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云挽宁被其他人照顾着，产完了胎盘，正休息时，就听到了宫人们的请安声。


    赫连玄来了。


    云挽宁心中没什么波动。


    他不来，合乎情理；他来了，只说明他还有几分人性。


    等到赫连玄踏入产房，见云挽宁面色苍白，神色疲惫，心中涌起一丝怜爱。


    他走到云挽宁的身旁，牵起她的手，觉察出她的指尖冰凉，温声道：“你辛苦了。”


    云挽宁对他露出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她的眼神很复杂，有害怕，有失望。


    赫连玄知道她在失望什么。


    毕竟，其他宫人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


    连云挽宁都能觉察出这些人隐隐的态度变化，又何况是赫连玄。


    无非是旁人都觉得云挽宁的利用价值到顶了，孩子生完了，她就没用处了。


    赫连玄脸色沉静，看着云挽宁。


    沉默过后，云挽宁轻轻摇头，语气虚弱却清晰：“能为陛下诞育皇女，是奴婢的福分。”


    赫连玄拂开她湿透的乱发。


    此刻的云挽宁绝不算是多好看，产房内还有一股血腥气久久不散。


    幸好她骨相优越，如今她看上去楚楚可怜，倒也能让他多生出几分耐心。


    按理来说，赫连玄不该过来。


    可云挽宁帮他破解了那个诅咒，让他的血脉得以延续——潜意识里，赫连玄想来看看她。


    所以，他就过来了。


    看到云挽宁奄奄一息还要对他强颜欢笑的模样，赫连玄的内心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生产之痛岂是等闲之事，她熬过去了，还给他生了一个健康的孩子，赫连玄又不是石头，不可能不动容。


    “你好好休养，朕已命礼部议定公主册封仪式。”赫连玄亲自为她掖好被角，擦去脸上的汗，“你为朕诞下的祥瑞之女，此生必然会活得尊贵。”


    云挽宁很清楚，赫连玄给女儿的待遇的确不错。


    昭宸这个封号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得起的。


    但此刻，她眼里含着一层泪光，对赫连玄开口时，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卑微：“皇上，奴婢感激您对公主的好，但是，奴婢有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让奴婢看一眼公主？”


    说完，她垂下头，语气中带上几分哽咽：“奴婢刚把她生下来，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赫连玄没说话。


    他很清楚，孩子一生下来，安排好的稳婆就抱出去给他看了，云挽宁当然没看到。


    若是孩子有什么意外，稳婆会立刻换子；若是没有意外，那率先见到孩子的人，只会是他。


    如今，那些该见到孩子的人都见到了，反倒是云挽宁这个生母，至今还没能见女儿一面。


    赫连玄的脸上没有波澜，他安慰云挽宁：“公主如今睡下了，等她醒过来，朕就让人抱给你看。”


    刹那间，云挽宁眼里的失望之色更浓了，但她还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那就多谢陛下了。”


    赫连玄摇摇头，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带某位太医过来。


    公主一出生，旁人都在围着公主转，对待云挽宁的态度有些说不上的敷衍。


    这位太医是赫连玄指派给云挽宁的，他本该留在这里，时刻观察云挽宁的情况，却被贵妃强行叫过去给她诊脉了。


    云挽宁生产，一个妃嫔都没有过来陪产，因为赫连玄下了旨意。


    他的意思很明确——不过是一个宫女生产，没必要惊动其他妃嫔，大家各忙各的就行。


    所以，云挽宁生产时，除了赫连玄陪着，没有别人。


    他对待云挽宁的漫不经心，自然让宫人们学会了见风使舵。


    所以，太医被贵妃叫走，没人敢说不对。


    这回赫连玄来了，太医就被叫回来了。


    等到太医再次为云挽宁诊脉，脸上有着赞叹之意。


    古代女子生产死亡率极高，太医专攻妇科，比谁都要清楚。


    云挽宁这么好的条件，的确是少见。


    “姑娘体质强健，如今脉象平稳，气血虽有所亏损，但仔细调养，便无大碍。”


    云挽宁轻声道：“有劳太医费心。”


    赫连玄看了一眼太医，开口说了一个字：“赏。”


    “多谢陛下。”


    随后，赫连玄又叫来了负责照顾云挽宁的稳婆和嬷嬷，问她产后的状况。


    这群人虽然内心对于云挽宁有所轻视，可该做的事，她们肯定会做好，否则会掉脑袋。


    所以，她们就如实告知赫连玄，云挽宁产后的恶露排出顺畅，并无血崩之兆。


    其实云挽宁的撕裂也不是很严重，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轻微，连稳婆都暗自称奇。


    在回答赫连玄时，稳婆就隐晦地提了提，表示云挽宁身体非常好，按照她身体的受伤状况，若是想要生第二个孩子，估计不需要等多久。


    其实，稳婆只是说说而已，她很清楚，云挽宁能给赫连玄生下长女，都已经是福气冲天，她怎么可能还有机会生第二个。


    赫连玄同样又赏了她们一回。


    “看来你的确运气好，这次生产没有受太多伤，朕就安心了。”


    云挽宁表示，她不会愿意拿身体受重伤，换取一个薄情帝王的微弱同情。


    这对她来说是得不偿失的买卖。


    身体健康就是最大的福分。


    她对赫连玄诚恳道：“是陛下照顾得好，没有您对奴婢的呵护，奴婢的生产不会如此顺利。”


    赫连玄笑了。


    他没再说什么，看望过云挽宁，就打算离开了。


    明明他承诺云挽宁，等待她生产完，绝不会让她失望，如今看来，到底是怎么不让她失望，又没有了下文。


    云挽宁不想说什么。


    跟赫连玄打擂台，她还没有足够的资本，更何况，她如今最应该做的事，应该是恢复身体。


    按照宫规，她产后，会被移居到“月子房”，在那里好好休养。


    赫连玄看望过她了，她也该被移过去了。


    可就在这时，给小公主找好的奶娘，灰头土脸地在外面求见赫连玄。


    得知是关于女儿的消息，云挽宁和赫连玄的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担忧之意。


    看了一眼面露忧色的云挽宁，赫连玄思考了一瞬，就让奶娘去了外间。


    云挽宁刚生产完，不能见外人，怕有什么风险。


    赫连玄过来看她时，都专门换了干净衣服。


    在外间，无论两人说什么，云挽宁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皇上！”那奶娘一进来，就扑通跪倒在地，她急得声音发颤，“公主……公主不肯吃我们这些人的奶，试过多少回了，她一口都不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