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久久寂静。


    贵妃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冷淡，慢慢变得越来越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云挽宁抱着肚子，站了起来。


    她恭恭敬敬对贵妃行了礼，声音平静：“娘娘厚爱，奴婢担待不起。奴婢心知肚明，这深宫之中，若是有娘娘护着，奴婢的路会平坦许多，可是——”


    云挽宁的语气更清晰了一些：“奴婢不愿依附任何人，在奴婢心中，唯一的靠山就是陛下。”


    “陛下让奴婢活着，奴婢就活着；他若是不愿……奴婢不会有任何怨言。”


    真是个蠢货。


    贵妃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云挽宁：“你是个宫女，见识短，本宫不怪你。坦白而言，本宫之所以把你叫来，看中的是你孩子如今的价值。你依附本宫，对你百利无一害。本宫会让人照顾你，等往后皇上的孩子多了，也会派人照看你的孩子。”


    “你应当想清楚其中的利害。”


    云挽宁摇摇头，她跪下，语气坚定：“娘娘厚爱，奴婢承受不起。请娘娘恕罪。”


    贵妃的表情终于变了。


    沉默良久后，贵妃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本宫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若是依附于本宫，陛下也不会说什么。但你若是一直不知好歹，那往后，深宫多一抹幽魂，可找不到债主。”


    “花无百日红，你如今得宠，还不是没个位分，本宫能给你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和保证。此番你拒绝了本宫，往后你若是再想回旋，本宫不会给你机会。”


    贵妃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显然，在她眼中，云挽宁错过了天大的机遇，愚蠢至极。


    云挽宁低声道：“多谢娘娘，但人各有志，奴婢不愿违抗本心。”


    本心？


    贵妃几乎要笑出声。


    看到云挽宁冥顽不灵的架势，贵妃不再多说：“你退下吧。”


    “多谢贵妃娘娘。”


    云挽宁很快就离开了。


    在旁人眼里，她错过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如今后宫，桩桩件件的事都要靠贵妃，云挽宁不接受她的拉拢，相当于自寻死路。


    可云挽宁心底无波无澜。


    她回去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内。


    嬷嬷有些担忧地看着门口，忍不住叹了口气。


    很快，赵福生便得了消息。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整理了衣着，便去见了皇上。


    赵福生没有任何遗漏，把云挽宁回来后的种种都告诉了赫连玄。


    赫连玄并不意外于贵妃会找云挽宁，他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去见了云挽宁。


    其他宫人没法进去，可赫连玄，云挽宁自然不敢拦。


    他笑着扶起了对他行礼的云挽宁，拉住了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榻上，赫连玄坐在那里，把云挽宁抱在怀中，手放在她肚子上，没说什么。


    他不说，云挽宁却开口了。


    她低头拉着赫连玄的手，对他道：“皇上，今日贵妃传召我，想让我依附她，还许诺我，会向你请命，给我一个好的位分。养孩子的妃嫔，她也会吩咐好，往后我若是想见孩子，她会给我安排。”


    云挽宁没法任何隐瞒，把她跟贵妃的对话全都告诉了赫连玄。


    赫连玄挑了一下眉，表情有些意外。


    显然，云挽宁的“告密”出乎他的意料。


    他顿了一下，才问：“那你呢，你是如何回答的？”


    云挽宁转头看着赫连玄，语气很认真：“奴婢拒绝了。”


    赫连玄笑着问：“你为什么拒绝？”


    云挽宁调整了一下，赫连玄护着她的肚子，两人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云挽宁才对赫连玄道：“皇上，其实……我知晓您怎么看我。在您眼中，我无非是个心机深沉的宫女，费尽心思爬上了龙床，又阴差阳错怀了孕，有了您的骨肉，让您不得不管……我心里清楚，在您眼中，我就是个别有用心的女人，跟那些耍尽了阴谋的妃嫔没有区别。”


    赫连玄笑着看她，没有接话。


    云挽宁的眼里慢慢带上了泪水，她紧紧盯着赫连玄，目光没有一丝回避：“即便我满腹算计，心思深沉，可是，我绝不会做背叛之人。背叛您，就是背叛我自己。除了您，我谁都不会靠近，更不会依附。您信或者不信，我干涉不了。时间……会证明我的忠心。”


    突然的安静。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赫连玄端详着云挽宁泪流满面的小脸，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若是加入贵妃那一派，朕不会反对。”


    云挽宁看着赫连玄，不知为何，她竟然笑了起来。


    赫连玄看她在笑，脸上慢慢失去了笑意：“你在笑什么？”


    云挽宁突然伸出手，捧着赫连玄的脸：“陛下，哪怕我这颗心，您不想要，您想丢掉，我也不会交给别人。我从一介小宫女，到如今能与您坐在一处说话，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给我的。”


    “我为什么要依附别人？若是没有您，或许我活不了多久。这深宫中，一直是您在保护我，我比谁都要清楚。”


    “您可以把我撵走，或者杀了我，但这一切，都不会影响到我的忠心。”


    不知不觉中，云挽宁的语气变得极为严肃：“我没法证明自己，您把我的忠诚看得一文不值，我也不会有半分怨言。从遇见您开始，我此生就没有遗憾了，哪怕您此刻就要了我的性命，我也甘之如饴。”


    赫连玄看着云挽宁，他的目光极为深沉。


    云挽宁同样望着他。


    她的大段自述真心，并没有换来赫连玄真正的愉悦和认可。


    赫连玄盯着她，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云挽宁没有打断他的思考。


    她必须要表忠心，依附贵妃，跟依附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在抉择之际，云挽宁必然要表明立场，严词拒绝贵妃，否则后患无穷。


    然而，过了没多久，云挽宁的脖子忽然一痛。


    赫连玄没有说什么，突兀地咬住了她的脖子。


    他用了几分力。


    云挽宁僵硬了一瞬，压住了痛意，没有出声。


    赫连玄紧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问：“你说你不会背叛朕，朕该如何相信你？是靠你精明的话术，还是你这副让朕意乱情迷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