    “皇上……”


    贵妃忍不住抱住赫连玄，哭了起来。


    赫连玄任由她抱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