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的价你出不起

作品:《猎鹰倒计时

    一间临时开辟的办公室,屏幕成排亮起,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电脑运行的低鸣。


    面对陈凌遗留的加密存储卡和“弥涅尔瓦”基金会庞大的资金网络,华红缨特地请来了市经侦大队的高队长协助调查。


    “高队,麻烦您了,这是目前嫌疑人能调取到的所有相关数据流。”华红缨将几个加密硬盘接入系统。


    高队长推了推眼镜:“华组长,客气了。这种案子资金流向就是他们的血管。挖得越深,越能看清血液循环的路径,甚至找到供血的心脏。”


    针对嫌疑人及其公开的学术基金会,高队长采取了标准的“由钱及人、由账及网”的调查策略。


    屏幕上,“弥涅尔瓦”基金会账户处于中心位置,延伸出无数触角,逐渐形成一张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蛛网。


    华红缨看大家都进入状态,拉了一把身旁的蒯师傅,让小朋友留下来调查,他们去会会那位难缠的陈凌。


    穿过几道铁门,华红缨和蒯九渊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陈凌,他靠在枕头上,翻阅着一本科学著作,即便身陷囹圄,他仍旧维持着学者形象。


    “陈凌,我们又来了。”华红缨扯过一旁的凳子,语气熟稔得像是在医院慰问老友。


    “华组长,蒯警官,我没什么好交代的,因为我觉得科学是无国界的,那些基因数据本该给全人类共享。狭隘的是你们。”陈凌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番言论颠倒黑白,华红缨不屑地瞥了对方一眼,旁边的蒯师傅却缓缓开口了:“那让你背后的老板跟我们共享一下数据呗,正好我们也想研究下昂撒人。”


    “哼,就你们那些二流科学家研究得明白吗?”陈凌冷哼一声反问,“看看你们改开后多少人才流失海外,我们基金会只是伸出援手,提供一个更开放、更公平的平台,不也间接帮你们留住了人才吗。”


    “你说得对,人才流失是事实。咱们的科研环境有毛病,也得认。”蒯师傅承认得很坦然,这让陈凌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不过你这番强词夺理,让我瞧明白一件事。”蒯师傅顿了一下,“你完全不懂中国的科学家。”


    陈凌抢话道:“怎么要拿钱老那种国士无双举例?免了吧,那种人太稀有了。能占你们的人口多少,亿万分之一都没有吧。”


    “钱老那水平放哪都稀有,他当年能顶五个师,现在看来不止了。是你们的待遇不够优厚吗?恐吓手段不够毒辣吗?他怎么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来?”蒯师傅笑道。


    “这种小概率事件,没有参考意义。”陈凌嘴硬道。


    “你以为现在就没有‘钱老’了,有的是。他们就在戈壁滩,在深山老林,在地下防空洞,一蹲就是几十年,搞火箭,搞核潜艇,搞芯片,搞你们一门心思想偷的东西。”蒯师傅斜昵他一眼。


    陈凌合上书:“那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们藏起来呢,大大方方接受百姓的赞美不好吗。难道是怕我们出的价比你们好,事实证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每一个人!”


    他的音重重咬住最后四个字:“有人价在黄金,多到可以让他忘记原则和风险。有人价在美人,软香再怀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有人价在青云,为那学术虚名、高官厚禄,甘愿折腰,只为光宗耀祖。”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陈凌忽然笑出声:“还有的人价码简单的我都想笑,他只想报复,报复他自认亏待过他的人、单位或世道。”


    “单纯报复社会,损己不利人确实挺好笑。”蒯师傅陪以一个理解的笑。


    “是吧,我只是找到了他们各自的价码,钱货两清,这不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交易吗!”陈凌话锋一转,“你之所以能义正严词的审讯我,无非是没遇能打动你的‘价’罢了。”


    审讯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蒯师傅淡淡扫了他一眼,拿起他膝盖上的科研书翻了几张又甩回去:“万一价格最后没谈拢,是不是就只能物理消灭了?背后中八枪自杀那种。”


    陈凌嘴抿成一条直线,算是默认。


    “死理看多了,脑袋容易长蛆。你以为看透人性了?那人性的另一面你怎么看不到,哦~可能脑袋后面没长眼睛。”蒯师傅故意朝他头后探了探,“光盯着泥地里的那些蚂蚱蹦跶,怎么不抬头看看从石缝里长出的岑天大树。”


    陈凌冷笑道:“呵呵,你依旧没懂我的意思,大部分人都是逐利的,管他什么岑天大树,我没出价而已,出价了他们都得成为蚂蚱的保护伞。”


    蒯师傅挑起眉:“是吗?人活一口气,有的人为家,有的人为义,有的人就为了争口气!人民需要开智,需要引导,这么多年的教化下,我们的百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自私,除非你天天盯着垃圾桶。”


    “森林大火的时候,除了消防员,有若干普通百姓组成的摩托队,迎着几百度高温上山,他们的价码是什么?还有外卖小哥跳水救人的,有退休教师拦下劫匪的,他们的价码又是什么?”


    “更别提之前的先烈,抗联的拒不投降,地下工作者的宁折不屈,志愿军的战斗到最后一刻,在我们的国家就是有那么一群人,像煮不烂炒不爆的铜豌豆,凭着一股傻劲建设自己的家园。”


    “他们的故事我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当然他们心里也有杆秤,秤上的砝码是华夏统一,是祖国复兴,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瓦遮,全国人民过上好日子,这个价你出得起吗?”蒯师傅声音一出,陈凌不服气地别过脸。


    “你一个在资本主义世界长大的华裔可能理解不了,但这是事实。”华红缨底气十足地接道,“不巧,我们也是两颗铜豌豆。正好一撇一捺,撑得住天地良心。而你只是个小偷罢了。”


    “很精彩的演讲,我几乎要被说动了呢。不过人是会变的,等你们理想崩塌的时候再来找我吧,我要休息了。”陈凌闭上眼睛下了逐客令。


    他的心里防线出现了裂缝,但还没到崩溃的地步,华红缨明白这种级别的对手,一两次审讯不可能击垮他,她用眼神示意蒯师傅离开。


    蒯师傅点头起身,回到走廊抹了把脸:“这老小子嘴是真硬,想让他开口,还得加几把火。”


    “慢慢来,这间看守所里又不止他一个犯人。去会会副院长。”华红缨用胳膊夹着审讯本往前走。


    与陈凌的嚣张不同,李显荣像是个被抽走精气神的傀儡,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当下乱的如同鸟窝,唯有那副金丝边眼镜新的不一样。


    蒯师傅和一个年轻的记录员坐在对面。


    “李显荣,对抗审讯只会增加你的刑期,我再问一遍,周医生坠楼那天晚上,你在哪里?”蒯师傅粗声吼道。


    “我在办公室处理公务,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李显荣复读机一般重读这套说辞。


    “不知道,那这副眼镜,你认不认识?”蒯师傅拿出一个证物袋。


    “黑框眼镜而已,很常见,我们院里好多学生都戴。”李显荣同样嘴硬。


    “哦,可奇怪的是上面没有小周的DNA和指纹,倒是和另一个完全吻合,你猜是谁?”蒯师傅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个DNA和指纹全都跟你吻合,连度数都一模一样。李显荣前副院长。”


    “不可能!我没碰过他。”李显荣屁股被蛰了一般弹起来,但是又被栅栏卡住。


    “所以你承认你那天在天台会面周医生。”蒯师傅抓住话头追问,“你刚不是说你在办公室吗?”


    “我……”李显荣意识到说漏嘴,两鬓留下冷汗,“真不是我,我快七十岁的人怎么打得过他一个年轻小伙子。”


    “我没说你打他,别激动。隔壁我们的人也在问陈凌,他先开口,你就成了主犯,他是从犯。你先开口他就是主犯,你是从犯。要不比比你谁开口快。”蒯师傅抬手看了下手表。


    李显荣眼珠左右乱晃,却没立刻开口承认,蒯师傅也极有耐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哆哆,敲门声传来,蒯师傅喊了声:“请进。”


    “还没撂呢。”华红缨走进来,同情地看了眼副院长,然后附到蒯师傅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好好,知道了。那今天就到这吧。”蒯师傅说着开始收拾起桌上笔记本和文具。


    李显荣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别走!陈凌是个大特务,你们别信他!不是我杀的小周,是基金会的人。”


    “哈,你们说的不一样啊。详细讲讲。”蒯师傅又坐回去,华红缨则靠在墙上聆听。


    李显荣抱着脑袋回忆,那天自己用基金会的电话把小周约到天台,问他要数据,还保证如果数据不一致会向上举报科主任。


    小周有些迟疑,但是他手上的黑色包裹像是有魔力一般,李显荣直接上手去抢,可小周一个大小伙子力气比老头大多了,纠缠中,自己的眼镜被小周扯掉。


    这时候,隐藏在暗处的基金会员工出来了,几下就打倒了小周,他的眼镜也掉在了地上,自己模模糊糊的就看到小周将什么东西扔出去。


    下一秒,小周就被基金会的人推下去了,李显荣被吓到了,手忙脚乱摸了一个眼镜戴上,乘电梯下楼了,他们医院的保安小孙就等在电梯里操作,他可以作证。


    华红缨和蒯安静静地听着,记录员则飞速地记录着。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小孙作为外围支持,替基金会的人锁定电梯,删除录像,当然他也得到了一大笔封口费。


    走到审讯室外,华红缨的脸色凝重,就为了一己私利,害了一个正直的好大夫,法律可以判处他们极刑,却弥补不了对受害者家属带来的伤害。


    接下里的日子里,华红缨一头盯着信息组破解密码,另一头盯着高队长他们梳理账户。


    最终高队他们先理出来一份走访名单,高队长对即将需要走访的清单画圈道。


    “看,这几家咨询公司、文化传播公司,注册资本低,流水却巨大,明显是过账用的‘水房’。”


    “还有这些,所谓的‘生物科技’、‘医疗投资’公司,名字听起来高大上,但仔细查其业务范围和实际纳税,几乎为零,空壳可能性极大。”


    “再看收款方,这几家医院、研究所的账户,接收了大量来自上述空壳公司的‘科研赞助’或‘咨询服务费’,这极可能就是利益输送的终点站。”


    “太多了,而且很多都是皮包公司,目的就是混淆视听。”乔翼感叹道。


    “没办法呢,老法子,走访吧。”蒯师傅接过名单。


    名单被迅速下发到外勤组。乔翼、东来、夭袅和其他几名队员分成几组,顶着38度高温,开始对名单上的公司逐一走访。


    这些公司大多注册在高端写字楼或者偏僻的工业园区,有些甚至只是虚拟注册地址,早已人去楼空。


    一天走访下来只能划掉半页纸,调查进度异常缓慢。


    蒯师傅躺在驾驶座上,座椅斜倒,帽子盖着脸,一觉睡醒了,乔翼他们还么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乔翼的电话来了:“喂,师傅,我们在‘未来科技’门前,就上次展会那家。倒是有前台有桌椅,但是他没开门啊,估计也是个皮包公司。有没有快一点的验证方式啊?”


    蒯师傅瞬间挺直身体:“去他们物业,问问没有登记在公司名下的车?另外问问楼下的快递员,是不是有人定期来收取这家公司的信件或快递。”


    那头没声了,他又补充道:“这种留门面的空壳,往往会留一条极其隐蔽的‘活线’,用于紧急联络或者接收一些不便直接送到安全屋的东西。”


    “哦,我们分头去查。”乔翼回过神来,马上回道。


    又过了半小时,乔翼发了一张小货车的照片到工作群,这就是登记在“未来科技”旗下的车,长期停在写字楼的地下车库里。但是这车看上去清洗过,应该最近开出去了。


    这条意外的线索,为陷入僵局的排查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突破口。