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好，好，不愧是沈家的血脉，有骨气。”他强行压下怒火，硬挤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少爷，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怨气。我们不急，你慢慢考虑。”


    他顿了顿，目光阴冷地扫过孟紫嫣，随即转向孟建国夫妇。


    “今天冒昧打扰，实在抱歉。我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


    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通体漆黑、镶着暗金纹路的卡片，用两根手指夹着，轻飘飘地放在茶几上，推了过去。


    “这是我们沈氏旗下，‘君临府’的至尊会员卡。以后孟先生在京城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都可以凭此卡，享受最高规格的接待。”


    君临府。


    孟建国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那不是普通的会所，那是京城真正的权贵圈子。一张会员卡，千金难求，代表的是身份和人脉。


    这份礼，不是重了。


    是烫手。


    钟正看着孟建国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先礼后兵。


    让你们这些小地方的人，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豪门。


    “钟管家，这……”孟建国刚想推辞。


    “收下吧，爸。”孟紫嫣突然开口。


    她走过去，拿起那张卡，在手里掂了掂。


    “既然是沈家给未来亲家的见面礼，我们家要是不收，倒显得小家子气，不懂规矩了。”她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钟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个女孩，油盐不进，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不过，”孟紫嫣话锋一转，走到沈慕白面前，踮起脚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用不大不小刚好全客厅都能听见的声音说，“老公，你的‘家人’送的礼，你来决定怎么处理吧？”


    她把卡，递到了沈慕白的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慕白的身上。


    沈慕白看了那张卡一眼，然后，接了过来。


    钟正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


    这孩子，终究还是被这些代表着权力和金钱的东西打动了。


    然而，下一秒。


    沈慕白拿着那张卡，一步步走到了钟正的面前。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当着钟正那张错愕的脸，两只手夹住卡片的两端，手腕微微一错。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张代表着身份和地位的至尊会员卡，被他硬生生地掰成了两半。


    他松开手。


    两截断裂的卡片，掉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啪嗒”的轻响，如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钟正的脸上。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孟建国夫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钟正的脸，彻底黑了。


    他指着沈慕白，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发抖。


    “你……你……”


    “我说过，我没有家人。”沈慕白看着他，眼神冰冷，“我姓沈，是跟我养父姓。我只有一个妈，她还在医院里等我。”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们的东西，我嫌脏。”


    说完，他不再看钟正一眼，拉起孟紫嫣的手。


    “我们走。”


    “去哪？”


    “带你吃饭。”


    他拉着她，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


    只留下钟正站在客厅里，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看着地上那两截断卡，眼中迸射出阴鸷的光。


    ……


    走出家门，被晚风一吹，孟紫嫣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害怕。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沈慕白，”她抬头看他，“我们是不是，把事情搞得太僵了？”


    “是他先不尊重你。”沈慕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路灯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却深不见底。


    “紫嫣，你记住。以后不管是谁，只要他敢让你受半点委屈，你不用忍，更不用怕。”


    “我替你撑腰。”


    他的话瞬间驱散了她心里所有的不安。


    他们没有去什么高级餐厅。


    沈慕白带她去了学校附近那家开了十几年的麻辣烫小店。


    店很小，也很旧，但灯光昏黄，很温暖。


    老板娘看到他们，熟络地打招呼：“小白，带女朋友来啦？小姑娘真俊！”


    沈慕白的耳根，在蒸腾的热气里，悄悄红了。


    “嗯。”他应了一声。


    孟紫嫣的心，甜得冒泡。


    他们选了很多菜，坐下来，等锅底烧开。


    “你那个养母……她的病，严重吗？”孟紫嫣小心翼翼地问。


    “嗯，”沈慕白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尿毒症，需要长期透析，等着合适的肾源。”


    孟紫嫣的心，揪了一下。


    这病，很烧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原书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回沈家。


    他不是为了富贵，他是没得选。


    “医药费，还够吗？”


    “够。”他回答得很快。


    孟紫嫣知道，他在逞强。


    她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碗里的午餐肉，都夹到了他的碗里。


    吃完饭，沈慕白送她回家。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


    “紫嫣。”


    “嗯？”


    “明天，钟正说要请我们吃饭。”


    “鸿门宴啊？”


    “嗯。”


    “去吗？”


    “去。”沈慕白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我倒想看看，他们还想玩什么花样。”


    他顿了顿，看着她，语气认真。


    “明天，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


    “一切有我。”


    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相信我。”


    孟紫嫣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相信他。


    就像当初，在图书馆，他毫不犹豫地说“我信你”一样。


    这一次，她也一样。


    只是，她没有看到。


    在她转身进门后，沈慕白脸上的那份镇定，瞬间瓦解。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蹲了下来。


    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压抑的喘息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他用手臂死死地环住自己。


    肩膀在夜色中，再也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