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有些忍不住似的，想要凑近赫连玄，让他抱住她。


    可惜，赫连玄不会给她机会。


    前面好像风平浪静，一切都过去了。


    可真想要过去，哪能那么简单。


    一些事必须要讲清楚，给云挽宁立下规矩，她才不会再犯。


    经历过一次，赫连玄就够受折腾的了。


    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云挽宁。


    “不要想着回避，把该说的都说清楚，朕要知晓你真实的想法。”


    赫连玄不给云挽宁留余地，语气十分强硬。


    果然，云挽宁总算不挣扎了。


    她看出来今日必定要把该说的都说明白，赫连玄才会放过她，终究是开了口。


    云挽宁张了张嘴，前面哭得太厉害了，她的声音有些发哑：“奴婢没怎么想，只是想着，经历上一次，陛下必然厌弃了奴婢。若是奴婢活下去，一个孩子，有一个被父亲厌弃的亲生娘亲，不如没有。所以，奴婢就想着趁如今，把该做的都做完。”


    “奴婢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结过仇的，施过恩的，就那几个……不如趁这个节骨眼，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所以奴婢才去求了贵妃娘娘，求她把刘公公杀了，把那几个帮助过奴婢的宫女送出宫去。”


    赫连玄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这一切在他意料之内，他全程看在眼里。


    但她还没有说完。


    赫连玄只淡淡道：“继续往下说，遗书呢？”


    云挽宁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她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奴婢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孩子长大了，能看到奴婢留下的这些信……哪怕他不看也不要紧，总之，奴婢想记录下怀孕期间的点点滴滴，让以后的孩子知道，他的娘亲不是不负责任，她很爱自己的孩子，只是注定没法陪伴他长大……”


    她的意思很清楚了，这么早写遗书，是因为她想多写一些，多记录一些。


    赫连玄脸色有些沉：“那你当真是如此打算的，生完了孩子就自尽？”


    云挽宁不说话了。


    看到她的表情，赫连玄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的脸色冷沉至极。


    云挽宁小声道：“您答应我要保下这个孩子了，肯定不会让我在孕期就出现危险……所以，我是打算生完孩子以后，看他一眼，假装难产，就……”


    赫连玄真是要被她给气笑！


    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你就是这么想的？遇见一点事就要逃离人世间，留下你自己的孩子，独自面对一切？那你就没有想过，你逃了，朕会把对你的厌恶转移到你的孩子身上！”


    面对赫连玄的愤怒质问，云挽宁出奇地冷静，她看着赫连玄，缓缓摇摇头：“不会的，皇上，我虽然蠢，看人却很准。您不是一个迁怒的人，更何况，那不只是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你不会如此行事，我很清楚。”


    赫连玄压了一下怒气，继续问她：“你不是朕，如何得知朕的想法！”


    云挽宁坦然面对他的审视，认真道：“我就是知道。我知道你定会好好爱孩子，好好疼他。我一直都相信您。”


    赫连玄冷笑了一下。


    他怎么不知自己如此善良？


    不过，赫连玄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只继续质问她：“那对你而言，比起讨好朕，获得朕的原谅，死更简单，是吗？”


    他最愤怒的就是这一点。


    明明云挽宁可以对他求饶，可以用其他方式获得他的谅解，偏偏她要一条路走到黑，死也不低头。


    她真是疯了。


    面对赫连玄的质问，云挽宁再次落下了眼泪。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赫连玄说出了心里话：“我当然可以去求您原谅，一次两次，或许我都能得到您的谅解。可是……我的心里住着一条毒蛇。我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自己生的孩子真被送去给旁人养，我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说到这里，云挽宁抬起头，盯着赫连玄，苦笑了一下：“皇上，您知道吗，这世上最不可挑战的就是人性。”


    “我会担忧照看孩子的妃嫔对孩子不好，会嫉妒她能养着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我很清楚自己不是好人，真到了那时，我不确定自己的行为会不会伤到孩子……所以，比起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毒妇，将一切停在最恰当的时刻，就是最好的选择。”


    云挽宁说完这段话后，嘴角的笑容越发哀凉。


    赫连玄仍旧在盯着她。


    这个女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跟他说。


    在他的面前，承认自己是一个毒妇，往后还可能会做坏事，对她没有一丝益处。


    可她还是说出了口。


    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赫连玄不得不承认，云挽宁说的很对。


    人性是最不可测的。


    他看着云挽宁，这女人，当真让他无话可说。


    赫连玄想了想，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无论你脑子里有什么念头，朕已经原谅你了。这一回对你既往不咎，再到下一回，朕可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你不要忘记了，对朕来说，其他女人也能为朕怀孩子。”


    “朕对你，真是宠过了头。”


    “从明日开始，一切如故。你不要再想那些没用的，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后面的事后面再说，朕会把一切安排好。”


    云挽宁的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她试探着侧着身子，趴在了赫连玄的胸膛上。


    赫连玄低声问她，语气有些凉：“你还不满意？”


    云挽宁怎么可能满意。


    两人刚才这一番对话，云挽宁要的是赫连玄表明态度。


    她精心策划了这一扬心灰意冷的大戏，为的就是不破不立，让赫连玄亲口说出孩子给她养。


    可这个男人就是不开口，说出的话永远模棱两可。


    云挽宁深吸一口气，慢慢静下心。


    她几乎能够触碰到赫连玄话里的一些暗示。


    或许，赫连玄已经有了让她养的意向，只是还在考验她。


    那么，她必须要通过重重考验，才能拥有亲生孩子的抚养权。


    看上去讽刺，可在封建时代，这就是她要实现的目标。


    面对着赫连玄的询问，云挽宁悠悠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趴在赫连玄的胸膛上，缓缓闭上眼睛：“奴婢当然满意……皇上，奴婢累了，你能不能抱着奴婢睡一会儿？”


    她再次往他的怀中贴了贴。


    又在敷衍，又在撒娇。


    所以她还是不满意。


    赫连玄一口气硬生生憋在胸口，无处发泄。


    不过……闹了这么一扬，她肯定累了。


    想了想，赫连玄还是满足了云挽宁，抱住了她。


    两人的这扬纷争，仿佛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可是，赫连玄刚要跟着闭上眼睛，云挽宁仿佛想到了什么，闭上的眼睛睁开，突然又开了口——


    “皇上，奴婢还要再告诉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