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孟紫嫣没有回宿舍。


    孟建国夫妇为了方便照顾女儿，在京大附近购置了一套大平层，装修布置全按她的喜好来。


    孟紫嫣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视频通话的请求发送出去，响了很久。


    在她以为对方不会接听的时候，屏幕终于亮起。


    画面里不是沈慕白那张熟悉的脸，而是一片晃动的天花板，紧接着，手机被随意地放在桌上，镜头对准了一片狼藉的文件。


    “醒了？”男人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带着一丝沙哑。


    孟紫嫣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


    “你那边不是深夜吗？怎么还没睡？”


    “有个会刚开完。”


    沈慕白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镜头里，他扯掉了领带，随意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坐进镜头前的椅子里。


    酒店套房的灯光很暗，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眼下的青黑，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清晰可见，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化不开的疲惫里。


    孟紫嫣看着他拿起一杯水，一饮而尽。


    他全程没有看镜头。


    “欧洲那边，很冷吗？”孟紫嫣换了个话题。


    “不冷。”


    “那你工作还顺利吗？”


    “还行。”


    他的回答简短得过分，没有了平日里那种非要逗弄她几句的闲情逸致。


    孟紫嫣抓着抱枕的手收紧了。


    她把手机拿近了些，屏幕里他正用手捏着眉心，闭着眼睛，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满是疲惫。


    “沈慕白。”她叫他的名字。


    他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我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他捏着眉心的手停住了。


    “说什么？”他终于睁开眼，看向镜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红血丝。


    “没什么，就是一些无聊的威胁。”孟紫嫣盯着他的眼睛，“短信里说，你遇到大麻烦了，暂时回不来了，再有就是一些威胁的话。”


    沈慕白的下颌线绷紧了。


    “胡说八道。”


    “是吗？”孟紫嫣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已经开始上课了，你不会要放弃学业了吧？”


    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紫嫣，”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疲惫，“欧洲这边，公司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没什么，一点小问题，我能解决。”他还是不想多谈，不想把这些烦心事带给她。


    “沈慕白，”孟紫嫣加重了语气，“看着我。”


    屏幕那头的男人，抬起眼，视线与她对上。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慕白看着她清澈又坚定的眼神，看了很久。


    那份固执的关心，像一道暖流，冲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他从旁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


    “我之前在欧洲投资扶持的几家初创科技公司，被人恶意狙击了。”


    “有人在市场上疯狂抬高股价，然后利用资本优势，试图抢夺控股权。”


    “顾家和伯克利基金都在里面搅混水，我手里的股份，现在不足以完全掌控局面。如果被他们抢走任何一家公司的控制权，我之前搭建的整个产业链，都会崩盘。”


    他说得很平静，孟紫嫣却能听出那平静之下的惊涛骇浪。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是哪几家公司？”


    沈慕白报出了三个公司的名字，每一个都是未来在欧洲科技圈声名鹊起的新贵。


    听完最后一个名字，孟紫嫣忽然抬起头，看着屏幕里那个一脸凝重的男人。


    她笑了。


    是发自内心的，甚至带了点嚣张的笑声。


    那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也清晰地传到了电话那头，显得格外突兀。


    沈慕白愣住了。


    他看着屏幕里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眼底全是困惑。


    她难道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吗？


    “你笑什么？”


    孟紫嫣止住笑，身体前倾，凑近手机屏幕。


    “沈慕白。”


    “嗯？”


    “你再说一遍，是哪三家公司？”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孟紫嫣听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隔着屏幕，点向他那张写满疲惫和困惑的俊脸。


    “大笨蛋。”


    “你说什么？”


    沈慕白怀疑自己因为过度疲劳，出现了幻听。


    孟紫嫣看着他那副呆愣的模样，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一本正经的商业谈判口吻。


    “沈总，关于你刚才提到的那三家公司，我很感兴趣。”


    沈慕白蹙眉，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感兴趣什么？”


    “它们的股份。”孟紫嫣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特别是……除你之外，最大的那个匿名股东。”


    沈慕白的眼神骤然一变。


    这几家公司的股权结构是特别设计的，为了防止被恶意收购，引入了几个背景神秘的匿名投资人。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孟紫嫣打断他，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书房，打开了孟建国的电脑。


    她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调出了一个加密文件。


    然后，她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三份股权持有证明书。


    每一份证明书的抬头，都是她刚刚从沈慕白口中听到的公司名字。


    而在股东一栏，赫然写着三个字——孟紫嫣。


    持股比例，分别是15%，18%，和13%。


    “现在，知道了吗？”


    她把摄像头转回来，对准自己那张带着几分得意的小脸。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沈慕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手里的那支烟，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女孩，大脑一片空白。


    连续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和压力，在这一刻被一种更为颠覆性的冲击撞得粉碎。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他自己都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