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贵人可没空搭理那些新进来的宫人，小德子又有偷奸耍滑的前科，所以能进房内伺候她的人，只有云挽宁。


    空气突然有些稀薄。


    赫连玄终于舍得正眼看看远处那个小宫女。


    “过来给朕倒茶。”他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云挽宁应了一声是，随后就端着茶壶，走到赫连玄的身旁，小心细致地给他斟茶。


    赫连玄近处看云挽宁，发现他上次没看错，这个小宫女还真是生了一身好肌肤，脸蛋光滑如玉，就连手指都嫩白如葱尖。


    她低眉斟茶，睫毛纤长，秀鼻樱唇，很是动人的模样。


    赫连玄又吩咐了一句：“把茶端给我。”


    “是。”


    云挽宁伸出一双手，捧起了那杯茶，恭恭敬敬呈到赫连玄面前。


    赫连玄随意地接过来，他不经意地嗅了一下。


    一阵清新宜人的香气。


    是云挽宁身上的香气。


    赫连玄的眼神中陡然闪过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他抿了一口茶，果然是好手艺。


    赫连玄看了一眼云挽宁的手。


    他很清楚，娴贵人沏茶的手艺并不好。


    好的人，是面前这个小宫女。


    “我之前在娴贵人这里，怎么没见过你？”


    赫连玄又发问了。


    云挽宁低着头，小声道：“回陛下，奴婢是从冷宫调到此处的。”


    赫连玄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问：“你一直在冷宫那里当差？”


    “是，奴婢进宫之后，便一直在冷宫处打扫。”


    赫连玄看着云挽宁清泠泠的小脸，突然勾起一抹笑：“那你为何会来静宜轩？”


    云挽宁继续回答：“打进宫起，奴婢从未离开过冷宫的范围，总想出去看看。后来公公问谁愿意去静宜轩，奴婢就站出来了。”


    她全程实话实说，没有半分假话。


    因为云挽宁很清楚，赫连玄早就把这些事实调查得明明白白，她要是撒谎，就是给自己埋坑。


    “宫里有那么好看吗？那时静宜轩可不是个好去处。”


    赫连玄语气很随意，听不出他的喜怒。


    云挽宁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在奴婢眼中，只要能换个地方，哪里都是好的……”


    多么浅显的回答，多么盲目的心态。


    赫连玄却没有看轻云挽宁的意思，能流畅回答他的问题，不见任何疏漏，她就不会是多么浅薄的人。


    问了一堆寻常的问题，赫连玄又冷不丁地开口了：“你抬头，看着朕。”


    云挽宁依言抬头，看着赫连玄。


    素白精致的一张小脸，不算是多美，却有几分清秀的姿色。


    望着她清透的眸子，赫连玄的面色带上了几分冷峻。


    他说了一个日子，紧接着就盯着云挽宁，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一夜子时，你在何处？”


    这一刹那，赫连玄的目光锐利至极，仿佛能勘破所有谎言。


    云挽宁没有回避赫连玄的目光，她的回答依然平静且清晰——


    “回陛下，那夜暴雨，奴婢做完了一日的活计，便早早入睡了。”


    云挽宁的目光清澈，丝毫不躲闪。


    赫连玄没有动。


    他的目光极具压迫感，此时他正牢牢盯住云挽宁，试图从她的反应里，找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可惜……没有。


    从头到尾，云挽宁都没有露出任何异常。


    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冷静淡定，甚至有些说不出的孤傲。


    这种人会不会隐藏情绪，若是外人看不出来，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一场盘问，赫连玄没有问出任何线索。


    其它宫人们都低着头，他们已经觉察到了帝王身上传来的肃杀之意，大气都不敢出。


    云挽宁同样低下了头，等待着赫连玄的发落。


    然而，没有人预料到，赫连玄突然间就低下头，凑近云挽宁，他瞥见她洁白的耳垂，纤细的颈，轻笑了一下。


    “你最好别对朕说谎，若是让朕知晓，你在骗朕，那你的下场可不会好……”


    他身上冷冽的香气，云挽宁闻得清楚。


    她低声道：“奴婢不敢。”


    赫连玄看着她沉静的眉眼，再度笑起来，只是这笑容中泛着冷意。


    残存的记忆仿佛还留在他的脑海里，可他却想不起那女人的一丝一毫。


    香气是一大线索。


    但他记忆中的香气，跟云挽宁的香气截然不同。


    记忆中的香，仿佛能勾出别人心底最深处的念，让人忍不住放纵。


    可云挽宁身上的香清淡宜人，让人闻了心里沉静。


    两者好像没有一丝相同之处。


    可潜意识不会骗人。


    赫连玄的潜意识，救了他很多次。


    他相信直觉。


    赫连玄看着这个小宫女有些漂亮的侧脸，眼底深沉如墨。


    原本以为来娴贵人这里，将是他受苦的一段时光。


    有了这个小宫女，赫连玄心里多少有了几分兴味。


    她不是不承认吗？


    赫连玄倒要看看，她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随手勾起云挽宁的一缕发丝，柔滑如缎的发，会让不少女子羡慕。


    “你可要藏好一些，别让朕抓住了……”


    云挽宁忍不住转头看向赫连玄，她清澈的眼神中有着疑惑。


    赫连玄盯着她，嘴角的笑容没有落下。


    直觉和证据，哪一个更准？


    赫连玄选择相信他自己。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若是往后查出来，云挽宁的确不是那个冷宫的女人，那对他来说，不会有任何损失。


    但要是她是……赫连玄一定要挖到底，挖出所有的真相。


    这时，突然响起了门响的声音。


    赫连玄跟云挽宁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短暂一触，便分开了。


    随后，他抬起了头，跟云挽宁的距离拉远。


    而云挽宁则是垂下头，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


    “陛下，我的诗写好了，您看看写得怎么样……”


    娴贵人绞尽脑汁，耗费了不少心血，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写出了一首她自己满意的诗。


    墨迹一干，她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来跟赫连玄献宝了。


    然而，她一走进正厅，脚步一顿，只觉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皇上在那里喝茶，宫人们站在那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